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梦入山怀

　　“你们这些外乡人可真讨厌，我不是警告过你们不许来我的地盘吗？”宋念慈被一阵尖利的叫声吵醒，午睡后的余韵让她还有些精神恍惚。
　　宋念慈伸手抓了抓从草丛中透出的阳光，让阳光拉着她起身，从草隙中看到池塘边站着泾渭分明的两波人马。
　　左边队伍庞大，约有□□幼童，右边只有三瓜两枣，刚才的叫声就是来自左边领头的一个男孩，他叫的太过用力，绑头发的红绳都被他蹦跳间甩开来。
　　“赵康，这塘又不是被你家买下，难道我还来不得？”右边队伍虽人数稀少，但气势不弱。
　　“王二休得乱语，这池塘怎会是我家买下的。”赵康听不得这话，他的爷爷更听不得这话，若是得知赵康在外败坏村正名声，他爹爹必得打他。
　　“既然不是你家的，那就人人都可来此，我所言可对。”宋念慈没有想到这平时对她横鼻瞪眼的牛娃还能心平气和地说些道理。
　　“你这个坏人……你这个……”赵康一时竟找不到言语以对，他看了看身边的人，决定冲上去用武力说话。
　　宋念慈看到扭作几团的两队人马，惊的目瞪口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顽童打架，只见牛娃一手扭着赵康，一手扭着一个胖小子，身下还压着个小子，真是手脚并用，无所不用其极了，就这样牛娃也没有落于下风。
　　这个李家大壮就更厉害了，四个小童抓他，他左蹿右跳像猴耍戏，硬是一片衣角都没让碰到，真是精彩至极，宋念慈要不是怕被发现，她都要拍手叫好了。
　　这个彘娃也是个聪明人，他年纪最小，武力最弱，用强不是对手，他倒是有好计谋。只要那两小童靠近碰到他，他坐在地上就扯开嗓子大哭。这哭声高而尖，悠而远，绝对能传到村中引来大人。那两小童也是实诚，竟一时不敢动彘娃了，只是围着他着急的团团转圈。
　　宋念慈看到这一幕就要大笑出声，这简直比她在中元节晚看到的戏演还精彩，幸而她及时捂住了嘴。
　　等到两方僵持住暂时分不出胜负，宋念慈也看的尽兴极了，她心念一转，背对众人绕回村子，撒腿跑到王家门前大叫：“王家阿婶你在哪，牛娃和村正家的孙子在村外池塘打架了，王家阿婶……”
　　王大婶应声而出，她是牛娃的母亲，听到牛娃打架，她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就准备出门。
　　宋念慈突然想起牛娃的剥虾之谊，忙上前抱住王大婶的胳膊，仰起自己沾着泪痕的小脸，“阿婶不要打牛娃，牛娃已经被打的很惨的。”
　　“谁说我要打牛娃了，我这是准备去助威的。”宋念慈听到这话脸差点要绷不住，她感念幸好自己修养不错，但听到王婶接下来的话，她再不能维持表情。
　　“哼！这个牛娃学艺不精，连打架都能被打，真是枉费我平日教导。”王婶说完就拿着木棍向宋念慈所说池塘而去。
　　宋念慈目送王婶脚步，已不想跟上去看热闹了。这时宋家老太太也出来了，“宋家小娃儿不要怕，我家大媳脾气直爽，不会真的打坏牛娃的。”
　　宋念慈赶紧将她的表情调整好，“可是我真的好担心牛娃哥哥，阿婶怎么还要打牛娃哥哥呢？他们只是去池塘玩耍，是村正孙子先来滋事的。”
　　“哈哈哈！我这大媳不是因牛娃斗事要打他，而是未能赢。”王家老太太边说边笑，头顶的银丝随着阳光一闪一闪地，简直晃眼。
　　“什么？”宋念慈简直惊讶到极致，这世上父母还有这样教育子女的，这打架没关系，输赢更重要，简直………宋念慈委婉地想，简直另类。
