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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心裹疾
距离林粉鸽来到这个世界一个月,除开前半个月,她还有一点惶恐不安在心里与人玩心计,后来渐渐地就摆烂了。
因为身份地位摆在这,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她有什么问题,就算地位相当的人发现她变了也觉得是婚后所致,而知道她变了的人又放着她不管。
锦衣玉食、仆从环绕,她也不需要想什么现代谋生手段改善生活,她也不想改善其他人的生活,那些别的穿越者会做的增产粮食、改良织造、电气火药、科普教育、社会革命,臭豆腐螺蛳粉、口红护肤霜……什么花活她都不想干,就知道遛狗钓鱼。
似乎是没有什么起伏的日常番了。
她忽略掉挂名丈夫的存在。
这样想着。
直到皇帝禅让,太子登基和大婚。
庭宣棠封为棠王,她自然改为棠王妃。
连续几天的各样仪式结束后,新帝于宫中最通风透气的通天殿宴请群臣和家眷。
林粉鸽因为体力太菜累得食不下咽,抬起袖子总是哈欠连连,这时莫名有人给她塞了一张纸条,她看了,上面写“御花园东北角八宝雨亭”。她随手就递给身边的另外一位大公千金,“本王妃方受封,就有人来贿赂。竟敢胆大如此。”
大公千金看了,上面字体隽秀,笔锋游刃有余字体随意柔润,看似用力实则随心,落笔之人定不简单:“也许是贪恋王妃美貌之人竟不死心呢?”
哇啊?林粉鸽昏沉的脑门忽地刺激,她惊讶地看大公千金,“你在说什么?”
“王妃何不去见见,定是个俊秀儿郎。”她仍然打趣。
林粉鸽拿回纸条,举着个手指对她摆摆,把纸条递给身边另一位夫人,“夫人觉得何人竟敢在皇帝宴席给我递纸条?”
夫人喝了几杯,脸上微醺,看向她,“这种事,棠王妃岂好意思叫我看。”说着接过去看。
“字如其人,这人要么是个常练字的病秧子,要么是个心机深沉之人,前者不能用后者玩不过,王妃还是算了吧,改日私下来找我,我给你推荐几个温润可爱的。”
林粉鸽呆了,“为何你俩都觉得写这纸条的人是想自荐枕席?”
“王妃,嘘!”两边的人同时举起一根手指对她警告。
你们还知道要小声点啊!
还是大公千金先说,“自然是经历过,才知道。”她微微后仰身子露出腰间一溜装饰吊坠,“信物,本朝大姓之人暂齐大半。”
那位夫人:“只是没想到,曾经名满霞澈城‘颜色惊落花’的叶逐夏小姐竟然不谙此事。”说着还啧啧可惜。
“王妃,坐在官席那头,左下第三排第二位便是我哥,模样虽然比不上棠王,但是性情温驯,曾经为你作诗几箩筐,谁知你说无趣让人扔了,他伤心至今还未定亲。”大公千金往那边指了指。
林粉鸽看去,还没找到人,夫人就也跟着开口,“我有个侄子,如今在礼部,善埙,文采奕然,体态丰美,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就在你父亲往后第三个。”
林粉鸽给足面子,找了半天,找到了却看不清脸。
“算了。”林粉鸽将纸条随意扔下,经过这么一闹,好像有点胃口了,她注意力落到美食上。
这一日宴席很晚才散,唯有新帝家眷和贵客留宿宫中。
林粉鸽带着三把梳中的两把和几个仆妇跟着宫廷侍者来到昔日二皇子宫殿,内里干净整洁、一应俱全,只是她一个不留神,手里竟然又被塞了纸条。她凝目看了身边的人,二把梳先不怀疑,两个男侍四个女侍分散前去点灯的点灯,煮茶烧水的,铺床点香的,各司其职,唯有一个女侍长留在她身边,随听吩咐。
她就当着她们的面打开,念出上面的字,顺便吐槽,“约人不定时间谁去啊。哪个傻子……”然后将纸条扬了。
她从二把梳眼中看到她这个举动的骇人,又看到那个女侍长面不改色。
“学学人家。”她对着二把梳道,然后走进已经明亮的宫殿。
留下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
夜很深了,林粉鸽被动静吵醒,只留了几盏灯的内殿,没关的窗外的月光比这灯光还明亮。
珍梳瘪着嘴和一个常跟在庭宣棠身边的小厮扶着棠王,给他更衣擦脸擦手,又把他扶到床边脱鞋擦脚,林粉鸽被自己看到的,吓得一下子从睡眼迷离到清醒,跳下了床。
“珍梳?”
“殿下,这殿中除了给奴婢们休息的,再没有榻和第二张床了!偏殿早被改为玩乐的地方也不适合休息。”
“……”林粉鸽站着,不说话了。
等把人摆好,那小厮出去,林粉鸽问珍梳:“外面是你守夜?”
