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入戏

　　“你这小犊子，给女朋友住这么好的病房，让你姥住那普通病房。”蒋宏图抬腿，一脚就要踹到蒋文明腿上。

　　蒋文明正站在董礼貌旁边，生怕老爹下手没轻没重的，伤着病号。
　　眼疾手快地出溜一下，挡在了董礼貌前面，挨了结结实实一脚。

　　索性金主爸爸没事儿，还是愁眉苦脸道：“爹，你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能领回来这样一个大美人，我配吗。”
　　果然，在父母眼里，自己儿子总是最好的。哪怕真的很普通。

　　董礼貌正在诧异着，还以为蒋文明会反驳说，他没有给人搞大肚子。
　　而是他搞不定自己这样的绝色。
　　她拉长了音“噢”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在他身后悠悠道：
　　“看来你不老实，干过很多混账事啊。”
　　被打搅没立即犹如炸了毛的公鸡，对普通人总是有着普通的包容度。
　　甚至在现场吃起了男护工的瓜。

　　“我真不是你踹废的那些、不想让他们流入市场的猥琐男。”蒋文明只觉这下子，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董礼貌摆了摆手，表示漠不关心：“看你这个殷勤劲儿，我开始还以为你是看在软妹币的面子上。原来是大众情人和中央空调啊。”

　　陈倩如从身后赶来，还没看清眼前的形势，先听见了父子俩的争执。
　　瞄了一眼未过门的儿媳，儿子的女朋友，露出老母亲般慈爱笑容。
　　一巴掌抽在梁宏图身上，说：“儿子自己赚的钱，愿意咋花咋花。他有本事给女朋友住好病房，你管不着。赡养老人，本就该是咱俩的事。你咋还搞孝顺外包那一套？不是道德绑架媳妇儿，就是拿长辈让儿子愧疚是吧？亲情在你眼里，不是自己该付出的，是让你得瑟装逼、指责别人来了。”

　　陈倩如到底没有男人那盲目自信，稍稍琢磨一下，就知道这事离谱。
　　儿子长这么大，一直在北方流窜。哪怕走穴的那两年，也没来过南方。陪姥姥到大城市看病，是头一次。
　　咋能认识南方姑娘呢？还是比电影明星都俊的。

　　不咋好意思地捅咕了儿子两下，朝着他挤眉弄眼，疯狂暗示：“儿啊，你俩到底是咋认识的？是不是搞网恋啊。”
　　陈倩如说完，不待儿子回应，已是先自己给自己否了。
　　儿子找个漂亮媳妇儿不奇怪，但让女朋友打胎，绝对不可能。
　　她儿子品行端庄，善良和善，不是那等下流畜牲。
　　不过年轻人不懂事，年少轻狂犯了错误，也是有可能的事。而且很多时候，是男方家里想要这个孩子，女方不愿意被孩子影响事业，选择流产的。

　　“以前你老不找对象，我跟你妈都急坏了，还以为你不开窍，或者喜欢男的呢。天天提心吊胆，就怕你给我们领回来一个男朋友。这回我们放心了。”梁宏图说完，挠了挠后脑勺，又板起脸来，教训道：
　　“就是你个王八羔子，把人小姑娘搞大了肚子，就跑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直接娶进来，咱家又不是不要。”

　　“正好直接省了彩礼是吧？”董礼貌看热闹不嫌事大，身为漩涡中心，还化身成瓜，八卦的不亦乐乎。
　　拿大叔开着玩笑：“这招不会是你传授给儿子的吧？先给女方搞大肚子，再裸婚进门，家学渊源啊。”

　　蒋文明见自己老爹受了讥讽，也没立即化身大孝子护爹，甚至在心底觉得该。老爹不分青红皂白，先诬蔑陌生姑娘清白的。那现在被怼了，真该啊。
　　只是那残存的孝心，还是让他将老爹立即拉了出去，不然他怕拽晚了，老爹挨揍。
　　“爸！董小姐不是我女朋友，我是她雇佣的护工。寻思打点工，多赚点钱是点，回头给我姥多买点营养品。”

　　“你小子还想骗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想抵赖。”梁宏图对于自己不愿接受的，直接选择屏蔽，只愿意相信他想相信的：
　　“你刚来沪上，上哪儿当临时工去？在家晚上不睡白天不起的主，你还能吃得了这份辛苦？再说，你有保洁证、月嫂证那些吗。”

　　陈倩如头顶一团黑线，有这么黑自己儿子的吗。
　　扯过他的袖子，在难堪和愤怒的交织里，迸射出突如其来的巨大力气，险些将死鬼拽了个踉跄。
　　没好气道：“你也知道，刚来沪上，上哪儿有女朋友去。”

　　说完，又握着双手，不好意思地看向小姑娘：“对不住，我们走错了病房，吵着你了。”

　　梁宏图终于肯承认，是自己想多了，可还梗着脖子，大男子做派作祟，不愿意低头。
　　嘴硬道：“医院是你家开的啊？我们也是来看病的。谁都能进。”

