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废柴魔王的饲主之后

　　事实证明魔王大人的判断没有错，用常规套路来接近沈微微，只会大受挫败。
　　甚至是怀疑人生。
　　就像现在的李明昊。
　　中午时分，他特地猫着沈微微起身出办公室的点，热情邀请她共进午餐，得到的答复却是一句迷茫又淡然的：
　　“为什么？”
　　……大家同事一场，一起吃个午饭而已，还需要“为什么”吗？！
　　但沈微微觉得需要。因为高峰就餐时间，双人位很难找。
　　李明昊又是尴尬又是着急，短暂的头脑风暴后，总算被他憋出一个“有工作要讨论”的正当理由。
　　这回沈微微没有拒绝了。
　　不过，当她在饭桌上掏出纸笔，认认真真等待他关于工作的下文时，李明昊又捂着额角长声叹息。
　　实在是绷不住。
　　这顿饭吃的不算太愉快。
　　过程中，李明昊一直在努力找话题。先是狠狠吐槽了一顿这次车企的客户，既龟毛又抠门，太难伺候。再顺势说起部门里大伙最近都被折腾得压力山大，尤其是陈岩那家伙，自己都好几回瞅见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口，怪渗人的。
　　话说到这里，李明昊突然福至心灵，这不就是邀请约会的正当理由吗？就说，最近大家都忙坏了，邀请沈微微在项目结束后一起出来玩一回，自自又然然，顺理成章。
　　定了主意，李明昊兴冲冲地就要开口。
　　然而，他嘴唇刚张开，眼神一晃，又把所有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瞥见了沈微微略略蹙起的眉尖。
　　她半低着头，一直在吃着盘子里的意面，隔着厚厚的镜片，他看不清她的眸光，也看不到她的唇角是否因他而露出过笑靥。
　　从始至终，她就没有给过他一句回应、一个正眼。
　　李明昊理所当然泄了气。
　　美丽的沈微微，冷漠的沈微微，定然是觉得他非常无趣吧。
　　……
　　事实上，沈微微本人并不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同事内心竟然有这么多纠葛。
　　她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家店午餐时间不排队，果然是有不用排队的理由。
　　东西难吃、分量又少。
　　下次不来了。

　　这顿不称意的午餐，不足以供给一整个下午工作所需的能量。
　　一下班，沈微微就冲去写字楼附近的快餐店，痛痛快快点了一个单人套餐。
　　喝完满杯可乐后打了个嗝，总算是舒服了。
　　她打包了没吃完的薯条，慢慢吞吞地回家。
　　等到了家门口，掏出钥匙刚插进门锁，门扉就缓缓向内打开。
　　黑发黑瞳的俊美魔王，正噙着迷人的笑容迎接她。
　　“微微，欢迎回家。”
　　沈微微愣了愣神。
　　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垂着头“嗯”了一声。
　　进门后，科恩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引着她往餐厅走。
　　满满一桌子的菜肴。
　　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普通的家常菜而已，缀着葱姜丝的清蒸鲈鱼，红润油亮的糖醋排骨，青翠欲滴的清炒菠菜，还有一锅子香得勾人馋虫的竹笋老鸭汤。
　　沈微微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向科恩。
　　科恩翘着嘴角，颇为得意：“快来吃饭，我忙活了一下午。”
　　谁说站在风凉地监工不算“忙活”？
　　某魔王恬不知耻地再次窃取阿右的功劳。
　　但，不凑巧的是……
　　沈微微眨了眨眼，坦诚地表示：“我已经吃过了。”
　　！！！
　　科恩没想到自己如此温馨感人的计划，竟然会在这种环节遭到打击。
　　幸好魔王大人应变速度还算挺快，他立即改变说词，依旧端着盎然的笑意：“那就陪我吃一点。烧都烧好了，趁热尝尝味，好给我提点意见。”
　　是嘛，烧都烧了，来都来了，这套说辞还是屡试不爽的。
　　沈微微果然依言坐了下来。
　　科恩拿了两幅碗筷，坐在她对面，殷勤地给她夹菜。他使筷子的功夫还真不赖，夹鱼肉的时候轻易就把几根显眼鱼刺给剔掉了。
　　沈微微看着他的手，再抬头看看他的脸，心头浮现起一个早该想到的疑问：“……你是哪里人？”
　　高挺的鼻梁骨和略显深邃的眼窝，如古希腊雕塑般俊美立体的面容，再加上他立约誓词时报过的那长串的姓名，怎么看都不是东方人。
　　然而，又是黑发黑瞳，语言交流也无障碍，现在还发现他使的一手好筷子。
　　科恩笑了笑，又挑了一块肉多的排骨，夹到沈微微碗里：“我是魔界之王啊，魔界里是不分国籍的。”
　　放下筷子，科恩略加思忖，又回答道：“不过，你要问我生前的话，我有一半你们华国血统吧，应该。”
　　“……”沈微微抬头看他，眨了眨眼，“生前？”
　　“对啊。”科恩单手托着下巴，随口答道，“人死了才会变恶魔嘛，我当然也有‘生前’。”
　　他咧嘴而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我的‘生前’，应该是你们历法里，一千多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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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坐在这里的，是一个共情能力强的浪漫派诗人，他应该会动情地询问科恩，他经历了哪些故事，又承受了何种死亡。他是否曾在十字路口徘徊，眺望再也回不去的、名为“家”的地方。
　　如果坐在这里的，是叶秋遥这样的艺术爱好者，她应该会向往地询问科恩，千年前的历史真容是什么模样，风土人情与现今有何种不同。早已在消弭在尘埃里的古老国度，是否仍存在些许断壁残垣可供瞻仰。
　　可惜坐在这里的是沈微微。
　　对“死亡”不知恐惧，对“千年”不知敬畏的沈微微。
　　她只“哦”了一声，便低下头去，继续专心致志地吃菜。

