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星之下

　　飞船降落在自卫军大本营的建筑面前

　　码拉松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就有人带她去了一间会议室，客客气气得好像她是什么座上宾

　　码拉松弄不明白现况，她本以为自己应该被当做违反规定的罪人，几乎都做好了被处刑的准备，毕竟在飞船上做出了以命相赌的疯事，甚至和对方在谈条件，没有被当成反叛分子处死都是奇迹。

　　她看不清未来也无法提出作战计划，她只知道自己至少得把尤金保下来，否则一定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尤金……

　　尤金

　　她突然产生了某种预感：自己现在站在这里，和尤金脱不了关系

　　她不知道自己对自卫军还有什么价值，但尤金对自卫军来说是一定要活捉的战犯

　　除非……尤金给她创造了存在的价值

　　她知道尤金仍然在爱她，但分别已久她根本不清楚他究竟能为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或许对于自卫军来说，控制住她就等同于牵制住了尤金……

　　“请进。”

　　领路人为她推开了会议室的门，中断了她无端的思考

　　偌大的会议室中摆放着一张长会议桌，只有最中间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

　　身后的门咚地一声闷响后关上了

　　码拉松后知后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厚重的门，没有说话

　　“宋小姐。”

　　会议室里的那个人，码拉松认出来了，是人民自卫军的最高指挥官。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用了自己的真名。

　　哪怕只是一个称呼，在别人面前云淡风轻地揭开对方的秘密无疑是一种威胁。

　　“指挥官？”

　　这是她成为自卫军成员之后第一次见到指挥官。为了防止被针对，自卫军真正的最高领导者很少出面，从前她所见到的，最多不过是传话者。

　　码拉松不记得规章守则上有没有见统领要行礼的规定，反正她向来不喜欢这些条条框框。

　　“是的，我就是。”

　　指挥官的声音低沉浑厚，他站起身为她拉开了座位，示意她就座。

　　“宋小姐本人比资料上要美丽。”

　　明明是恭维的话，码拉松听着却很不舒服。

　　“有什么事情就直白说，何必如此。”

　　“那我就冒犯了，我也不喜欢客套话。”指挥官会意，见码拉松落座，推给她一个文件夹。

　　“我想和您协商一个计划。”

　　码拉松狐疑地取出文件，发现是几页纸的协议书

　　“……精神领袖？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码拉松疑惑而警惕地盯着对方，但指挥官一直很平静。

　　“很简单，您将成为我们的新‘首领’，接下来您需要做的事情，我们后续会安排。”

　　“开什么玩笑……？”

　　“人民自卫军希望您去做这个精神领袖”

　　“为什么是我？”

　　“首先，你是大屠杀中屈指可数的幸存者，至少证明你足够幸运，其次，您用自毁来迫使我们犯错误的成员冷静并谈条件说明您足够理性，顺便说一句你第三，你与时下被控制的尤金有绝对密切的关系，目前他仍然拒绝同除你以外的人交流，最后一点……”

　　指挥官顿了一下

　　“现在的人民需要精神领袖——您也许不知道，长期的胶着战已经使部分军民对反抗帝国丧失了信心，这个世界急需一个全新的，有明确计划意志坚定的人来鼓舞士气。不管Zero革命的计划最终是否可行，大屠杀之后人们消极应战的精神状态是极其危险的。人们精神上比起一个‘铁腕’或许更需要一个‘玛利亚’，您女性的身份本身就能够获得更多人的支持——您会被人民，被历史记住的。”

　　“停停停，我对拯救世界不感兴趣。”码拉松只想要逃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黑客而已，强迫我这么做没有意义，我所说的话都不来源于我自己的脑袋。”

　　“我们会为您准备好一切，您只需要念就可以，一字不落地。”

　　“你不过是在利用我，一把我当成控制尤金的工具，二用我这样一个罪人来佐证你以真理为重的仁慈心与正义性，三把我当成挡箭牌，或者活诱饵——我说得对吗。”

　　虽是疑问句，码拉松却将其说成陈述语气。看到指挥官的神色猛然晦暗下来，她知道自己至少猜对了一半。

　　“其实，我们可以更简单一点的。如果我选择将您交给政府，您首先会根据帝国法律以非法入侵计算机信息系统与危害国家安全的罪名被捕，补充一句，后者的最高刑罚标准是死刑。”

　　“……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与我们商量好的条件不一样。”

　　码拉松察觉到对方语气里的威胁，语气冷了下来。

　　“我承诺过会保护您的安全，但并没有说不会这样做。何况我并不是在威胁，我只是告诉了您两条路，码拉松同志。”指挥官叹了口气，摊开双手表示真诚。“我和您同样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死去，尤其是像您这样的人，我们志同道合不是吗？”

　　“……我选择加入人民自卫军的时候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没有想过是这种意义上的牺牲。”

　　“其实您应该庆幸站在我们这边，如果是我们的敌人，他们也许会拿枪抵着您的头威胁您的丈夫给他们开发技术。但很明显我们不会这么做。”

　　“他不是我的丈夫，只是呃……朋友”

　　“真抱歉，是，您的朋友。”

