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不到皇嫂他发疯了

作者:脆皮鱼卷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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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眸


      腊月十五。

      汴京落了今冬最大的一场雪,却未能掩去东宫纳妃半分煊赫。天未破晓,太师府彻夜灯火通明,仆从穿梭如织,脚步杂沓。

      望秋阁内,红烛高燃。

      雕窗外,雪色与浮光交织,透进一层冷白。江渺月端坐于镜前,任宫中来的梳妆嬷嬷为她挽面,刺痛阵阵而不能动分毫。

      而后嬷嬷十指翻飞,堆叠起繁复发髻。

      凤冠置于一旁,珠翠累金,在烛火下流转光泽。

      竹语小心翼翼地将那件正红蹙金绣鸾凤嫁衣展开,衣袂铺陈,如泻了一地流光溢彩的血。嫁衣是礼部按制赶工,昨日才送至府上,尺寸分毫不差。

      “小姐...”竹韵站在一旁,看着镜中盛妆之下更显清冽的眉眼,声音有些哽咽。

      江渺月自镜中看她一眼,心中一软:“大喜之日,可莫要掉泪。今日之后,须唤我太子妃了。”

      竹韵忙点头抹泪,和竹语一左一右为她披上嫁衣。

      层叠的锦缎带着寒意贴上肌肤,沉得江渺月微微蹙眉。那上面用金线密织着鸾凤和鸣的图样,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皇权的威仪与束缚。

      梳妆毕,她起身。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凤冠沉沉压在鬓间,步摇垂下细密的金穗,随着她的动作泠泠作响,牵制她不得不挺直背脊,维持端庄仪态。

      裴氏这时踏入房中,身后跟着两名手捧锦盒的嬷嬷。

      她今日穿着格外隆重,脸上笑意恰到好处,行至江渺月面前,执起她的手,将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放入她掌心。

      “此去东宫,望你谨言慎行,恪守妇德,莫要辜负了太师府对你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裴氏语声温和,眼底却是一片疏冷,“今日以后,你是太子妃,我为臣妇,这玉佩,也算全了你我一场母女缘分。”

      江渺月指尖触及那玉佩,只觉一片滑腻的冰凉,然而难以压下内心炙热。

      她早已等候这一刻太久,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这样不真实,可无论怎样,从此以后,即便太师府如何不看好东宫,裴氏也理应在她面前夹起尾巴才是。

      她微微屈膝,试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应声道:“谢夫人,渺月谨记。”

      吉时将至,喜乐声自府外隐隐传来,越来越近,喧天震地,几乎要掀翻这汴京城积雪的寂静。

      竹语与竹韵扶着江渺月一步步走出望秋阁。

      廊下红灯高悬,映着皑皑白雪,红得刺目。

      腊梅寒香被风卷着扑入鼻尖,清冽一如她此时此刻心境。

      行至前厅,拜别父母。

      江崇晟端坐于上,面色惯常,只在她行礼时,不动声色一顿,终究只化作一句:“去吧。”

      她俯身,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

      喜帕落下前,她最后望了一眼这困了她十余年的江府。朱门深院,雪色凄迷。

      作为太师府弃子也好,在幽深宫墙内被卷入新的纷争也罢,都从不是她能够左右的事。
      唯一可以做的,是在此之间,握紧命运的线。

      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裴行琛早早地候在外庭,看她走来,轻声唤:“渺月。”

      她隔着绢绣的喜帕,隐约瞧得见他笔直身影,将手轻轻放在他小臂上:“表哥有劳了。”

