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驸马探案日志

　　审问于荣时，周望舒不由得感叹，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于荣和秋鹏一样，用不上什么威逼利诱，略微严厉些便合盘拖出。

　　于荣涕泗横流，本就惨白的脸更显的怀疑。他哭喊道：“小人的确是巴结秋鹏想要从他身上捞好处。可一个巴掌拍不响呀，秋鹏比我强劲有力的多，若是他不愿意，小人一个文弱书生又怎么有力气拉着他去寻欢作乐呢！他本就贪赌好色，小人只不过是牵线搭桥罢了。小人虽然奉承他，但也觉得他德不配位。至于和杜氏的私情，更是没影子的事儿。小人虽然仰慕杜氏美貌，可民不与官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做出来这事啊！”

　　于荣战战兢兢，不似作假，周望舒心中信了他大半。于荣平日和秋鹏厮混，口中有蜜，腹中□□。他嫉妒秋鹏明明也是一个不肖子，却年纪轻轻就有功名在身，还娶了杜秋娘这样出身高贵的美貌女子。是以，他刚听到了秋府杜氏惨死，就迫不及待的来告发秋鹏，打破邓氏母子的谎言，想要将这高高在上的所谓好友拉入泥潭。

　　嫉妒有之，于荣送人回家，见色起意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周望舒看了看这人的怂样子，摇了摇头。他应当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那个本事可以一剑杀死杜秋娘。

　　杜秋娘明显是证明遇害，于荣好色对杜秋娘有垂涎之意，连青香都知道，杜秋娘这个局中人不可能没有察觉。她既然有防备之心，绝不可能让于荣进房。于荣体虚，也并不会舞刀弄枪，杜秋娘尸体并无扭打痕迹。

　　除非真如邓氏所言，于荣和杜秋娘有私情。

　　周望舒看了看于荣满面涕泪的样子叹了口气，最起码秋鹏只看外表还是很惑人的，而这于荣形容猥琐，举止有气无力，全身上下就一双眼睛左右乱转，能昭示他还是个活物。

　　推己及人，周望舒实在想不出来杜秋娘会看上这样一个男人作为情郎的理由。

　　次日一大早，开封府有人报案。

　　陆晃无言，一个两个怎么都喜欢那么早来告状。他走马上任这两个月，平日里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此不过间隔一日，就又来击鼓鸣冤。

　　来报案之人是也是一个军官，名叫洪严，还是秋鹏的同僚。奇的是，他也声称自己杀了人前来自首。

　　还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洪严这个人，身上传闻一直很多。他平日里喜欢走鸡斗狗，善于饮酒，号称千杯不倒。他没有什么好的出身，纨绔子弟的毛病却应有尽有。欣赏他的人觉得他有任侠之气，仗义疏财，见义相助，从不欺凌弱小，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物。讨厌他的人认为他放荡不务正业，贪欲女色，眠花宿柳，整日里无所事事。

　　洪严自首竟然也是因为杜秋娘惨死家中一案。

　　洪严自己说，他和秋鹏是同僚，交情不错，经常受邀去秋府喝酒。

　　去的次数多了，他就认识了秋鹏的妻子杜秋娘。杜秋娘貌美，性情也放荡，不久便和洪严厮混在一起。

　　杜秋娘常常向他诉苦抱怨，说邓氏刁难，秋鹏又只知道袒护老娘，她在婆家过得水火不容。又曾经哭求洪严带他私奔，但洪严拒绝了。洪严也是有军职功名在身的，杜秋娘虽然貌美，性情也小意可亲，但究竟是别人的妻子。他虽然与杜秋娘偷情，但并不想舍弃与秋鹏的兄弟之情，也并不会自毁前程去和一个浪□□人私奔。

　　那晚知晓秋鹏离开家门去喝酒，同行之人于荣赫然在列。洪严便猜到他们俩定然是去寻花问柳，别说早归，便是彻夜也是有可能的。想到这，他便偷偷溜到方府偷香窃玉。

　　邓氏吝啬，秋鹏除了喝酒嫖妓其余事情全凭老母做主。家中下人都被邓氏散的散，卖的卖，只留下了一个丫鬟随侍左右，家中一概事务居然要娇养长大的杜秋娘和丫鬟一同操持，邓氏只管做她的老太君。

　　秋府无人，这倒便宜了洪严。他本就身手敏捷，轻车熟路来到杜秋娘房中，柔情蜜意自不必说。

　　没想到他们俩亲热的时候，秋鹏竟然回来了。两个人都惊慌非常，幸好秋鹏喝的烂醉如泥，径直走上床榻呼呼大睡起来。

　　洪严非常庆幸，想要离开秋府，但自己脱下的衣服被秋鹏压在了身下。他用眼神示意杜秋娘将衣服抽出给他，但是没想到杜秋娘会错了意，把秋鹏的佩剑拔给了他，想要他杀了秋鹏鹍。这把刀正是洪严送给秋鹏的，精美异常，剑鞘上还装饰着宝石美玉，秋鹏十分喜爱，赴宴也不忘记挂着。