　　对方顺从地改口

　　“同样的，我们也会给予您身为‘领袖’的权力，您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调动自卫军的资源，之前协商的保密条约继续生效，至于您提出的第三个条件——虽然您没有告知缘由，但我们会尽量实现。”

　　“哦，是嘛？”

　　“我希望您能够意识到，现在您能够坐在这里，是因为我们已经认同了你的意志，不管是先前您身为技术组成员做出的贡献还是危机当前的胆识。”

　　指挥官平静地说着

　　“我希望您能够告诉所有人这一切都会过去——您会被历史记住的。”

　　码拉松接过他递过的钢笔，半天没说话。

　　“……但愿你是正确的。”

　　她喃喃自语，然后抬笔签字。

　　她签的是自己的本名

　　“一个小时后我们会宣布这件事，但所有的权力从您签字的那一刻开始生效，您可以去找您的朋友了。合作愉快，我们的新领袖。”

　　“……合作愉快。”

　　码拉松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走了出去，她叫了一声等在不远处的领路人希望他能帮忙，对方却无动于衷。

　　“领你来的这个人是我的下属，你可以叫他M。是个聋哑人，我来吧。”

　　指挥官和善地从她身后走到领路人面前，向他打了几个手势，然后带他走到了码拉松面前。

　　“他会带你去找尤金的。我还有事情，就先失陪了。”

　　领路人彬彬有礼地示意码拉松和他走，指挥官交代完最后的话，便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码拉松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能跟着领路人走了。

　　领路人戴着黑框眼镜，年纪很轻，像是高中刚毕业，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办事的动作却很老练。

　　既无法说话也听不见声音的人，属实是高度保密工作地点当领路人的绝好选择。码拉松觉得有点悲哀，这样的孩子本来应该在学校里好好读书，而不是在无尽的战争中被卷入纷纷扰扰。她不否认青年的热血与正义，她只是觉得悲哀，只是觉得不应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总是给码拉松一种熟悉的感觉。

　　领路人大概是察觉到码拉松打量他的目光，回头见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歪了歪脑袋，递给她一个电子平板，示意她把想说的话写在上面。

　　码拉松接过来就写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领路人看到后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接过平板上写了点什么又拿给她

　　空白的界面上赫然写着两行字

　　“我们以前见过的”

　　“我的名字是马波罗”

　　码拉松费了好大劲才从记忆里挖掘出来这个名字

　　马波罗？

　　那个少女偶像小果子的粉丝？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变成聋哑人了？

　　码拉松只记得，自己后来和夏琳去看小果子演唱会的时候，在后台和打扮华丽的小果子见过一面，那个时候她正好就和马波罗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也就是那一面之缘，两个人记到现在。

　　还没等码拉松问他更多的事情，马波罗就已经将她领到了另一间房间前，拿出通行证解锁了门禁

　　门开了

　　她终于又见到了尤金

　　准确的来说，五分之三的尤金

　　“他们真的听我瞎说的把你肢解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根本不听我的挣扎好吧，我又不敢反抗……”

　　尤金发出一声哀嚎。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码拉松的启发，自卫军成员像玩乐高一样把尤金的外接肢体拆得七零八落，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溜走。

　　码拉松强忍住笑看着只剩下一个脑袋一个躯干半条腿一只手的尤金，此时的他不要说逃跑了，连自理估计都困难。

　　“活该，谁让你是改造人呢哈哈哈哈哈”

　　“松……码拉松，不许笑！要不是之前的事故我才不可能被迫截肢诶！一点也不好笑！”

　　“好吧，叫我松松就好了，直呼全名有点奇怪。”

　　“松松你别笑我了！！！”

　　尤金苦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其实码拉松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以至于最后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发笑突兀唐突，但积攒了这么久的压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得到了释放

　　“说回正事吧”

　　尤金努力地挪动身子面向码拉松，可惜最后只是徒劳

　　“他们说了什么？”

　　码拉松恢复了平静，神色再次变得凝重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们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共识，以至于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她突然不说话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以询问的眼光看向尤金——她是在问是否隔墙有耳

　　尤金默然地点了点头，指向了角落。

　　码拉松站起身，果然在尤金的指领下在房间里找到了三个监听器，想到指挥官授权给她的权限，三个小黑盒子全部被她暴力销毁。

　　“……还是熟悉的力道啊”

　　“如果有窃听器，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我害怕直接销毁会反而会使他们生疑，门口的人可是拥有随时击杀我的权力的。”

　　尤金看着码拉松找了张椅子坐下，忧心忡忡地解释。

　　“所以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希望我能够成为人民自卫军的精神领袖”

　　“……果然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了？”

　　“有人告诉我了。”

　　码拉松撇了撇嘴。

　　“啧，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因为一个疯狂的举措而将要被那么多人奉为救世主，明明这一切并不是我的成果，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戏谑啊……”

　　“如果你不愿意……”

　　“我没有说我不愿意”

　　出乎尤金的意料，码拉松很干脆地打断了他。

　　“你应该很清楚他们在做什么吧……”

　　“我当然很清楚。”

　　她微笑着

　　“所以，我和他们谈了第三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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