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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城市不好吗?
“林老师看着这么年轻,怎么想着回这疙瘩村里来教书了?”
“我想,人总得要回家的……,但是小时候我也是这样疯狂想逃离这小地方吧。”
将三把破木椅子搬到院子中央,坐着,夕阳的余温照在身上总还有些暖阳阳的。这里有一些半月形的菜圃,位于墙角,里面种的豆角已经开了花。一只肥硕的蜜蜂已经嗡嗡忙碌了半晌。这些豆角花倒让林老师想起了自己的外婆,想起儿时外婆每逢假期必是准备一大把的豆子油炸,那炸出来金黄的豆吃着嚼着满嘴喷香。
自己总喜欢搬着凳儿坐在家大门口的坡道上,远眺塘对岸的草丛中冒出一根长长的灰色的鹅脖子,只看见这只鹅将脑袋反转到另外一边,一只眼睛盯着树篱的豁口,监视着那里的一动一静。实际上,那只大鹅活脱脱像一只站岗的哨兵,眼睛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只待片刻过后来了一群白鹅,也在那塘周围接二连三地伸出白脖子,使劲朝着对岸眺望着。然后,先前的那只白鹅把脖子和胸脯使劲往上一挺,翅膀铺伸开来,形成两道十分优美的弧线,翅膀上的每一片羽毛甚至是细小的绒毛都舒展开来,前后扑哧着。先是第一只,然后又是一只,也相互学着对方的样子,迎接着黎明的到来。
“林老师,听说您之前在大城市里待过,是真的吗?”熊嘉树的一声询问打破了林老师回忆的图景,迟疑了一霎回答道:“是啊。”
嘉树闻言显得格外兴奋,“能跟我讲讲大城市里是啥样的吗?虽然之前父母也跟我说过,可我总觉得不真实。”
此时在林老师我的脑海里闪过了上千种场景与画面,一时竟不知从何处说起了,想了一想,“刚到城市读书的时候,看见以前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儿,总是这想买哪想买,可是城市里的物价真贵啊,看见周围的同学总是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我可真羡慕,可是我每月的生活费想出去请同学们吃个饭都够呛,以至于刚开始我的生活费总是不够用,我爸妈还不相信,总觉得是我乱花钱了,可没少挨他们的骂。”
林老师抬头一看,嘉树这小男孩的眼中仿佛藏着无穷无尽的宝藏,闪烁着耀眼的金光,正直射着我的脸,林老师无奈地笑笑,又继续讲述道:“城市里晚上的景象当真是与村子的景象截然不同的。村里一到了晚上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灯火总是熄得格外地早,按照村里人的习惯,休息的时间总是非常固定准时且相较于城里人来说真的是太早了。在城里到了晚上十点按照我同学的话说那就是‘城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马路上的车还是一辆接着一辆地驶过,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的,各种小摊小贩不可计数,各种美食小吃香味扑鼻,这让我每次都犯选择困难症!”
“这可真有意思!还有了?还有了?快讲讲”嘉树已经迫不及待听到更多自己从未体验过的生活。
“还有?城市里工作时我周围的人可个个都见多识广的,感觉他们什么都会,还会各种各样的特长。”
“特长我也有!我可会爬树了。”嘉树骄傲地回答。
逗得林老师捧腹大笑,“嘉树你可真有意思,有机会可一定要给老师展示一下你这个特长啊!”
“好!”嘉树从未如此兴奋过。
“既然如此,怎么又想着回来教书了?”是熊爷爷的略显冷静的问题一下像一盆凉水般浇灭了嘉树躁动不安的心,也一下敲醒了沉浸讲述过去的林老师。
林老师淡淡地回答,“可能是因为我没有闯荡的野心吧,只想有稳定的生活就够了,而且古人也说嘛‘月是故乡明’。哦对了,屈原不也说‘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我就像是我们橘橙村的一棵橘树已经扎下了根实在是离不开了,也适应不了别的地方的水土。哈哈。”“嘉树老师考考你你知不知道你名字的由来啊?”
