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狐狸精，乱我道心

　　天色昏暗，路边灯火通明。沈凉目睹许观的出租车消失在马路尽头，有些怅然若失，这才回了宿舍。

　　期末任务繁重，为了拿奖学金，两个月过去，沈凉一心扑在了学习上。

　　除了武当的玄武大会，圈里其他门派都风平浪静，他像个平凡人一样安静地生活着。

　　也不是沈凉孤僻，圈里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为了安全保险，在社会上都会选择隐藏手段，他认识的圈里人实在不多。

　　要不是有朋友圈，有个随时都在刷存在的许观，学编程学得晕头转向的沈凉，几乎快忘了自己还有个修行者身份。

　　慧明虽看重沈凉，但知他无心出家俗事烦扰，也从不过问他修炼的事，他有好几天没运玄决功了。

　　当今圈内人才凋零，沈凉无疑是很有天赋的，哪怕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凭借掌握的柔拳和正德佛法，也能在年轻一辈里排得上号。

　　虽没个个单挑过，但青城山杰出弟子张衡一亲身实践，他确实是从没打赢过这俗家和尚。

　　这种经历其实挺有趣的。

　　沈凉其实不大在意修为，反正也一直活在俗世，没把自己真当做修行者。

　　但是借着许观的视角，他像是看到了另一种人生：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不世俗，不去在乎学历、工作、结婚、买房、生娃……就痛痛快快地为当下而过活。

　　人虽懒洋洋的，但许观身上却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吸引着沈凉。

　　这穷逼道士，什么都不计较，什么也都不嫌弃，哪怕在青城山每天啃馒头睡山洞，也乐得跟成了仙儿一样逍遥自在。

　　最新发的动态，又是挑了几桶水上山，手都被磨出几个水泡。
　　许观配了个裂开的黄脸表情包。

　　沈凉损他：喝口水都得自己挑，这过的什么寒碜日子，许道长真的不打算改行？

　　许观回复：这也是修行的一环。
　　还配了个安详的小黄脸。

　　确实是高人。
　　沈凉默默给他点赞，深表佩服。

　　他这几天失眠，于是在操场夜跑，出了一身汗方便睡眠，正听着关大洲的拙政，微信震动有人在群里艾特他。

　　来自，正德一家人。

　　诸葛珺：@玄玉玄武大会你去不去？
　　玄玉：我要备考，没时间啦。
　　玄玉：（双手合十）为了奖学金。
　　慧明：我看了时间一月底，你应该放寒假了吧。
　　玄玉：师父我真去不了……

　　明真：可是听说玄武大会优胜者有五万现金奖励哎。
　　玄玉：？
　　诸葛珺：嗯，真的，公众号发了，我截屏给你看。
　　诸葛珺：[图片]
　　明镜：玄玉师兄就是谦虚啦，他要去的话肯定分分钟拿下的啦。

　　玄玉：心动了卧槽。
　　诸葛珺：报名费500，还有去的路费。
　　玄玉：打扰了，再见。
　　慧明：……为师跟你说过多次，钱财乃身外之物。
　　诸葛珺：你要去的话我替你报销了。
　　玄玉：谢珺姐！小的我一定准时到场！

　　弘一：道法切磋，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居然把方丈也给惊动了。
　　玄玉：（敬礼）遵命，师伯。

　　沈凉抠眉，心说大会铁定高手如云，到时候谁伤谁还说不定呢，只希望自己别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慧明：既然你俩要去，这周末回正德寺一趟，我有话要当面叮嘱你们。
　　玄玉：（OK）
　　诸葛珺：好。

　　沈凉回复完，取下蓝牙运动耳机，突然想起青城山那厮，又给许观发了条信息。

　　—玄武大会你去吗？

　　许观晚上总是在线。
　　—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打通了气脉，正在备战玄武大会。
　　—看来我俩得约一场架。

　　—不过这才多久，你确定不是在吹牛？

　　—我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今天有空，晚上来找你。

　　沈凉虚了虚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这口吻怎么有股小情侣深夜幽会的赶脚？

　　—来找我干嘛？

　　许观发了句语音，嗓音性感低沉。
　　“我想你了呗师叔。”

　　—有病赶紧去治。
　　—帮我挂号谢谢。

　　沈凉怒甩几个熊猫头表情包过去怼他。

　　许观也不甘示弱，两人小学生附体斗了半天图，笑得沈凉差点岔气。

　　不过，他倒是很期待道士来这一趟。恪尽待客之道的沈凉同学还认真洗了个澡。

　　他稍微打扮了下，往头上喷了点发蜡，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想起上次许观的举手之劳，这次还特地扎好了后脑的小马尾。

