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驱魔人[玄学]

　　回想飞机上不欢而散的对话，燕虹不自觉挑眉，且不说什么时候放入她口袋，是真是假，总之这闵小姐还蛮嘴硬心软的嘛。

　　“走吧。”越敏从驾驶座下来，先一步大步流星跨过警戒线，冷风掀起短风衣衣角，露出内衬上古怪的莲花罡印。

　　“一到七点，就得开始。”

　　燕虹捏紧名片往兜里一揣，连忙跟上：“好。”

　　云辉商场背后有一条正对小河的空旷广场，河对面是一座公园，左右两边都有绿植丛挡路，施法地理位置绝佳，灵异调查组两位成员与协会派来的俩位弟子早已在这设立好结界，正等入夜。

　　越敏带燕虹从生门进入广场，一进去，周围空气仿佛石子落入平静湖面，激起一圈一圈涟漪。

　　或许是阴阳眼缘故，燕虹竟看到一枚五角星形的金光冲天而起，五角星角从左到右依次摆放一截柳木、一小火堆、一抔土、一块金子和一个水缸，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连线成星，将坐落中央的整座商场包裹，似是封印，又像防御。

　　越敏去和云辉老板卓飞燕打招呼，她则好奇观察着突入眼帘的阵法。

　　不知是否是因为道行不深还是其它原因，她好像看到五角星连线交错的区域有几缕燥动的黑影晃动，揉揉眼睛，黑影仍在，她下意识想伸手去拨弄。

　　“这是五行大阵，彼此相克的区域可以迷惑鬼魂，以防逃出。进入后一定要小心，如果鬼魂暴动，绝不能从五行角冲出，否则会元气大伤。”忽然，身穿黑牛仔外套的高个女人从身后摁住她手，语气警告。

　　说完，女人伸手：“你好，我是正一派龙虎山弟子，宗星移。”

　　“谢谢提醒。”燕虹受宠若惊与她握手，突然觉得自己也算活够本了，未来如果结婚生子，还能和孩子吹嘘一把年轻时见的世面。

　　她注意到宗星移腕间有六枚以红线束缚的青铜天师钱。

　　钱币左侧是创立道教的祖师张道陵，张天师手执驱邪宝剑，右有小鬼作仓皇逃跑状，背面中圈外圈皆是道教文书，制作十分精美。

　　曾听川省调查组成员说过，这是道士常用的驱邪法器，正一派正统弟子才有资格传承，数量极少。

　　来京市前，其实燕虹还特地认真了解了一遍如今的道教门派。

　　历史车轮滚滚，大部分小门派早已湮没于时间，留下的均是底蕴极其丰富的大宗门，而宗门派系实在繁杂，总而言之现今两大中流砥柱便是南方正一派与北方全真教，其中主修符箓且无需出家的正一派要更为广为人知，派系下又分以天师道闻名的龙虎山、茅山、灵宝等诸派；全真则修内为主，必须出家，戒律森严，主张先修性后修命，个个清心寡欲，不轻易出世。

　　简而言之，这些门派子弟，皆不普通。

　　平日混入人群，没人知道他们下一秒就有可能抽出一把铜钱宝剑或桃木剑击溃阴邪，威武十分。

　　所以按照道理，他们会来说明云辉商场实在棘手，那何必要把她一个新兵蛋子也叫来？

　　燕虹性格直爽，向来快言快语，当场就问：“为什么？”

　　宗星移性格更爽快：“你们组长说灵异组接下来有更加危险的任务，既然你要加入，那就好好看着该怎么捉鬼，省得吓跑你。”

　　燕虹：“…………组长是谁。”

　　“喏——”宗星移指向门口蹲着画符文的短发女人，“你们组长胡悦，边上平头傻大个叫钟腾飞，都是你们灵异组成员。”

　　她顺便介绍了一下在场的人。

　　“穿藏青道袍那个男的，全真王思明。”最后，宗星移表情冷淡下来，下巴冲角落处俩一看就是cbd精英风范的女人一点，语气逐渐不屑：“卓飞燕和她助理卫语。”

　　燕虹一一认过去，只见衣着优雅知性的卓飞燕捏着鼻子不知在和卫语说什么，似乎很嫌弃商场前摆放的坛炉。

　　“这里阴晦冲天，入夜后邪气更盛，先开坛作法驱下阴气。”越敏回来了，她知道宗星移在和燕虹介绍，便说：“不用着急记名字，以后我们会经常合作。”

