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

　　几乎在听到的瞬间，古思淼的脑海中就突然浮现了这段回忆。只是，他不确定这些回忆里，有多少是刚刚那些女生所提到的，又有多少是他的大脑自发地填充了细节。

　　“这算是一种信号吗？”他陷入深思，回忆起罗愈曾经提过的一些事情，但随后又感到难以确定。最终，他还是先放下这些纷繁思绪：
　　“算了，先不去深究这些。”

　　既然已经得知了事件的前因后果，古思淼便开始思索：那放学后的道歉恐怕不会如此简单。
　　李达宇并不足以令人畏惧，看似强壮，但无论是他夸大其词的言辞还是扔椅子的举动，他都只是在虚张声势、仗势欺人。
　　至于李达宇服从谁的命令，也不言而喻，那个阿彬。林泽彬刚刚那一脚，带着绝对的恶意，显然是想置古思淼于死地。这种狠劲，带着一股恶寒的气势。

　　“哎，那帮人在学校里虽然不敢做什么，但在校外可就不一样了，希望里面的这位同学能机灵点，干脆逃课，提前回家。”
　　厕所外的其中一名女孩，颇为忧愁地说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古思淼总感觉女孩是在有意提醒他。

　　古思淼脸上和头发上还残留着不少水珠，他轻轻甩头，假装没听到她们的谈话，慢悠悠地走了出去。然后，他步至校园草坪，弯腰捡起不知何物，并将其放入口袋。
　　回到教室，他毫不在乎别人的打量，状似轻松地回到座位，掏出书包，翻找一番，却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
　　于是，他只得坐在那里，静待放学。

　　放学后，一群人早已聚集在桥洞下，等待着古思淼的到来。
　　他们并不担心古思淼会逃跑，因为所有的出口都有人守着，即使他试图逃走，也必将被拦截。
　　古思淼自己也并没有逃跑的打算，他更渴望早点解决这一麻烦。因为他的胃已开始咕噜作响，不确定自己是否吃过中午饭。这种生理本能的需求在他脑海中愈发强烈，虽然古思淼并不记得中午的事情，但他猜测应该是没有吃。

　　“人在哪儿啊，我想快点道歉，好回家吃饭啊。”
　　古思淼说完后，一男一女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目光中充满敌意。男的二话不说，试图猛击古思淼一拳，但古思淼早有准备，一把甩开自己的书包，将其狠狠地砸向对方的脑袋。随后，古思淼也不管那男生倒没倒下，只顾着脱掉自己的上衣，将它包在拳头上，冲向林泽彬，解气般地一拳接着一拳，砸向他的嘴巴。

　　古思淼坐在林泽彬身上，严肃地说：
　　“随地吐痰很不文明的好吧，嘴里有脏东西的话，好好刷牙，要是不想刷牙，那我把你牙齿都打掉吧。还有，不要随便踢人胸膛，会死的！哦，不对，你踢我肚子……”

　　没等古思淼说完，林泽彬怒吼着试图反击，但古思淼身材比他魁梧多了，他根本难以挣脱。
　　然而，在古思淼说话的时候，林泽彬的兄弟们已迅速反应过来，将古思淼从林泽彬身上用力地拉扯开。而古思淼趁着那帮人不注意的瞬间，捞出口袋中的一把沙土——这就是他在草坪上捡起的东西——扬向他们。被扬起的砂砾切碎了夕阳，像利剑一般乘风刺进混混们的眼睛中，痛苦的哀号此起彼伏。