　　洪严十分惭愧，心中责怪杜秋娘狠毒，女子出嫁从夫，她不守妇道与自己偷情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要谋杀自己的丈夫。他接过剑，复杂的看了眼前的女人一会儿。白玉妆成的美人正疑惑的看着他，似乎在催促为什么还不下手。他定了定神，再也不犹豫，如此蛇蝎毒妇。一剑下去，鲜血涌出，女人瞪大了双眼看他。

　　他离去后，心里也很不安，昨晚就听到消息，官府以为是秋鹏杀了杜秋娘。

　　他和好友的妻子偷情还杀了她，却让好友为其顶罪，身陷囹圄。洪严于心不忍，所以前来自首。

　　洪严叙述完毕，按照律法，有伤人命者，自当移往大理寺等待宣判刑罚。

　　洪严一怒之下杀了杜秋娘，等秋鹏醒来发现血泊之中的妻子和自己的佩剑，便也以为是自己醉酒中和妻子争吵，失手杀了人。秋鹏的慌张引来了邓氏。无知的邓氏提出来替儿子认罪，一大早就来开封府自首。

　　周望舒道：“照你所说，死者杜秋娘和你有情，他可曾送过你什么信物？”

　　洪严思索了一会儿，回道：“杜氏曾送过我一根长簪作为定情信物。”

　　周望舒问：“此物现在在何处。”

　　洪严道：“昔日饮酒未带足银钱，抵押给店家了。大人若想找这物件，去那酒楼寻，应当还在。”

　　周望舒默然。

　　洪严被压着离开审讯室，周望舒才叹了口气，杜秋娘的名声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邬回摇了摇头道：“真没想到，杜秋娘还真的如邓氏所说的那样偷人。”他对邓氏印象差的可以，邓氏所言，他一概当放屁处理，没料想这次还真的说了实话。

　　周望舒没说话，她为女子自然知道女子的苦处。男人娶了妻子不合心意，还可以纳妾寻芳，女子嫁了人面兽心的丈夫，却只能一忍再忍了。

　　许是邓氏和秋鹏母子太过面目可憎，周望舒只觉得同情杜秋娘。

　　作为掌上明珠娇养长大，却嫁到了这样的人家，居然要亲手浆洗饮食，往日富贵荣华都如黄粱一梦。内有恶婆母，外有于荣之流环伺。遇到了洪严，好不容易萌发出少女的芳心，长簪送情郎，谁知道她这意中人视她为玩物，闲暇时间偷情罢了，从未想过二人会有将来。最后更是一时意气，将自己置于死地。

　　现在杜秋娘惨死，秋鹏当时不省人事，洪严之话死无对证。谁也不知道当时的情景，洪严到底为何杀人，是真如他所说，还是有其他原由。

　　周望舒想了想，道：“传青香再审。”

　　衙役应是，不多时就将这侍女带到。

　　周望舒淡淡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瞒本官。”

　　青香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脸色却不改。她道：“大人所言何意，奴婢不知晓。”

　　周望舒道：“洪严已经投案自首，她们二人确有私情。杜秋娘蛇蝎心肠，怂恿他杀害自己的丈夫。他一时不忿，将人杀死。”

　　青香听到了洪严的名字脸色就僵硬起来。听完了这三言两语的事情始末，她苦笑道：“原来是他。奴婢只发誓小姐和于荣并无苟且之事，这洪严的事情大人却并未问过我。到底是不光彩的事，奴婢一个下人，也没有妄议主人的道理。”

　　她语气冷了冷：“只不过这洪严，我往日便说他绝非善类，招蜂引蝶的浪荡男人，也只有我们家小姐这样不知人事又陡然落魄的姑娘家才会看上他，掏心掏肺的对他好。洪严居然还有脸面说我们家小姐蛇蝎心肠，不说他给自己好友戴绿帽子，就他糟蹋过的妇人后来处境如何艰难，他心里何曾愧疚过呢？奴婢虽然是大门不出，但也听说过，这因他而死的女子，我们家小姐不是第一人，他如果不伏法，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人！”

　　事情已经明了，真凶洪严无疑。此案一波三折，手法并无甚特别之处，只不过案情实在奇诡。

　　洪严杀人，死罪难免。邓氏伪证，秋鹏嫖妓暗娼，活罪难逃。

　　只可惜无论如何，人死不能复生，如花美眷，终归流水而去了。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①

　　不管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秋鹏，还是赠长簪定情的洪严，杜秋娘所遇皆非良人。

　　①《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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