      裴行琛身形微怔,缄默不言,一步一步为她引路。

      出江府,上花轿。

      待轿帘垂落,隔绝天光与喧嚣。

      轿内空间逼仄,唯有嫁衣的窸窣声和着自己清浅呼吸。
      她端坐着,眼前是一片无边的红。轿身微晃,启程往那九重宫阙而去。

      长街两侧,人声鼎沸,水泄不通,百余禁军在仪仗侧方维持秩序,许多百姓自商铺酒楼廊回廊,倚着朱栏下望,只为一睹太子妃仪容。

      欢呼议论与礼乐声争相将她这叶孤舟淹没,独剩她于这片鲜红寂静里,阖上眼。

      沉沉往事,浮光掠影般,袭上心头。

      逾时,轿身猛地一顿,江渺月从假寐中惊醒。

      外界喧哗骤然变调,喜乐戛然而止。

      隆隆马蹄自远处踏雪而来,愈渐清晰,似闷雷滚滚。

      震颤,震颤。

      她发间的步摇随声浪微晃,心绪百转间,听见有人高声喊道:

      “有军闯城!快护驾——!”

      一时间,兵刃出鞘,竞相狰鸣,人潮哭喊逃窜。

      江渺月一把将喜帕扯下,撩开帷裳边角一探,只隐约见得浩浩汤汤的仪仗在虹桥上停滞不前。

      “竹语,竹韵!”

      耳边混乱如潮水席卷,她透过缝隙四下搜寻,没看到两人踪影,心中忐忑,往前望去,只略见得顾砚舟于白马之上持剑欲战的背影。

      是何人,竟敢在京城重地如此胆大妄为,还择此东宫大婚之日,难道意图谋反?

      莫非是四皇子?可今日禁军戒备森严,此行绝非明智之举。况且那边风吹草动,顾砚舟不会没有察觉,又怎可能放任?

      但若是漠洲军,边境至京城,数千里之远,行程日久,层层关守,怎会竟无一人上报?

      ........

      如此诡谲蹊跷!

      在她心乱如麻的顷刻之间,

      一阵疾风猛然掀起整片帷裳。

      虹桥之上,汴京长街狼藉景象倏然完整地撞入眼帘。

      在那一片兵荒马乱和火红仪仗之中,

      一人身骑青骓,玄甲黑袍,长驱直入,与花轿擦身而过。

      风雪翻飞间,他似有所感,侧首望来。

      隔着漫天雪沫与惊惶人潮,她的目光,不偏不倚,正正撞进一双凤眸之中。

      清冷颜容,遗世独立,眉目间的不可一世,掩不住,贵胄天成。

      四目相对之际,是从未感知过的惊心动魄。

      她惊诧眼神中,警惕与审视,直取他眸中野心。

      只此一眼,只此一瞬,轿帘那般自然地随疾风落下。

      再度隔绝内外。

      江渺月娥眉紧蹙,靠在轿壁上,呼吸失衡。

      透过人潮喧哗,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中,心正如擂鼓般跳动。

      -

      无人禀明情况,她作为新娘子此时不能下轿,自然只能在轿上干等。

      而那支军队似乎也没有烧杀抢掠的意图,大部分只在街道两侧压制住禁军,仅有一支许是其精锐之师,跟在方才那人身后,直直地穿过虹桥,奔宣德门而去。

      顾砚舟也携湛言策马追去,走时吩咐了侍卫围在轿边看守。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蹄声落,有人在轿边压低声道:
      “太子妃娘娘,漠洲军入宫,婚礼恐怕不能按制举行了,太子殿下命属下先护送娘娘回府。殿下还让娘娘宽心,娘娘的两个丫鬟被人流冲走,如今安然无恙,已命人送回去了。”

      是湛言,虽已有猜测,可听到漠洲军三个字时,她仍是眉心紧拧。

      燕朝腹地竟有漠洲军擅闯,在此之前无人禀明,若黎明百姓得知,岂非天下大乱?

      早知四皇子暗中勾结漠洲,却不曾想叛乱会如此之近,看顾砚舟的样子,此事定在他意料之外。

      莫非那人是......

      她心中已有答案,还是轻声问:“为首的人是谁?”

