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驯服

　　“我…我不知道。”陈淮安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嗓子生疼。
　　“那我现在告诉你了。”陆宴眸子柔和，“他们觉得，我留在桦城，会加重你的病情，会让你更加疯狂，所以，你大哥用我母亲术后恢复威胁我必须要出国留学，我当时被你关了一个多月，腿还没治好，酒同我妈说要去做交换生，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就偷听到了我和你大哥的对话。这是后来她在遗书里说的，她说她整宿整宿都睡不着。”陆宴浅浅地笑了，睫毛低垂，却无端地显得冰冷残酷，他注视着陈淮安，“后来出现排异反应，她便觉得，死了的话，就不会再让我辛苦，再拖累我，让我被你们威胁。”
　　“大概我母亲也没有想到。”陆宴幽幽地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即使她离世，依然你一句想要，我便得同你结婚，没有尊严，不能做主。”
　　“我会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我爱你啊。”眼尾泅红，陈淮安落下泪来。
　　陆宴闭了闭眼，似乎觉得很疲惫，他本来就和陈淮安说不通，“你随意吧。”说完，他就转身去了卧室。
　　陈淮安坐在地上，他痛苦地抱住头，死死地咬住唇，不让自己嚎叫出声。
　　陈父对于他心中有愧，再加上他生病的缘故，所以父子俩尽管没有多少情谊，但是陈家给足了他物质上的所有要求。
　　几乎他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
　　所以他压根不懂得什么尊重与平等，放肆狂妄，偏执疯魔。
　　他一个人在客厅里枯坐了很久，一直到传来一阵轻咳声，他才惊醒过来。
　　从卧室里传来的。
　　陈淮安尝试着站起身来，站了好多次，才终于站稳身体，然后他便看到了陆母的遗照，同那张遗照对视的一瞬间，他险些心脏骤停。
　　在他眼里，照片里温和地笑着的妇人，突然面孔扭曲，眼角渗泪，怨毒地看着他，似乎在控诉他为什么要将他的儿子害到这种程度。
　　陈淮安慌不择路地逃向卧室，结果卧室门没锁，他直接推了进去，卧室里灯亮着，而且亮得刺眼。
　　陆宴坐靠在床上，戴着眼镜，还在用电脑工作。
　　陈淮安拿出手机一看，已经快凌晨两点了，他看了眼对方的电脑屏幕，像是工程图纸。
　　于是他啪地一下将对方的电脑拍关上，“这个点还工作，你想猝死吗？”
　　“如果电脑坏了，或者是文件没有来得及保存，你毁掉的是我险些猝死都要工作的成果。”
　　陈淮安身体一颤，陆宴复又打开电脑，点了保存后才关上，放在床头柜，他摘下眼镜，看着面色苍白的青年。
　　“当然，我只是睡不着，并不是为了工作。”
　　“失眠？”陈淮安皱眉，陆宴这个人生活作息他知道的，从来都是很规律，又怎么会失眠？
　　“被你关了那一个多…”
　　“别提这件事！”陈淮安突然发了狂，他恶狠狠地瞪着陆宴，似乎陆宴要再多说一句，他就会将他撕碎。
　　陆宴抿了抿唇，仍旧接着说，“从那之后我就失眠，在国外严重的时候，甚至每天只能睡半个小时。一个多月的黑暗蒙眼，然后患上了严重的黑暗恐惧症，我不能没有光，但是强光之下又无法睡眠。”陆宴语气很温柔，语调还带着像是对别人的同情，“神经都差点衰弱了。”
　　“我让你别说了你听不懂吗！？”陈淮安怒吼出声，他翻身上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你再说我掐死你！”
　　“哎，这不是你做的吗？你生气什么。”陆宴仍旧是无懈可击的微笑，“或者，是你在怕什么呢？”陆宴说完，看到陈淮安眼里大滴大滴地流下眼泪。
　　眼里没有聚焦，嘴唇颤抖，面部肌肉扭曲震颤。
　　陆宴神情变得严肃，这是陈淮安发病的前兆。他已经做好准备，在陈淮安真用力的时候抄过床头柜的烟灰缸把对方砸晕。
　　他见识过发病的陈淮安，差点救不回来的腿已经给了他血淋淋的教训。
　　结果陈淮安突然收了手，然后狠狠地咬住他自己的胳膊。