　　“你跟我吆五喝六的，不就是看我是个小姑娘，以为能欺软怕硬么？不然医生办公室，你怎么不推门就进呢？办公大楼，你怎么不当菜市场逛呢？”董礼貌冷下脸来，抱着手臂，也没惯着他。
　　任何没个长辈样儿的长辈，都别妄图在她面前倚老卖老。

　　陈倩如一巴掌抽在丈夫胳膊上，骂骂咧咧地说：“人家在这个vip单独病房，一晚上就要一千。你没花那个钱，凭啥进来享受？”
　　至于丈夫陪她来给老妈看病，她没啥可感激的。老夫老妻，这是他应该做的。
　　毕竟他当年外出打工，公公婆婆都是她一个人伺候的。谁说儿媳妇照顾公婆天经地义，女婿孝顺岳父岳母就得感恩戴德？
　　“你有本事也把咱妈的普通病房升级一下，不然就别在这丢人现眼。”

　　梁宏图瞪着大眼珠子，在老婆的强势下，松了口，不情不愿地说：“行。我不懂大城市这么多规矩，不好意思了。”

　　“不需要。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就是对我最大的尊重。”董礼貌已经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医护人员都很忙，我不想叫医院安保将你请出去。”

　　梁宏图憋红了脸，脸上挂不住，被媳妇儿拽出去，还在手指着病房里嘚啵：“你长这么漂亮没有用，我告诉你，你白长这么漂亮！”
　　女人天生没有男人力气大，但媳妇儿给的台阶，他的下。
　　顺势被拉走了，还做出一副‘若不是老婆拉着，他非得给她点颜色瞧瞧’、‘不然这事没完’的姿态，不知在维护什么奇怪的自尊心。
　　气鼓鼓地喘着粗气，道：“她凭什么瞧不起人？”

　　蒋文明没跟爸妈第一时间走，灰头土脸地留下来善后，低头揪了揪自己衣服说：
　　“对不起啊，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出去乱说，影响你清白了。”

　　董礼貌“嗤”了一声，不屑道：“什么年代了，还给女人套贞节牌坊？你随便去说，我不在乎，反倒还得谢谢你。帮我劝退一帮有处女情结的油腻男，还省得我自己浪费口水拒绝了。”

　　蒋文明一怔，担心她的身体，又问候了一句：“你才做了手术，我爸这么一闹腾，你还好吧？我把这两千块钱退给你吧，算作对你的赔偿。”

　　“得得得，拿着钱赶紧走。我不缺这两毛钱，给了人的，也没有往回要的道理。劳驾你这殷勤的照顾我一回，大家素不相识，我不想欠人人情，拿钱消灾挺好，买我安心。”董礼貌绝情道。
　　她既不想欠别人的，也不愿意让人欠自己的。

　　“那戏票？”蒋文明有些失落地说。

　　“没了。我不愿意沾上你这样的人家，还希望蒋先生也能有点边界感。”董礼貌说翻脸就翻脸，直接无情不认人。

　　董礼貌准备出院了，蒋文明灰头土脸地离开，回了自己病房，看见姥姥时，就见病床上的老人家，今日气色好了许多。
　　挣扎着坐起来，蒋文明立即在她身后放了一方枕头，让姥姥靠的舒服些。
　　才坐在病床对面的凳子上，就被姥姥拉住了手：“明明啊，我听你爸说，你有对象了，是不是真的？带过来给我看看啊。要是活着的时候，能看见你有孩子，我这死了也能瞑目了。”

　　蒋文明想矢口否认，可是看着老人家神采奕奕的一双眼睛，迸射出精光，都是期待，硬生生将否定的话，都咽了回去。
　　老人家这辈子就是为儿女活，想让她有点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兴趣爱好、自己的世界，别把眼睛、希望、情绪都寄托在小辈身上，也是对牛弹琴。
　　他只觉压力山大。

　　“你呀你，不要觉得自己现在年龄小，不当回事。趁着你妈年轻，还能给你带带孩子，早点结婚，生个孩子。不然拖的你妈身体不好了，跟我似的，全让你们小两口自己整孩子，不得天天打上房？”姥姥孜孜不倦地传授着属于自己的人生经验。
　　“你看咱邻居那家，为啥小夫妻俩都结婚好几年了，依旧恩恩爱爱。就是因为有个好婆婆，当免费保姆和月嫂，他们小两口才能如胶似漆，天天出去烧烤撸串。你再看你堂弟，为什么一年就离婚了，因为没人给带孩子啊。你弟媳儿产后抑郁了，你弟赚的钱又养不来一家三口。”

　　陈倩如将儿子从凳子上薅起来，拎到了外面走廊里，一脸凝重又期盼地说：
　　“你姥姥原本都要不行了，一听你有对象了，立马精神起来了。咱不能让她失望啊。就算不是你女朋友，要不你让她过来，给你姥看一眼，哪怕骗骗她。回头再找个由子走呗。”

　　蒋文明这下犯了难，想也没想就回绝了：“她当时请我做护工的时候，是给钱了的。总不能，我帮她忙，她就得掏钱。她帮我忙，就白干，你觉得可能吗？”

　　陈倩如也不是那白嫖怪，锤了儿子胳膊一下，恨恨道：“你掉钱眼儿里了？都说做好事不留名，你这不乐于助人，咋还管人家要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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