　　这顿饭吃了很久。
　　席间，科恩一直在同沈微微聊天。
　　魔王大人要真想认真交际起来，很轻易就能让人感到舒适。他状似随意地抛出一个个话题，谈笑自若间，却始终在察言观色。
　　沈微微并不是完全面无表情的。
　　科恩经过详尽观察后得出了结论。
　　“人死之后，灵魂不灭，至清者上升为天使，至浊者下沉为恶魔。所以天使里头，大多是少不更事的小孩子，不知烦忧为何物，在家人温暖的怀抱与爱意中夭折……”
　　在谈起这个话题时，沈微微的唇角飞快地抿了抿。
　　科恩判断，这是属于她的“不以为然”。
　　于是他立刻换了话题。
　　“你是不是觉得早晨的甜菜汤面很古怪？其实这是我故乡常见的料理。要说起来，我见过最古怪的料理，还得属‘仰望星空派’，和它对视的时候，很容易开始思考人生。”
　　话音刚落，科恩便瞧见沈微微的眼角泛起一丝浅浅的涟漪。
　　他知道自己逗笑她了。
　　这让他油然而生一股得意之感，迫不及待地寻找下一个能戳中她古怪笑点的话题。
　　怎么说呢？这是一个非常玄妙的过程，像是某种虚拟恋爱游戏，选对所有选项才能走上攻略之路。
　　玩家科恩乐在其中，心甘情愿一次次观察、总结、试错。
　　他的生命很长，有的是时间。

　　不知不觉，桌上的菜肴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
　　沈微微放下筷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摸着自己吃撑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都快撑到嗓子眼了。
　　她乜了科恩一眼。
　　科恩读懂了她的嗔怪之意，笑呵呵地说：“你吃得饱了，生命力就更旺盛，我也能汲取更多魔力，我们这是双赢。”
　　怎么双赢？他倒是赢了魔力，自己赢了什么？体重吗？
　　沈微微懒得同他辩，起身帮着收拾碗筷。
　　实在是吃太撑了，急需做些家务消耗消耗。
　　科恩端起盘子，把吃剩的菜汤往水斗里倒，等到那锅老鸭汤时，沈微微拦住他。
　　“汤还剩不少，放冰箱吧，明天热一热可以继续吃。”
　　科恩说没必要：“明天再给你做新鲜的就是。”
　　“不能浪费。”沈微微很坚持，“吃光是对食物的尊重。”
　　“……”科恩喉结微动，状似不经意，“这句话谁教你的？”
　　“不知道。”沈微微找来砂锅的盖子，把老鸭汤盖起来，“从小我就记得。”
　　“从小？是你爸妈教你的吗？”科恩继续试探，笑道，“说起来，你怎么一个人住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啊？难不成你程序员的工作，只不过是富二代体验生活的表象？”
　　沈微微继续忙手里的活计，神色毫无波澜，回答道：“不是。这房子是我爸妈买的，我们一家三口住，不过，他们很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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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个少女能用这种古井无波的口吻说出“他们很早就死了”这种话来？
　　尽管科恩早就知道沈微微在情感方面的异常，还是被她冷漠的语调给冲击到了。
　　缓了缓神，科恩收敛情绪，又问：“那，你父母过世之后，是谁照顾你长大的？”
　　“不记得了。”沈微微不假思索地回答。
　　意料之中，她当然是“不记得”的。
　　但科恩仍想寻出一点线索来，他追问：“那你想想看，你记得些什么？什么都好。”
　　沈微微瞅了他一眼。
　　她放下手里油腻腻的盘子，认真思索起来。
　　她的父母是在她六岁那年过世的。
　　按理说，当年自己这么小，确实应该有人照顾才对。
　　但细细想来……
　　只能回忆起几个小学同学的名字，放学时经常路过的一处花坛。餐桌顶上的吊灯，那时候离自己很远很远，自己小小的一只，坐在椅子上，够着桌面都勉勉强强。
　　奇怪。
　　是谁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的呢？
　　毫无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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