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笔仙，在线显灵

　　温寻挂了电话，面无表情地抬头：“你说你怕鬼？”
　　“怕。”殷央言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温寻绷着脸，一指他手上牵着的小鬼：“那这是什么？”

　　殷央言顿了顿，顺着他指着的方向垂了下眼，然后抬起自己牵着小鬼的手示意他看。
　　温寻：“？”

　　“我怕的。”殷央言解释：“你看，我的手都在抖。”

　　面前的手修长白皙，手指骨节分明，他的掌心朝上，中间躺着一只惨白的几近有些灰败的小鬼的手。
　　抖动的幅度稍微有点夸张，演戏的成分明显。
　　温寻：“……”

　　“你说找我有事。”温寻忍了忍，决定先不计较：“什么事？”

　　“这小鬼。”殷央言闻言停下了手：“怎么都不肯走，又哭又闹的。”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就是要找你。”

　　温寻默了默，垂眸看向那个小鬼。
　　小鬼睁着黑白分明的，很有恐怖色彩的眼睛回视他。
　　“找我干什么？”于是温寻问。

　　小鬼闻言顿了顿，几秒后，面上居然泛起了一丝红晕，还有点扭捏。
　　“哥哥，上次那个糖还有没有？我原谅你欺负我了。”

　　温寻：“……？”

　　他无言片刻，可能是一点可怜的良心作祟，听到这声哥哥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于是如法炮制画了颗糖递给小鬼：“就为了这个？”
　　“不是……”小鬼接过糖，高高兴兴地拆开玻璃纸，把糖块塞进嘴里，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这次是葡萄味！”

　　温寻面上难得带了些无奈，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面前又出现了一只手。
　　温寻：“？”
　　殷央言：“我也想要，给我也画一个？”

　　温寻：“……”
　　你裹什么乱。

　　他冷静地推开面前那只不知好歹的手，看向小鬼：“那是为什么。”
　　小鬼嘴里含着糖，心满意足又含糊不清地道：“我是来自首的。”
　　“听说戴罪立功可以从轻处理。”小鬼把糖转到口腔的另一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温寻：“哥哥，他们说犯事的家伙都要被扔到油锅里炸成油条，是真的吗？”
　　温寻：“？”

　　他闻言下意识抬眼看向殷央言，像是想要问这小鬼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下一瞬反应过来好像有点失态，又面无表情地绷了脸。

　　殷央言把他所有细微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眼里的笑意不减。
　　“是真的。”殷央言的目光从自家弟弟身上移开，看向那小鬼：“地府里有个比房子还大的油锅，每天都有人专门把不听话的小鬼丢进去炸。”
　　就差说尤其是你这种小鬼了。

　　温寻总感觉这幅场景特别眼熟。

　　*
　　小鬼名叫宋路，死的时候刚满七岁，据他说自己是在附近游乐园里和父母走丢之后不小心掉进湖里淹死的。
　　宋路在听完殷央言骇人听闻的油锅论之后顿觉面前这人虽然看起来很温和，却十分危险，于是在之后的一路上都紧紧贴着温寻不撒手。
　　温寻不太习惯这样的接触，但对方只是个七岁小孩，他又不能怎么样，于是只能冷着脸拖着一个小鬼跟着殷央言往他们的目的地进发。

　　*
　　老黄是南城第一小学的一名保安，已经在这里干了十二个年头了。
　　他以前是当兵的，退伍后来了这儿当保安，公立学校的薪资待遇很好，地理位置又不错，工作也清闲，于是不知不觉就这么待了下来。
　　前几天他刚荣升保安队长，就听说学校发生了一些怪事。

　　放学的时候，校门口总是热闹又挤挤攘攘，家长孩子挤作一堆，声音此起彼伏，他站在人群中维持着秩序，偶尔也会听到几耳朵新鲜事。
　　站在校门口巡视的时候，站在他边上等家长的一群小孩正在讨论学校里发生的事，有个小男孩说自己在四楼厕所里看见了一张很恐怖的脸。
　　他的描述绘声绘色，边上围绕着的伙伴听了均是露出了害怕的神情，老黄听着孩子们的童言童语晒然一笑，觉得很感慨，继而又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
　　没想到现在还和他们小时候一样流行讲鬼故事。

