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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昨夜的那一场挫败,成功激起了盛漪函的好胜心。
活了这么多年,盛漪函还从未在别人手上吃过这么大的亏,这笔账她迟早要讨回来。
不料,裴时薇的视线在盛漪函手里的高跟鞋和脚上快速转了个来回,无声无息地垂了垂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睫毛下掩藏着的复杂情绪。
继而又笑眯眯抬起眼来,不答反问。
“你是不是赶时间?”
盛漪函被裴时薇噎了一下。
这小孩儿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太会拿捏别人死穴了!
“知道我在赶时间,就趁机找借口不回答我的问题是吧?”
盛漪函无可奈何,只能捏捏裴时薇软乎乎的脸颊:“坏小孩儿!”
语气中甚至难以自禁地沾上了一点宠溺的意味。
她太喜欢裴时薇的长相,温柔无害的初恋脸,简直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她好像很久都没有碰到过这么感兴趣的人了。
只要一看见裴时薇顶着这张清纯可爱的脸对她笑,就很难再继续生气。
“我车呢?你昨晚停在哪儿了?”
盛漪函惦记公司的事,决定暂且先放她一马。
如果她肯乖乖交待停车位置的话。
裴时薇却依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把她自己那辆自行车推出来,并伸手拍了拍后座。
“姐姐要去哪里?不远的话,我可以载你一程。”
盛漪函瞥了一眼自行车,没说话。
“这附近的路我很熟悉,骑车赶过去是最快的。而且,你的鞋好像不太适合骑车。”
盛漪函脸上一副“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眼神似在无意间染上一点暧昧旖旎。
她忽然凑近到裴时薇脸前,嗓音低低的。
“你就这么想拐走姐姐啊?”
说完,她似乎懒得再继续跟裴时薇废话,干脆利落地另扫了一辆车,把高跟鞋随手往车篓子里一扔,动作很潇洒。
若是再继续拖延下去,正事都要给耽误了。
遇见这小孩儿她可真够倒霉的,早知道刚才就不应该搭话。
“姐姐刚才不是还有问题要问我吗?可以在路上问。”
空气中忽然安静片刻。
盛漪函一条腿即将迈上自行车的动作顿了顿。
她就这么维持着半跨在自行车上的姿态,缓缓回过头,凝眸看了裴时薇许久。
良久,她扬唇绽开一个极美的笑容,微风似乎都因她这一笑,变得温柔了许多。
“问了,你就会老老实实回答吗?”
自行车晃晃悠悠,车轮缓缓轧过柏油路面,微风拂面,骑车的人始终保持着不急不躁的舒缓节奏。
令人无端便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盛漪函侧身坐在后座,右手揽住裴时薇的腰,上半身悠闲地倚靠在裴时薇后背上,半阖着眼,漫不经心地听她交待事情的原委。
“我下午要去工地干活,那样的工作环境难免磕磕碰碰。这身衣服是我在工地上常穿的,结实,方便清洗,是我昨晚就带在包里的。”
大约是因为将一只耳朵紧贴着裴时薇后背的缘故,说话的声音传过来时仿佛更真切了一些,盛漪函甚至能感受到这人发声时胸腔的每一次细微的震动。
听了一小会儿,盛漪函忽然睁开了眼睛。
“调酒师虽然赚钱很有限,但老板人很好,这份工作胜在稳定。做家教么,运气好时遇上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上一节课便能赚许多,但运气不好时却很难接到活。工地上是干体力活,其实我也不常去。”
听裴时薇如此解释,盛漪函下意识抿紧嘴唇,长久地沉默了下去。
手指假装不经意蹭过裴时薇身上这件被洗旧了的薄外套,轻轻一捻,一点点土红色的粉末落在掌心。
凑到鼻尖嗅一嗅,是盛漪函很熟悉的烟尘味。
于是,多年前那些尘土飞扬和汗如雨下的岁月,此刻如同一列横冲直撞霸道蛮横的火车,轰隆隆闯入她因震惊而失神的脑海。
这种呛鼻的气味早已深深根植入她的骨髓,成为她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盛漪函偏过头望了望裴时薇的后脑勺,一时没有接话。
她不由自主脑补了一下,裴时薇说这些话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像裴时薇这样少年老成的小孩儿……
盛漪函心下略微一沉,悬在车轮一侧的纤长小腿,随着自行车的前进幅度摆动,晃晃悠悠。
不知怎么,当盛漪函一言不发,倚靠在裴时薇不甚宽阔却格外温暖的后背时,那些不常回忆起的陈年旧事争先恐后涌入脑海。
伤心的,失落的,深恶痛绝的……
竟意外引得她眼眶微微发酸。
前方道路需要途经一个陡坡,上行的坡度太大,为着安全考虑,身旁的其他路人们纷纷下车推行。
盛漪函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上坡时,裴时薇蹬车的频率依旧很稳定,几乎听不见任何喘息声,她的体能实在惊人,直至成功载着盛漪函骑行至坡顶,都寻不出一丝一毫疲劳的迹象。
若非常年参加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一般人绝不会有这样好的耐力。
一个人的体能好坏与否,是很难伪装的。
尽管盛漪函对裴时薇此时对她的这套说辞仍旧是半信半疑,但内心深处早已不自觉地动摇了。
只因她自己当年,也是这般不辞辛劳一步步走过来的。
那时候她还没从学校毕业,但是每天都在拼命攒钱,最多时一天连轴转打过四份临时工。她步步为营,不择手段,和所有拦在她面前的人去争去抢,努力多年才终于拖着灰头土脸的疲惫身躯,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她太明白这种重压之下苦苦挣扎的滋味了。
“那你现在,还在读书吗?”