“我能不知道嘛,是屈原写的,叫什么……什么……哦对了叫《橘颂》,村里小孩都会背点儿。”
“这是他还未出生时我就想好的名字,希望他如橘树般茁壮成长,四季常青,唉只可惜这娃儿从小可怜……”熊爷爷在一声声叹息声中,走出了房门。
“老师,你到底为什么要放弃城市里那么好的日子,回来啊?我做梦都想早点走出这个又小又穷的村子,不然我也可以有爸爸妈妈陪着。”
林老师思索了很久,不是没有答案,而是答案太多了,不知道说哪一个,最后我终于开口了“因为我淋雨的时候,我的老师们和乡亲们为我撑起了伞,现在我长大了,我想为其他像你一样淋雨的孩子们,也撑一把伞。”
熊嘉树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然,于是我又补充道:“大人的事你不懂,也许热闹的大都市不如祥和的一片田,城市里的繁华虽然耀眼夺目却如同赛场一般时刻都要紧绷神经不断地向前冲刺,乡村虽然落寞但宁静安详,也别是一番美好,这是你去了城市后怎样都无法体会到的。就像你再也不能免费吃到家乡的橘子,反而还要花重金买你怎么想?再说了现在的小乡村可比我小时候要好很多了,不再是泥巴路、泥巴房,漫山遍野的橘树多绚烂啊。虽然下定决心的过程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与质疑,但……”
为什么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小学的时候学习语文古文时我始终无法理解的,也许在经历了生活环境的不断变化中得到了答案。我们村所种的橘子之所以味道为外人所赞叹也许也是这个缘由。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同样一方水土种一方橘树。曾经我也像嘉树一样热烈期盼着逃离从小生长的地方,可是到了陌生的环境却再也无法重拾家的欢乐。
“嘉树,你知道橘子瓣儿为什么都是紧紧抱在一起的吗?”还未等嘉树回答林老师便自顾自地回答:“因为紧紧抱在一块儿才是团圆的形状,我也希望你能像我一样找到自己的初心,不用在乎周围人的眼光与议论。”
嘉树这小小年纪哪里能懂得这些,只是一味地回答“哦”来回应林老师,也许现在他不明白,但是一直谈论橘子不免又让他想到了江怀: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腿有没有好些?其实我也很想念他。一看到这凝重的表情林老师也猜到些什么,便问道:“为什么你这么关心老师的过去了”
嘉树低下头,两只眼珠在眼眶里直打转,才缓缓道:“因为之前……跟……江怀约好的……”扭捏的样子倒不像是平常的嘉树了。
“你跟江怀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吗?”
“嗯,我们一直是好兄弟……可是……”,嘉树叹息着回答。
“你有去看过他吗?”
“没有,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他肯定恨极了我。”
听到这里,林老师愣了一下,便给嘉树讲了一个故事
“老师刚上大学时,没有一个好朋友,每天都是孤单单的一个人无论是上课吃饭还是走在学校的路上,寝室里的同学也不待见我,总是嫌我‘土’,既不像室友那样会打扮自己,也总是听不懂他们在谈论什么,身边没人愿意搭理我,那段时间还一度非常自卑。老师每天只能通过泡在图书馆来麻痹自己,于是大学那段日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熬过大学,每天盼着回家回到熟悉人身边,果然一回来我才发现,在熟悉的环境中才最让人舒适放松,也不必在意之前那些人的目光,因为总有原来的朋友是懂我的。”
说到这里嘉树似乎有些感触,林老师又继续补充:“等你长大了就会发现儿时的朋友是最难能可贵的,因为真的只有纯洁的友谊,林老师希望你勇敢地做一回自己的决定,不用在意别人怎么想。”林老师放下一沓崭新的课本和作业本,是今天开学要发的。后来等林老师走后,嘉树发现每一本书上林老师都印上了一个鼓励的小印章。
晚上,嘉树躺在床上,思考着林老师白天所说的话,嘀咕着“大人的话就是深奥难懂,唉。”心里不断演习着自己找江怀道歉的场景:不行不行……这也不行……这样好丢人……那样不够有诚意……不知道心里到底演绎了多少种见到江怀道歉的场景,总是下不了决定,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嘉树陷入了睡梦中。
另一边江怀,正在翻看着屋里的“小宝藏”都是曾经自己视如珍宝的东西,突然一个铁盒子从桌上滚落,盒子顺势打开,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是子弹壳,往日种种浮现脑海,可如今的江怀只是脸色一沉抓起一把就向四周无序地扔去,小声说道“我再也不要见到他们。”同时将自己曾经最爱的历史名著等书一本本一页页撕碎。
直到江母听见声响来到房间门前“咚咚——”“江怀你在干什么,是碰到什么东西了吗?”可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江母情急之下,奋力打开房门,大声喊道:“江怀你怎么了?”“你这是做什么,别撕了快停下来!这都是我送你的礼物啊,都是你以前最喜欢的啊!”说罢就将轮椅上的江怀一把拥入怀中,大哭起来。江怀也将头埋进母亲的怀抱中,在母亲哭声的影响下,也不禁流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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