　　室友一句“约会啊？”搞得他尴尬不已。

　　见个朋友而已，搞得那么正经，又不是去网恋奔现……沈凉也觉得怪怪的，于是把发蜡洗了，顶着个乱糟糟的发型出门赴约了。

　　全真龙傲天说他进校了，在食堂等他。

　　沈凉大老远，见着了坐姿懒散的许观，像没骨头似地摊靠坐着，一身道袍翘着二郎腿刷视频。

　　裤腿挽起，露出半只小腿。脚上一双老式布鞋，还有点泥，活像个老农民。
　　沈凉真服了他这形象。

　　他随手带了饭卡，还以为许观饿了，指尖摇晃上面的青蛙钥匙扣，问：“饿没，吃点什么？”

　　“吃过了。”许观头也不抬，语气淡淡，“我看起来像个吃货？怎么每次来你就招待我吃吃吃。”

　　“……”沈凉坐他对面，听到动感的音乐，还以为他在刷美女视频，“走得急吗怎么穿道袍来了？”

　　结果居然是太极教学。

　　“偷跑出来的，懒得换了。”许观摁了暂停，疲惫地揉了把脸，沈凉发现他的黑眼圈很重。

　　“你晚上偷牛去了，这么没精神？”

　　“看你分享给我的片去了。”许观一笑，毫无羞耻感。

　　“还是要注意身体，少奖励自己。”沈凉闷笑，别了他一眼。

　　许观无声地笑了会。

　　“你这一身……学校里的人得以为觉得你在玩cosplay。”
　　“借你外套给我穿穿？”

　　沈凉啧了声，对上他期待的视线，还是善心大发地脱给了他。一件蓝白相间的运动外套，还挺时髦。

　　“谢师叔。”许观也不客气，套上开始显摆。“多合身，你瞧是不是我穿着更帅？”

　　“……”沈凉懒得搭理他。

　　两人无话，对着各自手机沉默了会儿。

　　“你到底来干嘛来了？”沈凉开口。他盯许观手机好长一段时间了，发现全是什么姻缘天注定之类的玄学。

　　“青城山上呆腻了，下来找师叔玩呗。”

　　“认识我之前你不腻？”沈凉挑了挑眉。

　　刷手机的许观一顿，抬头，目光灼灼的望着他，说：“那你让我说什么？非得让我说喜欢跟你玩，特地下山来找你约会么。”

　　“你丫……”沈凉脸皮一燥，被口水呛到，半天没说出话来。

　　许观没什么反应，仿佛刚才流氓的不是他，站起来伸着懒腰活动着胳膊：“坐在这玩手机也挺无聊的，师叔你推荐干点什么呗？”

　　他下巴一抬，往那边喧哗阵阵的篮球场看去，“好久没碰球了，你我要不来个1V1。”

　　“我不会打篮球。”

　　但许观无视沈凉，拿起了他的饭卡，往篮球场那边走去。

　　沈凉跟上，往一队人那儿指了指，说：“你要打去凑一个吧，我不喜欢这种对抗类运动。”

　　“怕受伤？”许观不太相信。

　　“怕别人受伤。”沈凉回答：“万一不留神伤到了别人，还得赔礼道歉什么的，多麻烦。”

　　两人进了篮球场，许观却没去组队，跟着沈凉就他旁边盘腿坐地上。“我跟他们又不熟，你不打那我也算了。”

　　“也好，你好好怀念一下大学。”沈凉说。许观点头，见场上一哥们进了个三分球，鼓掌叫了声好球。

　　“哎，你哪个大学毕业的？”
　　“清华。”许观专心看球。

　　“啥？！”沈凉瞪大眼睛，“清华毕业的你跑去当道士？”

　　“不是都说了嘛，我学的命理学，当道士专业对口啊。”许观风轻云淡，随手拍走了腿上一蚊子。

　　“清华也就那样。”他说得轻巧，却让听者觉得挑衅十足。

　　“卧槽。”沈凉终于忍不住爆了粗，“许道长你真的让我大开眼界，我头一次见你这种活得这么随便的人。”

　　“不吧，我觉得自己活得挺认真啊。”

　　许观指尖轻点下巴，突然伸手，拿走了沈凉发梢上的灰尘。“比如交到你这个朋友。”

　　他神色如常，自然地就像帮他扎头发那次一样，指尖擦过沈凉眉毛，痒痒的。

　　沈凉擦了擦眉毛，忍不住吐槽了句：“少来，gay里gay气的……”

　　许观也没反驳，看着他没说话。
　　眼神黯黯的。

　　我靠，不会真是gay吧。

　　沈凉心里咯噔一下，突然不敢看许观，回忆起这逼好几次对自己的暧昧动作…有点真！

　　他最怕尴尬，刚想打破沉默，大腿被许观撞了一下，他抬头示意沈凉看过去，是妆容精致打扮姣好的安韵茹。

　　“你桃花？”许观看他，语气平静，也没什么反应。

　　沈凉在心里划掉了他是gay的论断。

　　“好像是。”沈凉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有点紧张，拍了拍裤屁股，举起了手正要跟安韵茹打招呼。