      “漠洲上将军,潋。”

      _

      夜幕将近,行云厅内,江崇晟来回踱步,裴氏站在一旁宽解道:“老爷,莫要急坏了身子。”

      “如今漠洲军前脚进城,淳儿后脚便被禁军押走,宫里到现在还没个消息传出来,我怎能不急?”江崇晟用只有二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完,对着庭中家丁一挥袖:
      “来人,快驱车送信给柔嫔,问问宫中情形到底如何了?”

      家丁上前跪礼道:“老爷,奴才方才已出去瞧了,宫门禁闭,有军队驻守,怕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了。”

      “再去看看!”

      “是。”

      倩影这时自庭外而入,至室内,江崇晟挥手命人将门掩上,压声道:“你可得了你五弟的消息?”

      江渺月已将嫁衣换下了,卸去凤冠仪容,脚步也轻松许多。见江崇晟焦急面色,心下了然。

      方才回到望秋阁,竹语竹韵已将发生的事告知了她,而她这个与漠洲军擦肩而过的女儿,方踏进厅内半步,江崇晟便忙着问她江逸淳安危,心中更得讽刺。

      她垂眸,不加掩饰道:“方才回府路上,太子殿下的亲信告知女儿,四皇子同漠洲暗中勾结,里应外合,这才使得漠洲军得以入我腹地。五弟等人与四皇子结党营私,现在一同关押在临华宫中审问。”

      “什么!这个胆大包天的逆子...!”江崇晟大惊,顿感一阵晕厥,靠住椅子扶手瘫坐下来,“真是要变天了......”

      一直静默在旁的裴氏此时也顾不得惊骇,忙上前为他抚背顺气,一边朝身后的潘嬷嬷道:“快命人盛杯热茶进来!”

      良久,江崇晟缓了口气,看着站在眼前却如同置身事外的江渺月,问道:“月儿,可有什么法子?”

      江渺月心中冷笑:“自然是没有的。”

      江崇晟深吸一口气,决意般开门见山:
      “罪诏未下,是否涉及谋反便还未盖棺定论,就当是爹爹拜托你,以你如今身份地位,托太子殿下为你五弟辩解说情,说他不过年少无知受了蒙骗,并未实质参与此次事件,便只是一句话的事。”

      “女儿和太子尚未拜堂,怕是于理不合。”江渺月状作踟躇,“且五弟结党一事人证颇多,信件来往的物证也都被扣下了,不如父亲还是另寻他法吧。”

      “你!”江崇晟怒而拍案,“你可知你弟弟若出了事,整个太师府都会跟着遭殃,于你究竟有何好处?我将你嫁给太子,未来自会享尽荣华富贵,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

      “父亲此言差矣,赐婚乃圣意,实非父亲可左右之事。”

      “混账!”

      江崇晟指尖颤抖,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报——!”

      江渺月轻蔑一笑,瞥一眼旁边面色铁青的裴氏,还没开口,便听见家丁在门外大喊:“老爷,宫里的王公公来了!”

      江崇晟身形猛地一震,由裴氏扶着站起身来:“快请进来!”

      待进行云厅,王公公一甩拂尘,手握诏书,神色也不见得沉稳,声音颤抖着:“太师爷,请听诏吧。”

      一干人等跪在厅内,直到王公公清了嗓子,读道:

      “诏曰:朕德薄愆深,致生逆乱。四皇子顾景珮阴结漠洲,窥伺储君之位;太师江崇晟之子江逸淳、礼部侍郎薛文禹之子薛衡.....等人,世受国恩,竟附逆党,引狼入室,致使漠洲铁骑踏破京畿,惊扰宗庙,祸乱百姓。其罪滔天,人神共愤......”