　　燕虹点点头，决定闭上嘴好好看好好学。

　　今天天色本就不好，还未到七点天已黑得仿佛遮上一层黑布，唯独正对大门的坛炉里香火飘摇，冷风拂过，火星子噼里啪啦。

　　王思明双手快速捏法印，在坛前念咒语，七点一到，一把七星桃木剑从袖中飞出，直指商场后门：“阴气驱散最多十五分钟，这里已快被恶鬼吞噬成域，胡悦找到人尽快出，宗星移你们跟我一队！”

　　云辉商场空置二十年之久，又死过数条冤魂，这里早已是阴晦盛行之地。

　　由于事发突然，灵异组另一位成员小陈进去还未出，换做平日指定要多作法直到彻底安全才能进去，可惜时间不等人，众人提剑的提剑，抽符的抽符，前后成队往里走。

　　又从他们嘴里听到阴晦两字，燕虹欲言又止，想提醒下越敏闵清流说过的事。

　　可转念一想，诸位弟子见她也没瞧出什么血光之灾，经过垃圾桶时，干脆把名片丢了进去。

　　……

　　七点零三分，一行人成功进入商场内部。

　　刚装修好的商场内部油漆味还有些重，这里没开灯，王思明的桃木剑剑尖一张火符燃烧引路，所过之处，黑暗与阴祟自行退避。

　　一直来到大堂中心，众人才看到鲜明的人形黑痕。

　　那是今早发现直播情侣尸体的地方。

　　卓飞燕本来不想进来，可两人单独在外面更怕，这会儿干脆躲在最后，边抓紧卫语手臂，边小心翼翼道：“我爸是被绑在大堂中心烧死的，后来发现的保安和情侣也是，如果最后闹事的鬼是我爸，劳烦你们下手痛快点。”

　　宗星移还以为她要求情，倒是没想到还蛮果断，顿时歇了嘲讽的心，只冷淡道：“你早点找我们，这里就不会变成这样。宁愿给骗子送钱，也不相信我们，哈，好笑。”

　　卓飞燕没话讲，转头对燕虹说：“你知道他们收多少钱吗？”

　　燕虹摇头，据她所知灵异调查组不收钱，协会就不知道了。

　　卓飞燕心痛闭眼：“骗子收一百万，他们千万起步啊！那钱都是我辛苦赚来的，我肯定不高兴。”

　　燕虹：？
　　协会这么坑的吗？

　　“我们协会不要发工资的吗？不要买黄纸朱砂吗？”

　　宗星移十分理直气壮：“普通人遇到的灵异事件少之又少，所以我们不收钱。商人手上多沾血，你们赚得多，多出点为社会做贡献也是应该的。再说，二十年前我师傅只给你家开价二十万都不肯，说白就是越有钱越抠。”

　　她冲燕虹摆手：“这种人我见多了。”

　　燕虹：“……”
　　是这样没错，但似乎有点强词夺理。

　　卓飞燕还想反驳，时刻保持警惕的胡悦忽然打了一个响指，示意大家安静：“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宗星移等人立即严肃起来，左右环视，除去各自呼吸和火符幽幽火苗，伸手不见五指的大堂里哪有什么动静。

　　“滴——”
　　“咚——”

　　突然，胡悦又听到了细微的声响。

　　像是水滴声音。
　　或者说，血滴落的声音。

　　因为她闻到了腥臭的铁锈味！

　　人怎样死，变成鬼后施展术法通常与死亡方式有关，被烧死的鬼绝对不可能善水！胡悦和王思明对视一眼，后者即刻驱使桃木剑转动方向，试图找出声源方向。

　　“这里不对劲，很有可能不是烧死的人在作祟。”

　　“滴咚——”

　　又是一声，这回声音好似从广播里出来的，清晰异常，回音绵延。

　　所有人都听到了，卓飞燕和卫语吓得小声尖叫起来，俩人手拉手，转头就欲往外跑，结果才跑两步，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嘿嘿嘿——”阴邪而低的诡笑回荡。

　　卓飞燕感觉这笑声就在耳边，连忙刹车，转头一看，她牵着的哪里是卫语，分明是一具血淋淋的骷髅！

　　她怪叫一声甩开手，失态地尖叫起来：“我靠靠靠！”