　　走来的安韵茹一愣，有点懵。
　　沈凉一僵，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结果球场上刚才那进三分球的高个儿，立马放了球跑过来，亲昵地搂住她说：“来了宝贝儿。走吧走吧我不打了。”

　　沈凉：“……”默默收回了手，装作抠头。

　　安韵茹后知后觉，笑道：“哦，你一班的沈凉，哈哈你好啊你好，刚才我一时没认出来。”

　　居然连脸都没记着……

　　“你好哈哈，打个招呼。”沈凉干笑。

　　“好，拜拜。”安韵茹小鸟依人地靠回了她男朋友的怀里，然后走了。

　　多漂亮一妹子啊……
　　沈凉这下是真觉得心里凉凉。

　　“原来人有对象啊。”偏偏许观还好死不死地补刀。眉眼弯弯，笑得嚣张。

　　“你笑个屁啊！”沈凉瞪他一眼。

　　许观敛了笑，捏拳咳嗽一声，“师叔，看来时候未到，你还是一心修行吧。”

　　球打得好的走了，剩下的没什么看头，许观沈凉又瞎逛了会儿，绕到校园超市里买东西。

　　“玄武大会你也要去？”沈凉拿起瓶格瓦斯问。

　　“去呗，凑个热闹。”许观说，“师爷不图我拿名次，就让我去长长见识，毕竟我才入道不久嘛。”

　　“我倒想拿那五万块钱奖金。不过这才几天，你的气脉真的已经全部打通了？”

　　“对。”许观也没骄傲，还手舞足蹈的给他形容了一下，“就是上次跟刀疤脸一战，啪地一下我就觉得我顿悟了，然后全身上下气脉也都通了，现在我已经掌握了乾坤八门，有跟师叔一战的实力了。”

　　“按玄决功五层境界来说，你已经达到第三层冲脉了。”沈凉正色道：“我卡在第四层化形了，唉……还不知道怎么突破，听说得借助外力泡泡灵泉什么的。”

　　“灵泉是什么？”

　　“水乃万物之源，灵气充沛又有水的地方，可以帮助修行者引气入体，更容易突破修为提高境界。”

　　“哦，行，我替你物色物色。”

　　这就是典型的外行。要知道一处灵泉的稀有度，不亚于一座金矿，且不说灵气本身循环缓慢，灵泉被两三个人修炼过就可能失去效果，况且现存的大多也都被私人买断了，要进去不仅得有关系还得付天价预约金。

　　沈凉懒得戳穿他，拿上饮料去收银台，许观就拿了瓶AD钙，他大气地说了句“我请客”。

　　结果扫码失败，打开微信服务一看，零钱只有二块八。

　　“没事，我请客。”沈凉都不忍心嘲笑他。

　　许观也不脸红，拿了根吸管插.进瓶里，“害，真不好意思，我都快三个月没买东西了，在山上有吃有住根本不用消费。”

　　“你平时都不购物的？”
　　“没钱，也没什么要买的。”
　　“视频软件会员也不开？”
　　“没，只开了个音乐会员。”

　　“物质欲望也太低了吧。”沈凉闷下一大口冰镇格瓦斯，舒爽。“不是我损人，许道长你的命才苦，山上过的日子可真是清苦。”

　　许观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我觉得还成，有钱有有钱的活法，没钱有没钱的乐子。”

　　“你看得可真开，我就想发大财。”沈凉实话实说，“没钱我出门都没底气。”

　　“找个好对象呗，就能少奋斗几十年了。”许观吸着两块的AD钙奶，一脸享受。倒也不是嘲讽，真心建议。

　　“我倒是想呢……”沈凉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少做点白日梦，认真学习找个好工作才是真的。”

　　两人又聊了会，有一搭没一搭，沈凉发现跟许观挺投缘的，仿佛真的一见如故。

　　天完全黑了，哥们俩走得也累了，沈凉见许观看了几次手机，也主动催着让他回青城山去了。

　　他把人送校门口，许观打的车也到了，正打算过马路返校，许观临走前突然正色叮嘱他，道：“师叔，最近真的，出门小心点，还记着我跟你说的血光之灾么？”

　　沈凉想起那刀疤脸，招招致命，确实有点心有余悸，问：“你认真的？”

　　“我又不图你财，骗你干什么，总之你自己当心点。”

　　“行，那我最近少出门。”沈凉转身，冲他挥了挥手，“走了啊！”

　　许观拉开车门，正上了后座，还没拉上门，突然听见一重物撞击声，然后是连续不间断地鸣笛刹车声。

　　他透过车窗往外看去——

　　马路中间有个人，像是被车撞了，倒在了血泊之中。肇事者逃之夭夭了，但是影响了交通路况，几辆车停在附近闪动着信号灯。

　　许观在一片混乱中，认出了地上的背影，是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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