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男宠帮你灭国

　　34
　　帝国建立之后，孔雀变得很忙。
　　以前也很忙，但那时候，我俩忙着弑父杀君谋权篡位，玩得开心，倒不觉得日子无聊。
　　现在全是基础民生，大事小事乱成一锅，特别像隔夜凝固后、恶心黏稠的八宝粥。

　　我和孔雀第一天就给半个宫殿的今日奏折吓傻。我小心翼翼捡起一封国家大事，打开，看了一眼。
　　然后就问孔雀这帝国这是没人了么？邻居家来蛇吞蛋不去报警，找皇帝有个鸡毛用？
　　于是我们开始着手建立奏折分级制度，也就是说，整个官僚体系都要改。改完之后，应该就没那么多鸡毛蒜皮的破事来搞我们，神烦。
　　改的同时还得批奏折，没办法，自己打的江山，跪着也得把奏折批完。

　　但我实在太不适合批奏折了，只好四处游荡，用麻袋招揽人才。
　　宰相斑鸠、乌鹊安锡…大半个朝廷的新鲜血液，都是这么敲过来的。
　　这也导致他们对我感情复杂。

　　道理我都懂，一个半夜在你家后门敲你闷棍，把你打包扔进宫里，吓得你以为是要被那啥了的时候，才打开麻袋让你赶紧爬起来，滚去加入批奏折的考试大军。
　　然后成了公务员，继续批奏折。
　　不用想就觉得好可怜，哈哈。
　　他们自称“受害者联盟”，名誉主席是安锡，正经盟主是斑鸠。

　　总之，我解放了。
　　于是我就去大学听课。
　　鸟中不乏能说会道者，我去蹭课的时候就随便往桌上一趴，只要右边是窗户就好。
　　有一次我在课上醒来，发现孔雀在我左边，正襟危坐。
　　台上的老师战战兢兢，语调在飘。台下同学缩成蛋型，就差个壳。

　　“你听课了没？”我趴在桌上，偷偷用胳膊肘拐她：“老师刚才都讲啥了？”
　　“没什么。”她想了想，又说：“讲的《罗摩衍那》。”
　　然后一阵叮呤咣当，桌椅板凳横七竖八地被众人掀倒，师生数百人，尽数跪在地上。
　　卧槽，你牛逼。我支着胳膊撑头，做口型笑她。
　　孔雀没有说话。

　　随便看谁，都带着她这几天，被迫修来的［睥睨天下］。
　　我们在回宫的路上，路过一个小亭子，就坐下来，吃李子。
　　“那个鱼鹰上课的时候说，罗摩翻山越岭，找他的妻子。”孔雀垂着眼睛，继续说：“他说这是爱情。”
　　“嗯，然后呢。”我皱着脸，拿了一个紫的，刚刚那个李子太红，好酸。
　　“然后我就想啊…”孔雀一翻身，躺在光滑的大理石条凳上，脸上身上，盖着亭子的阴凉。只有裙边一角被阳光照耀，金闪闪的，在发光。
　　“我在想…如果我喜欢哪个人，我会想拿最好看的刀子，捅他的肠子。”

　　孔雀说完就笑了。
　　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嗯，是这样。”
　　我这样答道。

　　35
　　在海边养伤的日子里，我懒得呼吸。
　　一天24小时，有一大半我都泡在水里，闭着眼睛。
　　钢蹦他腿好了，对外便用回了他原本的名字。我醒来后，他开始天天跑出去给海鸥讲故事，又用他们给的碎鱼，去附近的镇子买米。

　　故事的主角还是我和孔雀，现在这个最火最流行，而且他是前宰相的三儿子，讲故事他们更敢相信。
　　故事的名字刚开始还很正常，叫《鸩与孔雀二三事》。但很快就不对劲了，变成了：《鸩就是孔雀宠爱的刁民》、《谁让孔雀爱上鸩》、《孔雀对鸩欲罢不能》……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钢蹦这家伙，外出表演前总要对着泡我的大盆先演一遍。每天凌晨三点，是他固定的备稿时间。他两点起床，烧水熬药，兑温后把我从床上拖起来，扔进盆里。

