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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山射日
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皆为民害。
简直是人间炼狱。
草木破败,河流枯竭,木质建筑一霎那化作飞灰,未来及逃走的百姓鸟兽要么生生晒亡要么灭于妖袭,什么也不剩。
越靠近桃山,如火般的炽热就越强烈。
神奇的是,以东夷军为中心,方圆十里却并无太大异样,虽酷热难当,然性命无忧。
羿带兵卒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邱之泽,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越来越行近桃山中心,但能坚持住的士卒所剩无几。
羿又填满了车中冰鉴。
“公主,若是身体有恙,定要告诉臣。末将会送您去二公子处。”
“不用,我没有不舒服。”姮娥摇头拒绝,“羿大哥,命他们去救助流民吧,我去桃山一探究竟,一人即可。”
羿驱了车夫,亲自拉了缰绳,对她低声道:“我陪你。”
破碎的桃山下,一对男女相互搀扶着,看样子就快撑不住太阳之力的炙烤。
“公主!”羿扣住姮娥手腕,不放她离开。那里最靠近十日中心,贸然救人定然危险。
“放手,人命关天!”姮娥使了全身力气挣扎,桃山几近崩毁,那夫妻二人绝对撑不了多久。
她神色焦急,罩了层薄怒,又挣不开羿的桎梏,情急之下端起主君的架势。
“我命你,放开。”
当初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如今也长大了。
羿依旧没什么表情,眼里却沉了些欢喜与坚决。
他放开手,取下背上彤弓,还剩下九只箭矢。
足够了。
“好,公主放心前去,切记以己为先,臣来掩护。”
姮娥跳下车朝那对夫妻奔去前,终究软了语气,为他担忧道:“你也,多加小心。”
姮娥注意力在那对夫妻,羿却看见了九重天上的持斧人。
弓箭手的目力和记忆力都非常人所及,他轻易认出,是姮娥坠崖那日,身边桀骜不羁的少年。
少年手握神斧,十日围攻下几乎鱼死网破般反击。羿立刻拉弓搭箭,射落欲想偷袭的两只金乌。
“没事吧!”姮娥忙扶起两人。
男子已然神志不清,仍然念叨着先救我妻,将她护在身下隔绝日光。妻子气息奄奄,抱着丈夫输送着神力。
太阴与太阳相生相克,她只需要与二人待在一处,夫妻俩便肉眼可见好起来,
“月神常羲?不对,你是常羲后人?”
见丈夫好转,拉回注意力的瑶姬握住姮娥的手,满目震惊,没想到在此地能遇上能克制金乌大阵的月神血脉。
她一眼瞧出这姑娘是凡人,天灵却萦绕属于着昆仑阐教的法力,有道人帮她破开了月华封印。若是来晚一步,他们二人都不一定能活下来。
冥冥之中,他们一家的命都不该绝。
“姑娘,你身负太阴之力,能克金乌烈毒!拜托你,救救我儿!”
妇人拉着她的手,满满的焦躁急迫,一位母亲在恳求她去救自己的孩子。相比之下丈夫更冷静些,却也郑重地拜在她跟前,求她出手相助。
他们是杨戬的父母吗,杨戬有危险?!
姮娥一口应下:“好,可我该如何做…”
“不可。”
有人挽弓挡在她面前,礼貌却不容抗拒地拒绝道。
“金乌大阵灼热猛烈,她如何受住。”
羿皱眉,他与少年合力诛灭九日,已经解了凡间天灾,若要姮娥以身犯险,他定是不许。
“羿大哥……”
“我知情况危险,二位有所顾虑,不答应也是情理之中。”杨天佑拦住急性的妻子,情切道,“可为人父母,囚禁桃山这些年,于二郎已是亏欠,如今二郎将铸大错,唯有姑娘可以一救,望姑娘理解!”
“杨天佑在此,拜谢姑娘!”