“还有一个宫人。”
“好了,你出去吧。”
珍梳虽然不放心还是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她和床上那条醉鬼,四下寂静,唯有灯里的油偶尔“噼啪”响两声。
夜深人静,光影摇曳,风声幽幽,人影鬼魅……
林粉鸽摩拳擦掌上前,利落地将盖在此人身上的薄被卷在他身上,再先拖腿再抱头将人拖到了地上,避免不小心踩到还拖到了地毯的中间,过程中小子睡得沉稳,一点不用担心会醒过来。
不谈论这场景的气氛,她只觉得本就疲软的四肢更累了,扔完人她就立马盖灯爬上床,拖过另外一床被子睡觉。
第二天天刚亮,殿门被敲响,林粉鸽一睁眼,先发了一下呆,然后才跳起来,下床。把那条还没睡醒的虫身上的被子拿开扔到床边,她再爬回床上装睡。
她心想——我刚刚那样子好像一只跳脚猴子啊,幸好没人看见。
她转了个身。忽然感觉耳朵压到什么,摸出来一看。
御花园东北角八宝雨亭,卯时末前。
这是什么时候放的?怎么放进来的?她有点被吓到了。
卯时末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不去,有本事杀了她。她随手把纸条扔了,假装没看见。
地上的人醒了嘀咕了一下,让人进来。
他还掀开床帘子看了看,最后居然抱着被子躺下来,然后又起来,再喊一遍“进来”。
林粉鸽被他这操作秀得想笑,最后闷在胸口,一抖一抖的,终于一个咳嗽打出来。
“逐夏,你是不是着凉了?”
林粉鸽心虚,她憋笑憋到咳嗽,还咳出一手口水,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口水被她捂在手上腥臭难闻,啊,就像那位优雅的门房夫人说的,吃了一头死猛犸象一般,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早上口臭那么严重,是不是胃不好呢?
她将手握紧来避免蹭脏其他地方,睁眼醒过来,忽略胸口的一阵闷痛,坐起身,若无其事地看向对方。
对方却看着她,瞪大眼睛,震惊地一动不动,然后才颤着声音说:“你,脸上好多血。”
“来人!来人!快叫御医!”
林粉鸽看他把被子扔下,穿成这样跑出去叫人。她后知后觉地将拳头放到面前打开,上面是咳出来腥红粘腻的血。
整颗心从天堂坠下地狱。
靠。
上火会咳血吗?
她自己起床,镇定地让人准备热水完成洗漱,穿着整齐,珍梳抖着手给她梳头,玉梳却去收拾床——怎么与平时反过来了?
林粉鸽看过去,玉梳将被子叠好铺平床后,拿着纸条过来递给她,“殿下,这还要吗?”
“扔了吧。”
“……好。”
镜子中,珍梳磨蹭半天终于给她梳好一个简单的发髻,只管按部就班往上安各样发簪。
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少年督促的声音,“快给逐夏看看。”
林粉鸽坐在凳子上转过身来,看着少年还身着白色里衣长裤,气喘吁吁的样子,恍然发现,哦,这是庭宣棠,庭宣梨回去登基去了。
刚开始时编那么多糊弄她,现在两个人说换回来就换回来。
御医是个白发苍苍的弓背老人,被庭宣棠拖过来,却气息沉稳,他手按在肩背的药箱上,“老臣给王妃把脉。”
“你把啊,等什么。”庭宣棠催促。
“其余人暂且离开。包括王爷。”
庭宣棠疑惑地看老头子一眼,“走就走,要求那么多,要是看不好,革你的职!”
等人都退了出去,老头子放下医药箱向林粉鸽走去,“王妃得罪,请露出手腕。”
“医者仁心,病人不过血肉皮囊。”林粉鸽抬起手露出手腕,今日珍梳忘记让她戴手镯了,手腕上光溜溜的,突然不习惯。
“只是你如此身形年迈,为何不修饰一下嗓音。”
老头子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脊背渐渐舒展成普通年轻人的模样,搭手把脉,抬头看着她,一双眼睛清澈有神,目光凛然,似乎要把她冻死,她却看着这眼廓,觉得这完全不像老人的眼睛。
林粉鸽内心被这变化吓得嗷嗷嗷地叫,跟被揪出狗窝的狗崽子似的,未知、不安笼罩在她心头。
她其实是被人下毒了吧?这个人就是来确认她死没死的,没死补一刀的吧?
她保持镇定。
他把完脉收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先把这个吃了。”
“这是什么?”你叫吃就吃,万一还可以多活几天,吃了立马没了呢?
他叹气,“今天卯时之前,是你半年服一次药的时间,现在已经迟了,你还能再撑一个时辰。”
什么鬼啊?林粉鸽完全不明白,你不要一上来就说这些好像她应该懂的话,她……
她不懂,可是原来的叶逐夏懂。
她不是。怪她,不怪人家。
“纸条是你送的?”