　　“你有所不知，我家大媳母家原是屯田兵，世代武艺传家的，我这二孙最具天赋，被儿媳教导很是看重。”这王老太太倒是不吝解惑，宋念慈也就不多嘴询问牛娃外祖家事。
　　宋念慈陪着王家老太太说了一阵子话，就远远听到王家大婶子边走边责骂牛娃的声音，后面跟着大壮和彘娃讨饶声。
　　等几人至家，宋念慈躲在王老太太身后，瞄着牛娃。
　　牛娃一眼就看到宋念慈躲闪的身影，冲将上来就要理论，“你这个胆小的丫头，竟然跑回来告状……”
　　幸而王家大婶子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说谁胆小呢？要不是念儿这女娃回来告诉我，我还不知你竟如此调皮，竟和小儿打架，更过分的是没有赢。”
　　牛娃跳起来大声求饶了，“我胆小，我口有误，娘饶了我吧！”
　　宋念慈偷偷抿嘴笑着，抬眼竟看到牛娃竟敢背着王家大婶子做着口型骂宋念慈是胆小鬼。
　　宋念慈今日看了多出好戏，并不生气，且已经找到对付牛娃的方法，这点小事何足挂齿……算了，还是现报了吧！
　　“阿婶，牛娃他凶我……”宋念慈立刻找到现成的靠山。
　　“这个牛娃真是不省事的，你去扛屋后大石站一柱香。”王家大婶子立刻就替宋念慈撑腰。
　　“还要多谢念儿告知我此事，这牛娃常常生事，他若寻你麻烦就尽管来找婶子，婶子帮你教训他。”王家大婶子很爽快地给宋念慈保证道。
　　宋念慈开心地应下并向王家老太太和大婶子告别后就归家了。
　　宋母人在屋后开垦苗圃，宋思贤还未晚归。宋母看宋念慈蹦跳朝她跑来也很开心，这几个月很少看到宋念慈笑，她总是默默分担家中事物，一夕之间成长许多。
　　宋母很是心疼，决意要宋念慈像从前那般无忧无虑。
　　“念儿可有玩的尽兴？”宋母慈爱地看着宋念慈，虽然很想抚摸一下她的头发，但手上都是泥土遂作罢。
　　“哈哈哈！尽兴极了！”宋念慈又想起牛娃呲牙跳脚模样忍笑道。
　　“那便好，那便好。”宋母看到不同以往的宋念慈更欣慰了。
　　“呀！娘这苗圃里怎么分了这么些田格是做甚？”宋念慈看到和上半日截然不同的苗圃问道。
　　“这是田埂，将田地分好田格能区分种不同时蔬，也能在劳作时站里其上，不会踩踏蔬菜。”宋母觉得这田间地头的常识也要让宋念慈有所了解。
　　“这块地我准备种藿菜，这里种韭菜，靠树这种些瓠瓜好搭些木架……”宋母一一将她规划好的苗圃指给宋念慈看，“等大郎归来，应该会带回种子，明日我们就能栽种了。”
　　“太好了，我也要帮娘。”宋念慈很是期待吃到时蔬，尤其是自己亲手种下的时蔬。
　　“好吧！”宋母本不想应，想到她人小力微累坏就得不偿失了，但看到她期待的目光，也就改口答应了，到时就让她干些撒种子这种小事即可。
　　宋念慈高兴地蹭到宋母怀里，宋母也笑的撑不住不由在她额头轻点，留下一个黑手指印记。
　　等宋思贤晚归后，看到门口迎接的妹妹点着黑指印，也笑了。宋母收起宋思贤带回的菜种，就去准备晚食了，宋念慈跳来跳去地踩着哥哥黄昏下被拉着长长的身影。
　　宋思贤抿嘴笑着看着妹妹蹦跳的样子并不躲闪，顺便教习她念一些诗句。
　　须臾，宋母呼唤二人晚食的声音让宋念慈念了一半的诗句卡壳了，任宋思贤眼神如何闪烁提示都不能想起后半句。
　　她索性仰起笑脸，宋思贤也就刮鼻子了事，此情此景让宋念慈忆起从前兄妹二人常有此举动，她粲然一笑，转身边跑边应和着宋母的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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