　　卫语被她甩得一个踉跄，直挺挺栽到人形黑痕上吃了一口尸灰，她灰头土脸爬起来，哆哆嗦嗦想回队伍。

　　“滴咚、滴咚……”两滴东西忽然从天而降，黏在她脸上，一摸满手是血。

　　随即血滴像大雨倾盆，一瞬间把卫语浇了个透心凉。

　　这可怕又腥臭的血泉如幕布盖下，卫语胃里翻腾倒海差点吓晕，脚下一滑，再次栽倒在地。

　　“这是障眼法！”越敏眼疾手快脱下衣服，先嘱咐燕虹看紧卓飞燕，随即将衣服甩向卫语脑袋：“别乱跑，我衣服绣有金刚经，可保一时清明。”

　　衣服飞出去，罩在卫语身上后金光毕现，然而下一秒更多的血倾泻下来，滴落衣服灼烧出阵阵白烟。

　　好强大的鬼，竟连金刚经都不怕！越敏脸色一变，扭头粗暴一脚踹上还在四处张望的钟腾飞屁股：“掐雷诀，引雷驱障眼法！”

　　雷法为道教的万法之首，也是道术之尊，纵万千法术千变万化，唯独雷法才是驱邪逐鬼的第一要法。

　　钟腾飞察觉不对，第一时间捏印，左右掌心向上，手指伸直，俩手中指和无名指向上竖直，同时嘴里大喝：“电母雷公，速降神通，轰轰轰轰轰，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话毕，空旷的商场大堂雷光乍现，映亮周围一切。

　　燕虹还在感叹雷法之奇妙，余光撇过钟腾飞身后，顿时一惊：“你身后有人！”

　　众人齐刷刷望过去，只见晨间死去的那对情侣歪着脑袋站在钟腾飞身后，钟腾飞也不是吃素的，不掐诀，改抽雷符劈去，两道鬼影瞬间四散，转眼间到了二楼，用那双空洞的黑眼直勾勾盯着众人。

　　宗星移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又爱戏弄人的恶鬼，腕间天师钱脱离浮空，准备化剑斩妖邪之际，卫语那边又发出了一声尖叫。

　　“救我！”卫语已经变成一个血人，她挣扎往前爬，大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一只无形的手往回拉。

　　“咔哒——”

　　突如其来的一声骨骼脆响，她的四肢被扭断，整具身体悬于空中。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断裂声还在继续，越敏暗骂一句，念着咒法大步上前想去把她拉下来，可惜才走到面前，一滴血水叮咚一声落在脚旁，渗人的诡笑响起，她身形一晃，直接被血水中伸出的白骨手扯了进去。

　　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众人纷纷乱了阵脚。

　　已经消失一个组员，胡悦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越敏再消失，顿时怒从心起，念着‘雷霆号令，太上老君’在上便冲上去扒拉那块血水。

　　王思明桃木剑上的火苗颤动更厉害，隐隐有熄灭趋势。

　　他这才反应过来：“陷阱，这根本就是针对我们的陷阱，胡悦小心！”

　　话还没说完，胡悦也被扯入血水，压根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他们都是协会佼佼者，平日捉鬼驱魔信手拈来，这还是第一次碰上如此强劲的恶鬼，甚至连它是谁都不知道，照面都没打已经折了两人！

　　“啊——”钟腾飞发出一声短促尖叫，众人回过神，威武雷光渐熄，大堂漆黑一片。

　　钟腾飞也不见了。

　　宗星移捏着天师剑的手都在发抖，试图从脑海中揪出这种可以用水施法的鬼信息：“水鬼？地缚灵？镜鬼？镜鬼……镜鬼！”

　　她恍然大悟，突然想起来当年火灾死者名单上有一个男人活生生被烧死在镜子店，云辉商场作祟的从来不是被报复的卓森，而是这个心有怨恨的男人！

　　“点符。”现在只剩下三人，还有大概五分钟，她指挥王思明继续，自己则递给燕虹一张符，叮嘱：“镜鬼要入镜才能彻底斩杀它，镜内就是它的领域。你拿好这张天罡符，可保你顺利出去，出去后立马去找人救我们！”