“哼!”他低下头。
还真是。
那么重要的药您就不能送到她面前吗?唉,好像不行,如果不到现在这个模样她会理也不理人家。
“我不知卯时是何时。”林粉鸽接过药,但是她没有直接吃,或许面前这个人,是她可以直接坦白的人。
“我不是叶逐夏。你还要救我吗?”
林粉鸽说着,胸口一阵闷痒,咳了一下,她抿住唇,舌尖再次触品这腥甜。
她忽然觉得好玩。
咦,自己好变态啊。
要是死了她再到那棵大树前,有过经验她一定慢慢来一次。
他听了似乎并不疑惑,反而使了个激将法,“不要,你把药还给我?”
他伸手。
林粉鸽看着那只手,用最快手速把瓶子打开,一口倒入口中,苦涩的液体让她反而冲淡了她舌尖的腥甜粘腻。
药效很快,她胸口的滞涩闷痒的感觉很快散去。
她把瓶子还给他。“给你。”
“这是什么病?药是什么药?你又是谁?下次什么时候来?”
“我每次告诉你,你每次都会忘记,我还说个屁。”他收回药瓶子起身,站起起来,衣服短了一截,他又弓了背,衣服刚好。
林粉鸽诧异,“你说话怎么那么粗鲁?”
他瞥过来,这是重点吗?算了。
“‘奏目倒腊撒’写的话本你都看了吗?”
林粉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问这个,还是回答,“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笑得发疯,最后咳着停下来,“你每次都会看的。笔名是你的密码,话本是你的密码本,这是你告诉我的,剩余的我也不知道。你这个人真的是好笑。”
说完他就弓背慢慢走了。
殿外守候的众人涌了进来。
为首背光走进来的两人最为显眼,皇帝夫妇竟然还身着昨天婚礼的礼服,两人似乎没休息好,但是都面露急色地过来看她。
为什么?她有那么重要吗?叶逐夏有那么重要吗?
林粉鸽压下疑惑给两位行礼,被急切地扶起来。
新皇:“免礼,棠王妃。”
新后:“棠王妃,御医说已经给你吃了应急的药,你现下如何?”
“我很好,多谢陛下、皇后娘娘关心。”
两人很快发现自己除了问问这问问那,什么也做不了,只好离开了。
他们二人离开,才显出身后一直不吭声的庭宣棠,他吸了吸鼻子,隐忍地咳嗽了一下,凑过来,“今晚家宴还是不吃了,我们回府吧?”
“这过于失礼。”她觉得没必要,她已经吃过药了,感觉没什么问题了,而且昨天因为太累都没怎么好好吃,今天她一定要吃齐每个菜。
“他们传你是得了肺病……哥哥嫂嫂虽然亲自过来看你,但是还是止不住人家害怕。”
“他们是为了这个来看我的?”
“嗯……都怪我,没有顾虑到这些。”
林粉鸽没想到,才发生的事就已经传开了。这也太快了,比互联网安装了捕捉关键词的AI还快。
“而且我昨晚大概忘记盖被子着了凉,竟然恰巧至此,合了那些人的说法。”
“……”林粉鸽沉默了一下,“那御医说是什么病?”
“说是心病。我不懂这些,大概平时没什么事,只是要准时吃药。”
庭宣棠丧气地过来自若地牵起她的手,翻来翻去查看,还竖着指甲看里面,他当然找不到任何那恐怖的血迹,她洗得很干净的。
只是,庭宣棠……竟然不会医。
“是啊,心病总不会传染吧?我们要是急切地回去了,心病也成了肺病了。”
庭宣棠放开她手,低下身来,抬头看她,“哥哥说家宴要遵循祖规,大家都要参与烹饪。烟表姐已联合各个亲眷将喜丸一菜留给我们棠王府了。”
林粉鸽对上他的双眼,发现那瞳孔里自己脸色过于冷漠,她扯起一个笑,“什么意思?”
“家宴亲、客三十余人,一人一份,每份四丸,要从和面粉捶肉开始做,奴仆只准旁从挑水打扫卫生。若是上一个姓的,连挑水都得自己来。”
林粉鸽同意了回府。
后来听闻那位风骚的烟表姐,怒而嚷道,她叶逐夏为了躲懒竟然连性命之事都可以拿来编弄,直骂荒唐。
林粉鸽回到府中,让人又把那些话本捡出来。
“奏目倒腊撒”的话本,只有两本上下卷的《霜雪情真爱海棠》、《星月辉梨雪踪迹》。
对着两本书,她自己是怀疑了,她是写不出来这样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的。她会点恐怖小说的技巧,偶尔写一下都是为了临时恰饭的。
会不会是自己曾经高价让那个作者专门用这个笔名呢?
“SO,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奏目倒腊撒?奏目倒……”
腊撒?
林粉鸽被自己想到的东西刺激得头皮发麻——呃惹~
她竟然忘记自己还是个现代人了,用现代的语境代入她马上就有了灵感。
随后一一对应下去,得到了密码,再打开话本以现代习惯的阅读方式,逐字圈画成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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