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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
考完试的教室像被台风席卷过。有人抱着书包夺门而出化悲愤为食欲,有人瘫在座位上眼神放空,更多的人则对着试卷开始了灵魂拷问。
沈韩抖着那张只错半道大题的数学卷,笑得像中了彩票:“哈哈哈天助我也!押题押中了!函数!我就知道是函数!大半个中午没白熬!”他得意地戳着最后一行,“不过这答案怎么算劈叉了呢?”
江景白哀怨地剜了他一眼:“沈韩,咱俩塑料兄弟情是吧?复习居然不带我!”
“琛哥!数学最后一题答案多少?”陈轩,这位刚因上课偷玩手机喜提“设备保管服务”的自恋狂,此刻霸占了小白的座位,试卷拍得啪啪响。
尹琛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操控着像素小人跳跃深渊:“别什么都找你琛哥,”他下巴朝贺淮方向扬了扬,“数学这种东西?那是人能搞明白的?”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扯,语气理所当然。
也许是考完大脑CPU过载,陈轩竟没察觉丝毫不对,反而深有同感地猛点头,对着尹琛竖起大拇指:“琛哥,最后这句,至理名言啊!说到我心坎里了!”
“呵。” 一声短促的轻笑从前桌传来。贺淮也低头玩着同款小游戏,头也不回地抛出一个数字:“1。”
尹琛手上动作没停,脑子却下意识跟着回忆:“1?我写的好像是……根号五?哎我靠!”
话音未落,手机屏幕骤然变暗,血淋淋的“再来一次”大字配上狰狞血丝特效,宣告他第N次坠崖身亡。
“慢慢来,”贺淮那边传来欢快的通关音效,屏幕亮起“通关”字样和漫天飞舞的虚拟彩带。
他侧过身,嘴角噙着笑意看向尹琛,“根号五?你这错得挺有创意啊,直奔外太空去了?”
“感觉过程挺顺的啊,”尹琛熄灭屏幕,转头问陈轩,“你写的啥?”
“π。”陈轩一脸坦然。
尹琛干笑两声:“三个人凑不出一个答案?这题几分?”
贺淮云淡风轻:“十五分。”
饶是尹琛早有预感自己这题要扣分,因为写到后面给他自己都算迷糊了。但是听到这分值后还是瞳孔地震,没忍住爆了粗口:“靠?!十五分?!这题里镶金子了还是阿基米德亲自出的?!”
陈轩一脸困惑:“阿基米德不是物理学家吗?”
尹琛:“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古希腊数学三巨头之一?”
“不重要,”贺淮一脸“学霸拯救世界”的淡定,把自己的草稿纸推到尹琛桌上,字迹清爽,步骤清晰,“送你,不谢。”
陈轩看着那整洁的草稿纸,再看看自己试卷上鬼画符般的甲骨文,瞬间感觉天塌了:现在是讨论阿基米德主业的时候吗?!
尹琛默默掏出手机,打开一个专门为数学下载的搜题APP,对着试卷“咔嚓”一拍,按下解析键。
“我去!”沈韩眼尖,像发现了新大陆,“琛哥你居然用搜题软件?!我还以为你这种写题看心情、嫌烦就跳过的‘大爷’,对这种东西嗤之以鼻呢!”
“有不会的题正常,”尹琛盯着屏幕,三秒后,死心般地念出答案,“1。”
“1?!!!”陈轩如遭雷击,捧着试卷,心碎一地地飘回自己座位,仿佛能听到那宝贵的十五分叮叮当当离他而去的声音。
“怎么算的?”尹琛盯着自己草稿纸上那串最终导向根号五的步骤,又瞄向贺淮的试卷,“我觉得我写得挺顺的啊。”
贺淮毫不留情地戳穿:“手机不是在你手上吗?看解析步骤啊。”
尹琛选择性耳聋,自顾自地研究自己那张写满歪七扭八字迹、空白处还画了几个火柴人打架的草稿纸,嘴硬道:“步骤没毛病啊。”
贺淮心知肚明他那点毛病,也不强求,叹了口气妥协道:“……偏科战神顶号了?你试卷上真就只写了这几个数字?”
尹琛抬脚不轻不重地踹了下前桌椅子腿,然后弯腰从桌肚底下精准地捞出了被他折成纸飞机的数学问卷,摊开在桌上。
纸张皱巴巴,上面除了题目,就是几行龙飞凤舞的数字和占据大片空白、风格狂野的简笔动漫人物,其中一个似乎还举着剑。
“我以为你之前说试卷当草稿纸是开玩笑,”贺淮接过那张“艺术试卷”,眉梢微挑,仔细辨认着那些数字和旁边的“涂鸦”。
他侧过脸,低低的笑声从喉间溢出,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今日一见,果然别具一格。大开眼界了,尹同学。”
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举着法杖的潦草小人,“这位是?”
尹琛脸皮厚如城墙,面不改色地比了个“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手势:“我数学你懂的,发挥稳定如过山车,成绩曲线图能画心电图,前桌教否?”