　　镜鬼极其难缠，有水冰的地方就有它，光靠她和王思明坚持不了多久。

　　说完她咬破指尖，就要往燕虹眉心点血送她出去。

　　“来不及了。”燕虹脊背发寒，低头看向脚腕上缠着的白骨鬼手，阴气在身体里疯狂四溢，她清楚听到了骨头被捏碎的声音，也终于明白闵清流说的都是真的。

　　十二小时内，必有血光之灾。

　　即将被拉下去前，她将符文推回去，用尽力气大喊：“平湖区淮海路7号，去找闵清流！呃……”

　　燕虹在黑暗中消失，宗星移身侧也传来王思明桃木剑落地的声音，显然他也被拉下去了。

　　阴风流转的大堂内阴笑阵阵，她浑身一颤，看了眼前方悬浮在空中引诱的卫语，果断捏紧天罡符，转头朝大门外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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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星移靠符逃出商场后，立即联系师门派人过来，等待也要时间，想起燕虹说的名字，正巧莲花区也在五环内，她还是决定打车过去碰碰运气。

　　她看过燕虹的资料，性格成熟稳重，案子无论大小均公平对待，是个十分有原则的人，那样紧要的关头说出这个名字绝对不是没理由。

　　说不定是她认识的大佬呢！

　　在街口下车后，路人告诉宗星移走到7号商铺要十分钟，她完全是跑过去的。

　　这个点商铺都已关门，唯独老街入口有一盏路灯亮着昏黄的灯光。

　　没一会，宗星移在一间完全是落魄潦倒风格的店铺前停下，然后她沉默了。

　　说是落魄都抬举，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大炮轰过，木门中央一个大洞，露出里头空荡荡的门店，隐约还能瞧见一张堆了些纸钱的床，只不过像是垃圾被人随便撇在靠墙床沿，另一块床铺凹陷，似乎有人刚从床上起来。

　　而门外，原本写着老金纸钱的牌匾被红色油漆画上叉，下面重新写了一行龙凤凤舞的正楷小字——赚它一百亿驱魔公司。

　　宗星移：“……”

　　她属实被草率的牌匾给震撼到了，抬头一看，还有一个脸色涨红的青年倒吊在门口。

　　他看起来晕晕乎乎，眼睛都睁不开了，哭声倒是哀怨：“我错了姐，放我下来吧，姐。救命啊……我脑子要炸了……”

　　宗星移：“…………”

　　她从来没想过会有驱魔公司的门头这么烂，以前见过最花拳绣腿的玄学大师也有一间像样门头，别说真人是否有本事，至少手里把玩玉扳指，茶桌焚香一个不少呢！

　　夜风拂面，靠近湖的关系，风里带着一股泥土腥气，可腥气中隐隐绰绰还有股艳丽玫瑰的浓郁香味，女人清朗笑声随风飘来。

　　“啧，那家烤鸭店味道的确正宗。”
　　“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晚点我就把莫有谦放下来。”
　　“不过我说好啊，我脾气不好，哪天你在地下见到他那可不怪我。”

　　宗星移默默转身，巷口身段纤细的妖娆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和旁边飘着的男鬼讲话，手里还拎了两份香喷喷的烤鸭外带。

　　求饶的哭嚎声伴随无尽沉默里，女人已经走到她面前，风情万种的细眉一挑，语气暗嘲：“咦？我还以为燕虹会找上来呢，没想到是龙虎山的人。我说怎么老远就闻到了不喜欢的味道。”

　　说着，女人迈步上前将手伸进洞口，从里面打开门，头顶木灰瞬间窸窸窣窣掉下来，她随意挥去灰尘，作出邀请状热情道：“算了，反正你俩是一起的，都算开业第一个客人，进来吧。吊着的家伙太吵，下午睡午觉我轰了他一拳，门就坏了，别介意啊。”

　　旁边男鬼乖巧安静，客客气气：“对，外面冷，快请进。”

　　宗星移：？？

　　她哪见过这阵仗，先不说这门破成这样有没有必要锁，就说漂亮姐姐话茬要不要这么自来熟？还有男鬼是不是也太礼貌了！

　　她噎了半响才迟疑道：“闵清流？”

　　她又看向牌匾，语气狐疑：“你开的驱魔公司吗？”

　　闵清流咧嘴微笑：“没错就是我，童叟无欺。不要998w，第一单友情价只要98w，你值得拥有，很划算吧？”

　　宗星移：“…………”
　　妈呀，好不靠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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