      “朕念在太师辅佐多年,忠心耿耿未有逆反之心,且太子与江家嫡女喜结良缘,遂免去抄家之罚,仅着革去江逸淳一切功名爵赏,押入诏狱,交三司会审。太师教子无方,纵容祸端,罚俸三年,闭门思过。当以此为鉴,恪尽忠贞。”

      江崇晟惶恐之至,只得跪拜:“臣谢陛下宽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师爷,还有一份告天下之诏......”王公公踌躇片刻,从袖中拿出那份诏书,缓缓展开。

      江崇晟疑虑丛生,姿势未改,头往下压了几分:“臣洗耳恭听。”

      “朕闻乾坤有序,血脉攸关.....”

      “第九子忱川,乃朕之骨血,皆因国事流离,实乃国憾。今既归京,复其本名谢潋,序齿列班,载入玉牒,告于宗庙......”

      “九皇子天资英毅,文武兼资。于叛乱之际,率义师入京靖难,匡扶社稷,其功甚伟。朕心甚慰,念其才德足以担天下之重。”

      “值此多事之秋,朕体抱恙,恐怠于朝政。为固国本,安天下,特晋九皇子为摄政王,总揽朝纲,监国理政。内外诸司,悉听节制。凡军国要务,皆由摄政王决断,而后奏闻。”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王公公手微微抖着,将诏书卷起,“太师爷,请起吧。”

      此话一落,惊碎一室冷寂。

      江渺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崇晟和裴氏还在惊骇中怔愣未起,她便已咽下其中含义,任凭复杂心绪在胃里翻滚了。

      潋...谢潋...谢忱川。这几个名字在她齿间无声碾过。

      忆起虹桥之上那惊心一瞥。

      他竟是那名已故镇国大将军谢旭的养子,
      也是六年前坠入悬崖,生死不明的九皇子,谢忱川。

      犹记当年,在谢旭因谋反之罪而被当场抄家处死时,禁军从谢府搜出前朝公主委托之血书与玉佩。
      血书上字字句句,坐实了谢忱川实为皇帝第九子的身份。

      彼时,谢旭麾下副将携他逃出京城,一路西下,禁军即刻追去。
      数人亲眼于剑门关处,见他纵身跳入悬崖,寻到尸首后,才回宫复命。之后皇帝下诏,厚葬九皇子,举国同哀,令宗室服丧一年,官员三月。

      这些事,整个燕朝上下皆有耳闻,可谁知,这六年间,他竟活了过来,还当上了漠洲的上将军。

      此人如此深不可测,远在别国,就已渗透朝堂,一朝回京,竟在转瞬之间权倾朝野。

      这件事对于旧部朝臣而言无异于天打雷劈。

      当日起,皇帝以身体抱恙为由罢朝,于福宁殿中闭门修养,除司天监监正周胥外,概不见人,上上下下乱成了一锅粥,却无从面圣,自然也无法谏言。

      宣政殿。

      人着蛟龙云纹玄袍,青丝束成马尾,此时正轻蔑坐在龙椅之上。

      “九弟真是好手段,竟布了这么大一盘棋。”顾砚舟喜服未褪,素身立于殿中,冷冷望向他:
      “只是朝中盘根错节,外人来看,九弟此举无异于谋权篡位,恐难以服众。”

      “本王何须服众。”谢忱川把玩起御案上的玉玺,眼都未抬,“太子监国日久,却让逆党勾结外敌,兵临城下。若非本王篡此一位,此刻你还有命在此与本王论服众?”

      “况且,圣旨之上墨迹未干,清清楚楚写着本王救驾有功,皇兄既已听了诏,还须慎言。”

      他将话说得这样挑不出毛病,若不是顾砚舟知晓内情,还真会以为他是赤胆忠心之臣。

      顾砚舟皱眉,没再继续方才话题,转而问道:“顾景珮一党你待如何发落?”

      “勾结外敌,其罪自然当诛。”

      顾砚舟犹豫道:“太师府五公子,可暂不作处置。”

      似是忽然想到什么,谢忱川抬起凤眸,戏谑目光直锁顾砚舟的冷眼:“差些忘了,今日是皇兄大婚之日。”

      那一瞥水冷凝眸,蓦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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