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精灵解放运动

　　我仿佛想到些什么，但并不真切。

　　我习惯了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自己揣测，自己琢磨，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主动开口提问的，好听点叫做内向，了当的说叫做自闭。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个魔法世界的，在这之前我在一个疗养所里，一躺就是二十年。那是一种罕见的病症，浑身的肌肉慢慢僵硬，最后呼吸肌没有活力，死于窒息。没有明确病因也没有治疗方法，一旦确诊就被列进了临终关怀的名单。我活着过完了二十岁生日，据说，他们都管我叫做奇迹。

　　我喜欢称自己是个最乐观的悲观主义者。

　　我说过我相信轮回，相信奇迹，相信再来世我会是最好的孩子。

　　我看着自己瘦骨嶙峋，长着绒毛的爪子。虽然不是人类，但起码是个能动会跑的健康身体。

　　“林恩，你该知足了。”我对自己说。

　　我用碳棒在我的册子是点划着——
　　石头（宝贝），艾利，我，主人……
　　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的家养小精灵。首先，我不会家养小精灵的魔法；其次，我并没有家养小精灵必须完全服从的特质；最后，我有其他家养小精灵所不具备的能力，我能和植物交流。
　　但是论外表来看，我是一个很正宗的家养小精灵。或许，这个奇妙的世界又另一种和家养小精灵相似的生物也不一定？

　　唯一能肯定的是，我不是人。

　　真是个笑话。不知不觉嗤笑出声，被人听见的话又要说“林恩是个怪物”之类的话了吧。

　　反则为妖，这点我不否认。

　　暑假还没结束，英格兰的温带海洋性气候却没有得到典型的体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地下室的墙上好像可以渗出水来。

　　植物们似乎是喜爱这样的天气的，最高兴的莫过于米尔斯。

　　“真是适合生长的好气候。”
　　这是他最近的口头禅。

　　相比之下，动物们就没有那么惬意了。这里的动物包括我的主人们，额，还有客人。

　　植物们疯狂地伸展着自己的枝叶，我也得了清闲，显然，主人是不会白养不干活的家养小精灵的。

　　我多了一项工作，一项很有意义的工作——晒书。

　　在偶尔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和其他几个我不怎么认识的家养小精灵一起把主人的丰富藏书分开晾晒，和我的家乡不一样，这里的古书很少用植物性的材料制作，多数是用羊皮双面写就，外行的我也能看出它们沉甸甸的知识的分量。

　　我会找些有图片的书看，坐在巴尔干的树荫下，阅读那些有趣的……什么？
　　我翻开封面，漂亮的花体字写着《千种蕈类与蕨草——雅迪的手记》，和以前常识中的植物不一样，都是些功能植物，为了制作一种叫做魔药的魔法产物。我想那个叫做雅迪的人一定到过很多地方，因为书中囊括了从远东到美洲的植物。有趣的更是书边页上被人写的批注，那人的字纤细潦草，从来不会横平竖直，内容多是讽刺和嘲弄。字如其人，我相信那人一定有夸张的鹰钩鼻和深邃的眼睛。

　　看到不懂的单词老巴尔干会耐心地教我，他是个好老师，前提是要定期帮他抓鼻涕虫。

　　哦，对了，以后可以把巴尔干身上的鼻涕虫收集起来，昨天看的那本书上说鼻涕虫和象贝母调成糊糊可以治疗顽固性咳嗽，什么时候可以给和我一起收拾花园的老土豆用用。

　　太阳落山前，我会把书整理起来放好，其实我一直有再留意，我想知道关于家养小精灵的一切，随着对这个世界越来越深入的了解，我心中的谜团就越滚越大。“我是谁？”这个困扰哲学界几千年的问题，现在从生物学角度，我都不曾知晓。

　　幸运的是，两天之后，我淘到了一本书，名字叫做《欧洲精灵大全》，书名的口气很大，翻遍了整本书，对家养小精灵的描述只有短短的半页（对于黑暗精灵dark elf的描写有足足五页，最后还用大字表明了“极其危险，勿近”的警告），我用手指指着，一句句认真地读：“一般来说，家养小精灵会的魔法多是生活魔法，如清洗、烹饪，但实际上家养小精灵会的魔法远不止这些，更多的家养小精灵被家族所需不是因为他们的生活技能而是魔法超常，有些家养小精灵的魔法可能远超主人。……他们的外表极度瘦小，论道对人类的忠诚是其他精灵所不及的……”

　　我偷偷地把这本书藏在了我那像枕头套一样的衣服里，晚上就着巴尔干幼果的光慢慢读，从开头字母A开始，不放过任何一个词条。

　　我很想知道，如果我不是家养小精灵，那我究竟是什么。

　　结果很让人失望。

　　精灵都有各自典型的外表，而我，就只与家养小精灵的样子最符合。

　　也许，他们说的不错，我就是个怪物。

　　我合上书，把幼果盖了起来，黑暗的空间里，我蜷起身体，紧紧抱住自己，催眠自己。直到一声闷响打破平静。

　　“该死的。”
　　那低咒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清晰。

　　然后听见些不可辨的窸窣声响，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低声对话。

　　一会儿又是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的声响。

　　“该死的混蛋！”

　　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声响——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出来？明明和书上写的一样——骗子，都是骗子，一群骗子！”

　　现在我敢肯定隔壁就只有一个人，我的客人。

　　“火甲虫的尸体——”

　　重物撞击金属的声音——

　　“弗洛伯毛虫的尖刺一盎司——”

　　一阵细不可闻的声响——（多亏了家养小精灵蝙蝠似的耳朵）

　　“两英寸牙买加甘草的嫩枝——”

　　我想我听到了嫩枝折断的哗嚓声和甘草MM的呼痛——

　　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米尔斯说隔壁搬来一株亚洲甘草。
　　而，我们尊贵的客人却以为那是一株牙买加甘草？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男孩儿燥烈地声音似乎要把自己的胸腔撕扯开。

　　然后，我听见了坩埚被狠狠砸在地上的声响，连带着我这里的墙都震了震。

　　我有些心疼那只可怜的坩埚，心疼被不知道被折了多少嫩枝的甘草，心疼这有些年久失修的老房子——

　　“哎……”

　　原本以为低不可闻的叹气声却引来了那个人的注意。

　　单薄的墙被敲了敲，“谁，谁在那里？”

　　我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自在，连呼吸都闭住，恨不得把自己融化在这不怎么新鲜的空气里。

　　“哈哈，傻林恩，”是米尔斯的声音，“被人盯上了？我可告诫你，那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声音慢慢飘远，米尔斯又出去荡了。

　　墙又被敲了几下，我听到墙的另一边传来我听不懂的吟唱，姑且以为那是巫师的咒语——一

　　“马尔福家的房子有禁咒保护吗？该死的！”

　　“难道，你就只会说‘该死的’啊？”我在心里碎碎念。

　　我在“被客人发现—被主人惩罚—被其他家养小精灵孤立”的严重后果和“提醒客人甘草的来源地问题—做好人好事—被主人表扬”的乐观结局中徘徊不定，矛盾地要命。

　　“上次……上次提醒我用米尔斯暗藓治疗魔药灼伤的也是你，对不对？”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墙的另一头传来那个男孩儿的声音。那声音的主人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在我看来，对于这隔音效果极差的房子来说是及其浪费能量的白痴行为。

　　“你究竟是什么人？”

　　“对不起，先生。我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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