　　陆宴微讶。陈淮安咬得很用力，直到胳膊都出了血。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血滴在棉被上，直到胳膊血肉模糊，陈淮安才冷静下来。
　　对方像是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一身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对方唇角带着血，直接扯开了陆宴身上的被子，手掀开对方的睡袍。
　　“做吧，医生告诉我，这事有助于睡眠。”陈淮安垂着眸，声音嘶哑。
　　陆宴没阻止，也没动作，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陈淮安把衣服脱干净，露出瘦削的身躯。
　　他一直知道对方身上有很多伤，打拳的，童年被母亲虐待的，眼下又添了很多，圆形像是烟烫过，还有很多他一时分辨不出来是什么造成的。
　　陆宴在思索，陈淮安突然自嘲一笑，“既然你没有意愿，那我，用嘴好了。”
　　陆宴暼了他一眼，对方垂下眸子，低下头，只留下一个乌黑的后脑勺。
　　陈淮安喜欢留寸头，所以发丝一直很短，对方的头发很短很硬，摸上去很扎手。
　　陆宴像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即将揭开，唇角勾起，眼里的期待压都压不住。
　　所以在陈淮安扒衣裤的动作他没有阻止。
　　不过几分钟，陈淮安仿佛见了鬼一样，震颤着往后退，他瞳孔紧缩，声音发抖，“这…怎么…回事？你…没有反应？”
　　陆宴从旁边抽了纸巾擦干净，然后穿好睡袍，他偏着头盯着陈淮安看，嘴角的笑容在放大。
　　陈淮安全身发冷，他握拳拳头，心在绞疼，疼得他直不起腰。
　　“那一个多月里，你非常热衷于这件事，不分时间，不分日夜，用尽各种手段…结果倒也不算很糟糕，倒不是坏了，就是心理障碍吧，觉得这事很恶心，所以，就没了感觉了。”陆宴意兴阑珊，他甚至打了个哈欠，“这就抱歉了，你要和我结婚，但是你要的，我再也给不了你了。”
　　陈淮安如遭雷劈，他面色青白得像死人，忽地尖叫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他抓着自己的衣服，胡乱地套上，然后慌不择路地就冲了出去。
　　陆宴平静地在床上坐着，窗外正在落雨，他发了一会儿呆，才慢慢地起身，穿好衣服拿上伞出了门。
　　陈淮安没有跑远，就坐在小区门口的石凳子上，对方只来得及套上裤子和黑t，对方弓着身子，全身瑟缩着，抖着手在点烟。
　　好不容易点上了，但是却很快就被雨淋湿，对方像困在囚笼里的野兽，无能狂怒地将手中的东西砸掉，然后痛苦地捂住头。
　　不过半个月没见，对方的手就全好了。
　　可是他的腿还是好疼啊，尤其是这样的下雨天。
　　陆宴忍着痛走了过去，他向来能忍，所以一点都看不出来。
　　伞撑在陈淮安的头上，陆宴低头，那人刚好抬起头来。
　　雨水已经把对方彻底打湿，像受伤的流浪狗奄奄一息地倒在街边等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你这又是做什么呢陈淮安，你当时可是说了，得不到，那不如就毁掉好了。”陆宴眼里含着悲悯，不知道在对谁，“那么恭喜你，我确实被你毁掉了。”
　　陆宴说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在他的心口搅动一下。
　　“你恨我？”他颤着声问。
　　这次陆宴安静了许久，才淡淡地道，“说不清吧，好像有点，又好像一点都没有。”
　　他脸上没了笑容，那是陈淮安一直都想要对方消失的笑容。
　　“毕竟，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觉得这生活压根一点意思都没有，甚至让人厌倦，所以哪里还有心情去谈什么爱啊，恨啊，无趣极了。”
　　陈淮安的头无力地垂下，他突然伸出手，死死地抱住陆宴的腰，号啕大哭。
　　陆宴没有抬手，只是垂眸，安静地看着对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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