　　遗憾的是，对方人数众多，受伤的寥寥无几，古思淼还要继续面临十几人的围攻。他深知四面楚歌、难敌四手，于是决定只与最狠的对手——林泽彬相抗衡。两人相互纠缠，不分胜负，直到古思淼忽然发现林泽彬头上和背部有些奇怪的痕迹后，他不小心分了神。这些痕迹先让古思淼感到疑惑，随后是惊讶，只觉不可思议。然而分神的瞬间，林泽彬抓住机会，反击了古思淼。古思淼被彻底激怒，渐渐迷失理智，只顾着愈发激烈地挥舞拳脚，倾吐胸口的恶气。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和呼喊声，有几位混混先察觉到了。
　　他们纷纷回头看向声音来源，发现是几个大人前来劝阻。
　　这群小孩本来就选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打架，不应该有人路过，但此刻他们没有时间再考虑这个问题，只能打算先匆匆逃跑。
　　大家停下了殴打的动作，都着急地朝林泽彬看去。林泽彬也发现了，于是只能低声说了一句“走”，随即转身离去。
　　在林泽彬离开之前，他还不忘看向地上一动不动的古思淼，而古思淼也感受到了这个目光，毫不畏惧地回望他。
　　古思淼明白，从林泽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件事还没有结束。正当古思淼想要说些什么时，大人们越来越近，迫使林泽彬他们早就跑远了。

　　在大人走近之前，古思淼费力地支撑起身体，不愿被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发现鼻子和嘴巴已经出血，抹脸的手臂上也有不少划痕，再往下看，身体上布满淤青，衣服也被撕扯得不像样了。

　　古思淼微微叹了口气，虽然摸了下脑袋，幸好头部没有受伤，仍能让他保持清醒。然而，当他试图站起来时，发现自己的腿在发软发酸。其实他的腿并没有受重伤，但人从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下来，全身的肌肉就会瞬间松软。
　　古思淼再感受了一下他的手，也发现在发酸发软，有点像是在庆幸劫后重生，但也可能是在后怕。古思淼当时也担心对方可能会拿出工具，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孩子，你没事吧？”大人们关心地问候了古思淼，“要不要去医院啊？”
　　“不用，”古思淼下意识地答道，“我没事，叔叔阿姨，都是小伤，我回家后包扎一下就行。”
　　实际上，古思淼对他们的到来颇感意外，这些大人并非学校门口的保安，而是学校附近的小商贩。按理来说，他们不应该会经过这座桥洞，更不应该从那么遥远的地方听到声响，但他们却齐齐涌来，仿佛是有人喊他们过来。

　　“那你家在哪里，我把你送回去。”
　　“不用，我家离这儿有点远，不好麻烦叔叔阿姨们。”古思淼又下意识地拒绝。
　　古思淼对于他反复拒绝别人的好意感到混乱。虽然他拒绝了别人提供回家帮助的善意，是因为他忘了家的具体地址。但是，前往医院并不是什么艰难的事，不需要他有这方面的记忆，可小古思淼却一再拒绝，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你一个人可以回家吗？要不要先来我店里坐坐，打电话叫来你爸妈带你回去？”
　　“不用叫我爸妈，我一个人可以回去的，谢谢。”
　　古思淼第三次下意识拒绝了，不过他也意识到这样不好，于是在这时还勉强露出了个笑脸，想让大人们放心。
　　“叔叔阿姨，你们不能离开太久，快回去看店吧。”
　　大人们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悻悻地离去。

　　等他们都走远后，古思淼重新躺回地上，打算先缓一缓后再试着站起来。
　　夕阳已在远处西下，只有余晖散落在他的一侧身体上。
　　微弱的、柔和的、清冷的光，时有时无地在他身上晃荡，好似被海浪折成一片片鱼鳞的水光。
　　这样的光线原本应该令人刺眼，但古思淼突然感到一抹温暖。

　　有人靠近了。
　　古思淼察觉到这一点。
　　原来这晃荡的光线，是被此人踩碎后又重新聚集，又再踏碎的。

　　“你……谁？有……事？”
　　古思淼断断续续地说不出完整的话，他已经筋疲力尽。
　　但他知道这个人没有恶意，只是靠近，然后慢慢蹲下，开始在他身边忙碌。
　　古思淼实在没有力气转过头，去看清身旁的人，于是这人将脸部朝向古思淼的上方。
　　“我叫全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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