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品总统的儿咂

　　“Alexis，起床啦”是Hoop熟悉的声音。Alex睁开稀松朦胧的眼睛，看见爸爸和往常一样，站在他床头边，微笑着眼角带着几根细纹。

　　“起来啦，周末也不能懈怠晨练哦”Hoop温柔地摸摸他的头。

　　“好”Alex正要起身，一道强光照了过来，他下意识地闭眼，再睁开时，Hoop不见了，他只能看到白色的天花板，鼻腔里涌进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头好疼，怎么回事？

　　Alex撑着床板坐起来，回想发生了什么。有关恐怖袭击的记忆席卷而来，他一时有些恍惚，到底发生了什么，哪里才是现实，哪里才是梦境？

　　这世上最恐怖的不过是从梦里醒来，发现自己正处梦魇中心。

　　Alex感觉天旋地转，天花板越来越低，地板越来越高，两相挤压似乎要把他压扁。

　　他猛地冲出病房，想逃离这种眩晕，却看到外面是陌生的走廊，到处都是穿着蓝白衣服的医生护士。

　　是真的，那些他不想回忆的记忆是真的，那些杀戮、血液与凄惨的嚎叫是真的，Hoop和Helen真的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他失力地倚在墙上，顺着墙壁缓缓滑下去。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开始拼命扣自己的喉咙，几乎要把整只手塞进喉管。在剧烈的呕吐欲下，带着酸臭气味还能看见未完全消化的肉糜的呕吐物从胃里呕了出来，他几乎把脸贴在呕吐物里，在粘腻恶心的触感里找那个坚硬的环状物。他找到了，终于，瘫倒在地，倒在他自己的呕吐物旁边，哭了，哭的撕心裂肺。Hoop和Louana死了，真的死了，就这么死在他面前，而他除了接受他们的死亡什么也做不了。

　　护士看到他反常的举动，慌张地跑过来把他扶到座椅上，可Alex却哭着哭着却苦涩无奈地笑了，口水从嘴角留下来，满身都是自己的呕吐物。

　　他又睡了过去，他真的好累好累。

　　这一觉好长好长，梦境黑暗无光。再次醒来，已经是15日早晨了，距离那令人悲痛的恐怖袭击已经过去两天了。

　　他知道自己还是躺在病床上，吊着点滴，Hoop的婚戒就放在他床头。他身上穿的是干净的病服，戒指也已经洗干净了。手腕上绑着病历带，上面写着他的姓名年龄，床号和病因。

　　上天是如此不公，要他在最靠近幸福的时候最接近痛苦。

　　“小朋友，你醒了？”护士进来查房，她的话打断了Alex痛苦的回忆。

　　“嗯，您好”Alex还是强打起精神，礼貌回应。他是Alex Daniel，那些Daniel家庭教给他的流淌在他血脉里的东西，他不会忘。

　　“万幸，你没受什么伤，送来医院的时候只是惊吓过度加上脱水，挂了两天生理盐水现在好些了吗？”护士走上前坐在他床沿，摸摸他的头，温柔地问道。

　　“好多了，谢谢您。”

　　“你真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孩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护士轻叹了一口气，“等会新闻办的人会来，可能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以吗？”

　　“好的，在他们来之前，我能下床走走吗？”Alex问。

　　“当然，多走动走动对心理健康也是极好的。”护士又看了看监测仪器的数据，最后摸了摸他的头，离开了病房。

　　在医院里，医护和病友对Alex都很照顾。他们敬佩Hoop的勇敢大义，真心对Alex的遭遇感到怜悯。Hoop舍生取义的英勇事迹通过幸存者的回忆、媒体的渲染在民众间广泛传播，他已经被塑造成了战争英雄，连带着大家对Alex也很是关注。

　　新闻办的两台摄像机一左一右直直地把Alex禁锢在屏幕内，记者问他的问题让他不得不再次回忆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记起的噩梦，他尽量在媒体前控制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因为他知道局势越是动乱，越需要一位道德圣人凝聚散乱的民心，很显然，媒体选择了Hoop，而他Alex Daniel，是这位圣人的一个活着的投影。

　　终于结束了，10分钟的慰问关心好似有一万年一样长。可Alex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紧接着民调局的工作人员又来了，他们告诉他，政府已经发布了遇难名单，Daniel的家人正在赶来巴黎的路上。

　　“政府的慰问金和救济金会按月发放至你爷爷奶奶的账户上，足以覆盖你们的生活必需”也许是觉得这些公文化的字句对一个刚刚失去双亲的孩子太过沉重，例行公事，他们也没办法，只得在离开时道一句“节哀”

　　“谢谢，我知道了”

　　Alex只在开学前的家族聚会上见过老Daniel夫妇一面，老Daniel夫妇已经年过70，膝下再无其他子女，抚养自己很是吃力。

　　自己与这世上唯二的家人只有一面之缘，他们看待自己，与其说是孙辈，不如说是孩子的遗物更为贴切。

　　老人家大抵是要睹物思人，舍不得直接把自己送回福利院去，初期拼命想在自己身上看到点孩子的影子。可惜，自己是被领养的，没有血缘，长得不像；与Hoop相处也不过几个月，身上也没有什么潜移默化形成的习惯。

　　他们会失望的吧，大抵是会的。

　　那后面呢，他们失望之后呢，他们会像Hoop一样爱自己吗？

　　他们能提供和Hoop家一样的生活吗？

　　大抵是不能的了。

　　那么，与其面对一对白发苍苍沉湎在丧子之痛中无法自拔不知道能抚养自己几年的老人，他还不如回到福利院去。

　　回到福利院去？！

　　！

　　这个可能一出来，Alex立马打了个冷颤。

　　不可能，不可以，他决不允许。

　　他在福利院里暗无天日地过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Daniel带自己逃离黑暗，他见过Jimmy和Bob脸上麻木的神情。他绝不再能回去，他绝不能再把自己带回黑暗。

　　为什么他命这么苦？凭什么他这么可怜？

　　他以为离开福利院就可以不用再回去，他以为遇见Hoop就可以不用再吃苦，可是这人世间只有吃不完的苦等着他。

　　Alex找了个楼梯间的角落哭的寸断肝肠，其他人都以为他在哭自己在恐怖袭击中双双丧命的父母，但是Alex哭的更多的是他自己。

　　他爱Hoop和Louana，但他只会为活人流眼泪。

　　流眼泪不会让他的父母活过来，所以他为什么还要流？他们的死不是Alex造成的，凭什么要节哀的人是他？

　　这虚伪的假面的世界，连一块可以肆意痛哭的地方都不给他留，还要他打起精神来迎合记者的采访，要他活在父母死去的阴影里做父亲的活牌坊。

　　他想起自己在露台上和Michael说“我们已经吃了足够多的苦”，他不会再让自己吃那种苦的，他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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