贺淮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态度逗乐:“你还挺有礼貌。”
尹琛立刻正襟危坐,面前摊开一张崭新的草稿纸,一脸真诚:“求人办事,态度必须端正。”
贺淮点点头,心想这话倒是中听。然而,讲题过程却远没有这么“和谐美好”。
尹琛化身“十万个为什么”,左一个“这里为什么这样代换?”,右一个“这个公式变形依据是什么?”,思路天马行空,问题角度刁钻。
晚自习第一节课的宝贵时光,就在尹琛的“求知若渴”和贺淮的被迫“答疑解惑”中飞速流逝。
事实上,那道十五分的大题,尹琛的思路骨架基本正确,只扣了三分:两分是最后关键步骤跳得太快,没写完整;一分是答案写错了。
贺淮分析完扣分点,又特意挑了试卷上另一道错误率高的题,用一种更绕但更普适的方法讲了一遍,末了问尹琛:“这个解法,听见了吗?”
尹琛正神游天外,闻言想也没想,条件反射般点头:“嗯,会了。”
贺淮看着他明显放空的眼神,气得揉着眉心笑出声,无奈道:“别会,我刚讲的是最容易踩坑的错误解法,你耳朵带过滤器了?”
“谁让你讲这个了?”尹琛甩锅技能点满,振振有词,“讲正确的解法不行吗?”
贺淮懒得跟他斗嘴,转而好奇:“你各科总分又不低,怎么就数学能坐这么刺激的过山车?”
尹琛:“主要数学这玩意儿,写着就烦,我没耐心,错的自然也就多了。”
又是一节晚自习过去。
贺淮面前那张草稿纸写得密密麻麻,条理清晰,把尹琛错题涉及的知识点和易错陷阱都梳理了一遍。
反观尹琛那张“道具”草稿纸,依旧干净如新,连个墨点都没有。
“这下,总该明白了吧?”贺淮放下笔,活动了下有些发酸的手腕。
话一出口,他忽然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想看看贺淮的耐心底线在哪。
于是故意皱起眉,指着卷子上另一道题,语气带上点恰到好处的困惑:“唔……贺老师,这道还是有点没听懂,能再讲一遍吗?就一遍。”
他没想到,贺淮只是看了题目一眼,竟真的拿起笔,不厌其烦地,用更慢的语速、更详细的拆解,把那道题从头到尾又讲了一遍。
哪怕这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基础题。
讲到什么程度呢?直到尹琛听得都快能把解题步骤倒背如流了,贺淮才似乎终于相信他是“真懂了”。
一番操作下来,贺淮讲得口干舌燥但眼神依旧专注,尹琛这个“捣乱”的反而先听得身心俱疲。
尹琛含糊地应着贺淮的问题,手指已经诚实地摸到了桌肚里的手机:“懂了懂了,真不用讲了。打游戏回个血,要劳逸结合,弦儿不能总绷着。”
他像是在说服贺淮,更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贺淮正把刚刚演算的草稿纸一张张叠起来,想着到时候再给尹琛出几道题顽固顽固。闻言动作顿住,侧过头看他。
暖黄的灯光在他眼睫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带着点好学生特有的谨慎:“晚自习打游戏,不怕巡逻老师过来抓现行?”
“安了安了,”尹琛不在乎地摆摆手,身体熟练地往下缩了缩,几乎要埋进臂弯里,同时手指飞快地把手机屏幕亮度调小。“真撞枪口上了也不怕,董总会去捞的。”他嘴角勾起一点狡黠的弧度,压低声音补充道,“老流程了。”
贺淮没说话,只是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他看着对方手里那点幽幽的屏幕光。
几秒后,他默默地从自己桌肚里也摸出手机,指尖在侧键上轻轻一滑,屏幕瞬间暗下去,静音模式开启。
做完后,他才抬眼看向尹琛,眼神里带着点探究,也带着点“被你拉下水”的无奈,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调侃:“原来还是位惯犯?”
“那又怎?实力在这。”
“行。”
回宿舍的林荫道上,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你住哪间?”尹琛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
“我?”贺淮抬头看了眼宿舍楼,“应该是……你楼上那层。”
“楼上?”尹琛脚步一顿,疑惑地看向他,“那不是高一的住宿区吗?你怎么被发配到那儿去了?”
贺淮语气平淡地补充:“单间。”
尹琛:“那还行。”,他想起自己当初也是单间,这还是他投诉了八百回,才把闹腾的支赋“请”到许淼那儿,换来了两个月的清净。
“我也是单间,按道理空床位有啊,怎么没让你跟我一间?”
“不知道,”贺淮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大概觉得转校生需要点时间‘隔离观察’,等熟了再说?”
尹琛“哦”了一声,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个解释,听起来似乎也合理。
但不知怎的,看着贺淮在路灯下半明半暗的侧脸,一个念头突然清晰地冒了出来:其实明天让他搬过来住都行,反正都这么熟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像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漾开一圈涟漪。他越想越觉得……嗯,这法子,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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