　　笑归笑，他却是不太信的。
　　学校里怎么可能有鬼，要是真有，那这小孩还能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讲故事？

　　听完了也没往心里去，校门口的人逐渐减少，等到最后一个孩子被他的家长接回家之后，老黄伸了个懒腰，打算走出去再看一圈就回值班室等自己的外卖。
　　今天是他和老郑值夜班，其他几个保安兄弟都在放学结束后下了班，老郑临时有事要回一趟家，说是晚上七点左右才能回来，今天又是周五，没有老师留在学校里加班，于是现在偌大的学校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刚走出来，就看见一个小孩还坐在值班室边上的长椅上。
　　他没穿校服，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搭在双腿上，垂着头不知道正在想什么。
　　这小孩的皮肤很白，头发又乌黑，今天是个阴天，现在天色暗下来了，天地间都是灰蒙蒙的，于是这小孩的皮肤就白得甚至显得有点毫无生气。

　　“小同学，家里人还没来接你吗？”老黄以为这小孩的家长忘了来接他，说着便要掏出手机借给他打电话。

　　小男孩几乎是在他出声的时候就扭头看向了他。
　　他的瞳仁很大，是一种极致的黑，在平时看可能是纯真的，但在现在的场景中却透出一股奇异的阴森来，像是被死死盯住了一般。
　　老黄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居然没来由地害怕了一下。

　　“不用了，谢谢。”小孩的嗓音稚嫩，却又带了点细微的哑意，说完，就又扭回了头。
　　老黄在听到小孩子的声音的瞬间回过神来，下一刻，又对自己刚才莫名其妙的情绪感到好笑。
　　一定是刚才听了那几个小孩子讲的胡话的缘故。

　　他收起情绪，见这小孩不再搭理人，于是和蔼道：“那你在这边等着，叔叔就在后面的值班室里，有事可以来找叔叔，要是一个人害怕也可以来保安室里面等。”
　　小孩沉默了很久，才慢慢点了点头。
　　手机铃声在这时候响起，老黄接起来，是自己的外卖到了。
　　于是他也不再多言，拿了外卖后回到了值班室里。

　　值班室的电脑连着整个学校的摄像头，老黄打开面前的盒饭扒了两口，下意识扫了一遍，并没什么发现有什么风吹草动。
　　电脑的右下角一小块连着值班室门口，可以清楚地看到校门口的情景，那小孩还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的。
　　想着反正自己这边能看到，小孩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于是他安心地吃起了自己的晚饭，时不时看一眼监控右下角。

　　吃完饭后到了将近六点，冬天夜里暗得快，这会儿已经全黑了，老黄把外卖收拾了一下拿出去扔了，却发现坐在长椅上的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奇了怪了。

　　老黄一边心下疑惑，一边又觉得可能是那会儿他吃饭太香了，没注意到这小孩走了。
　　没再多想，他回到了值班室，再次下意识扫了一遍面前的电脑显示屏，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拿出手机开始刷短视频，顺便等老郑来，再去学校里巡逻。

　　看着看着，他觉得有点困了，但良好的职业素养告诉他不能休息，于是他放大了手机音量，想借此让自己清醒一点。
　　视频正切到一个搞笑剪辑，背景音里时不时穿插着笑声的特效音。
　　明明内容很好笑，但老黄却还是觉得自己没能清醒多少。

　　他的意识越来越迷糊，眼皮也逐渐沉重，手机屏幕在视线里慢慢变得不清晰，屏幕上正自动循环播放着这个视频，背景音里的笑声在他无意识的时候也似乎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听着听着，老黄迷迷糊糊间觉得，这怎么好像是在哭呢？

　　忽地，一个冰凉到有些刺骨的东西搭上了老黄的手臂，即便隔着厚厚的衣服也依旧凉得惊心。
　　老黄一下子惊醒，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本该已经离去了的，之前坐在长椅上的小男孩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

　　保安室的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谁打开的，冷空气侵袭进来，把屋子里的暖气全都挤了出去。

　　小男孩的瞳仁还是很黑，值班室里灯光昏暗，幽幽地映在他的眼底，像是一滴墨汁落在眼眶里，没有一丝活人气。
　　“叔叔。”他的嗓音稚嫩又嘶哑，像是老式电视中发出的声音：“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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