他作势要行跪礼,姮娥赶忙伸手去拦,莫说是夫妻爱子心切,就算天上那人不是杨戬,与她素不相识,她也不会见死不救。
“我送你上去!姑娘放心,太阳虽烈,但被月华克制,我夫妻二人绝不会让你涉险。”
瑶姬挥手找来云彩,布在姮娥脚下,托着她慢慢升向高空。
虽然她此刻更加担心二郎的安危,但姮娥是凡人,绝对适应不来太快的腾云。
云朵柔软轻盈,姮娥一时头晕目眩。但是,她看见了那个人。
果然是杨戬。
与之前的绝世风姿不同,杨戬此时双目混浊,布满血丝,脸颊红得可怕,面容附着刻骨仇恨,完全被情绪蒙住了心智。
但他手中削铁如泥的锋利神斧停了下来,离她头顶不过五寸。
“杨戬,是我。”
刀斧胁身,凭空无依,姮娥有些惧。但持斧人是杨戬,无端的,她信任他不会对她痛下杀手。
就凭他,是第一个看得懂她相思之舞的人,心念家人,又怎会草菅人命。
“这是最后一轮太阳了,如果覆灭,人间将彻底失去光明。”
“杨戬,你父母还在等你。”
姮娥试探地握住斧柄,缓缓靠近杨戬的手。那只手青筋暴起,随时都能劈下要命的斧刃。
杨戬的手比她大上不少,姮娥两只手才能完全包住。
肌肤接触的瞬间,杨戬眼中赤色尽数褪去,如梦初醒:
“是你?”
姮娥咬牙,借力踩着脚底的云向杨戬跃去,她知道自己身上的力量起效了,但第一次腾云,不知道能不能跃过去。
对面人牢牢揽住她的腰身,和带她飞出悬崖时一样,五指介怀冒犯一般蜷缩,却一点不影响这个怀抱的稳固和牢靠。
她环住他的肩,右手覆住杨戬额间天眼,语气轻柔地耳语。
“杨戬,没事了,我在这里。”
似曾相识的寒气缠绕而上,将发烫的躯体和烧灼的内心尽数抚平,记忆比理智来得更快——有人不久前也在这样危险而熟悉的境地里不顾一切地拥抱他。
同一个人。
杨戬顷刻间化拳为掌,紧紧回抱怀中人。脑海中闪回太多飘渺的记忆,但只有她是能碰的着的真实。
桃山不难劈开,金刚石所炼的神斧只消他一击便能让他见到里面的瑶姬。更叫他意外惊喜的是,失踪的父亲与母亲竟同在一处,母亲在山内囚了多久父亲就在山外陪了多久。除却父亲比记忆中老了些,二人均是气色尚佳,没有半分受尽折磨的落魄潦倒。
那刻他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是有爹有娘有家的孩子——对父母的孺慕之情与生俱来,他跪在父母跟前,任由泛滥的情感支配躯体。
偏生有人看不惯一家团聚,十日金乌大阵极阳极烈,誓要将违逆天条蔑视天规之流赶尽杀绝。可扶桑古神如何,承继日华又如何,若要阻他劈山救母,就算天庭来人,也照杀不误。
直到一缕寒气驱走天目上的烈毒,杨戬猛然惊觉——
他是来救父母的,不是来毁天灭地的。
“二郎!住手——!”
是母亲力竭的声音?!
是了,她说他的父母在等他。
杨戬彻底回神,目光望向废墟中相互搀扶的父母。
杨天佑面容严肃,隐隐有几分心疼,瑶姬眼中泪花晶莹,冲他悲切摇头。
是全天下孩子做错了事,父母会露出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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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前文中帮姐姐解开了月华封印,因为早预言到金乌大祸,不仅二哥一家可能会出事,天下苍生也需要月之庇护。因姮娥随行,东夷远征军才能行进桃山。(玉鼎,绝世好师父,不无脑偏心的那种。)
*二哥一开始抱姐姐是绅士手,指头蜷起来抱人。
*二哥最后看地上人,自动屏蔽了谁我不说。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劈山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