　　确认我还有意识，他就开启了戏精模式。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声情并茂自不必说，还要很强的细节描写。他不断地要我回忆孔雀的一切细节，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都要一一说明。她的发饰、她的手指、她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们艰难谋生的本钱。
　　有一段时间我的情况非常不好，泡在药里像个标本似的无知无觉。钢蹦白天跑去酒肆演讲，半夜回来把碎鱼和海藻捣成糊状——那个真的很恶心，我觉得我能活下来，全是因为不想再吃垃圾。

　　钢蹦的故事在鹰师的加盟中，变得暧昧无比，强有力的竞争者总能让剧情变得野蛮新奇。再加上钢蹦掌握了我与鹰师的一手信息……我们很快就有了钱，住进城里。
　　实际上我并不知道我们是怎样来到这个海边城市，按理说，在那种情况下，鹰师绝不会放我离开。但我的确是活下来了，一睁眼就是钢蹦面黄肌瘦，可怜兮兮。

　　小小的钢蹦，才十岁就已经成为了这座城市最知名的说书人之一。一到饭点儿，他就去酒楼讲我们的故事。吃饭喝茶的水鸟们，又把故事带到别的海区，再经过数亿麻雀与白鸽的传播……

　　好家伙，我火了，火得很彻底。
　　虽然我本人正泡在水里，懒得呼吸。

　　36
　　今天我离家出走。
　　跟着一群钢铁大汉，出海捕鱼。
　　他们的胸脯是血红色的，看起来很骇人，每当他们要去干架，或者遇到女人，都会憋一大口气，把胸脯撑起来——嗯，骁勇剽悍的军舰鸟。
　　我的工作是坐在桅杆一角，放风。

　　他们嫌弃我长得瘦小，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即使我和他们解释我其实还算能打，力气也不算太小——他们还是让我坐在桅杆上面，放风。
　　好吧，上面风大，还有点冷。
　　当我意识到自己上了贼船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抢劫船队了。我在上面瑟瑟发抖，还有点想笑。一想起当年和孔雀一起扫荡山匪，就有点儿蠢蠢欲动……
　　我刚要下场顺手牵羊，就听有人又惊又喜地喊我名字，声音尖锐，穿透全场。

　　默契般的，所有人都暂停动作，回头看我。我踩着桅杆，饶有趣味地观察情况——“原来我值三十万两。”
　　好便宜，妈的，瞎狗，我很稀有的好吗，三十万两，你当是买三十万只非洲小鸵鸟？
　　然后所有人都想抓住我。
　　于是我就有了一条船队，一群打手。
　　四艘烟草，五艘香料，另外两艘船上，塞满黄金与鸵鸟。

　　斑铜不得已，放弃了他蒸蒸日上的说书大业，转职做我的迷你管家。他重新雇了水手，修了船仓，货卖了一半，又进了很多特级丝绸。
　　“我们现在去哪？”斑铜有些忧愁，一双小手搓泥似的纠着：“现在到处都在悬赏你的人头，这回估计能长到三百万两，你有没有认识的朋友，先去那里躲一躲？”

　　我笑了，把他抱起来，抗在肩上。
　　“放我下来！大懒虫！你先别闹！你不得想想咱们下一步…哎呀！你打我屁股？！”就在斑铜即将恼羞成怒的时候，我抽出长刀，杀掉船长。
　　然后对呆立一旁的大副笑笑，拍拍肩膀：“有些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乖，去找鹰师——就和他说，我要算账。”

　　我并不担心。
　　等这事儿解决之后，我还要去更北的地方。毕竟，有些事情，需要找安锡商量。

　　37
　　杀鹰师时，我曾在钛山演讲。
　　对着苍穹云海，对着芸芸众生，对着鹰师头颅——
　　疯狂大笑。

　　我说
　　很久以来，诸君误我良多。
　　我沈鸩立世，
　　一，不靠血统
　　二，不靠主公
　　三，不靠亲朋好友
　　四，不听任何劝说

　　我所依凭的，是永恒的暴虐、孤独的癫狂。
　　至于温柔？

　　不好意思——
　　它啊，要为孔雀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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