读书改变命运,这是盛漪函始终坚信的真理,她现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就是这句话最好的印证。
“在读研,”裴时薇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像是对未来的人生充满了喜悦和憧憬,“再过两个月,我就毕业了。”
从酒店到公司的这一段路程并不算遥远,仅有短短十几分钟。
可是思绪流转间,盛漪函却好像在这短短十几分钟里,重新走过了之前十几年的人生。
两人在公司门前分开时,盛漪函坚持和裴时薇互换了联系方式。
“工地上以后不要再去了。”
盛漪函骨子里是个很随意散漫的人,平时对工作以外的人和事都很纵容,此时却一反常态,态度很强硬。
“把你在酒吧的上班时间发我一份,我有空会多去给你捧捧场。工作不要太辛苦,如果实在缺钱花,可以跟我说。”
“你是在对我提供无偿帮助吗?”
盛漪函原本都已快要走进公司,听闻后又回头看裴时薇一眼,心念一动,妩媚风情的面容上忽然多了几分逗弄的神态。
“你觉得呢?”
盛漪函挑一挑眉,笑得浪荡。
“如果你执意要改成有偿,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话里话外都包含着某种轻佻的暗示。
“我觉得,”裴时薇不接招,反倒直白坦率,话说出口脸不红心不跳的,“姐姐你对我真好。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姐姐。”
吹捧的痕迹很重,但经由裴时薇口中说出来,却因她纯真清丽的面容而莫名显得格外真诚。
盛漪函脚步顿了顿,有点意外,心想这小孩儿一张小嘴有时候还挺甜的。
她心情颇好地扬起唇角,无所谓地笑笑,大方地朝裴时薇推着自行车离去的背影,送出一个迷人的飞吻。
WJN公司规模不大,堪堪占据了大厦十二层的四分之一面积。盛漪函乘坐电梯上楼以后,需要向右穿过一条昏暗的走廊,方才到达公司办公区域。
进办公室时,看见严侨倾独自靠在窗边抽烟,盛漪函心中便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严侨倾便板着面孔,冷冷吐出几句话:“去年新维那个项目你还记得吧?卢总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室内墙壁突然大量出现裂痕,与我们的家具安装有关。”
盛漪函听后立即道:“行,我找人过去看看。”
墙壁开裂的情况分为很多种,假如不进行实地调查,根本无法确认是由何种原因造成的。
“这件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严侨倾掐灭烟头,满面疲惫地抬手揉了揉额角,“不过,我们一旦任由风言风语在外流传,最近正在接触的几个项目都会受到影响。”
盛漪函微微蹙眉。
产品质量一直是WJN的优势,也是最大卖点。新维的项目刚结束不久,却捅了这么大篓子,其他后续有合作意向的公司,恐怕都会持观望态度。
何况今天那个和裴家有关的项目也并未拿下,行业内部消息流传得很快,这将进一步削弱WJN在市场上的竞争力。
盛漪函向严侨倾如实汇报了项目告吹的事情。
“以后和裴家相关的项目,我们恐怕很难沾上手。”
严侨倾有点讶然:“裴时薇?”
“她早前就已经从裴家独立出去,与裴家的生意互不干涉。被她拒绝,不会是因为我们要和裴氏避嫌的原因。”
这倒让盛漪函摸不着头脑了。
但盛漪函没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说:“我去想办法弄清楚,我们的方案究竟是哪里让裴总不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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