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万人迷而不自知

　　朱海回到桃苑，就见本该好好待在里面的人没了踪影，登时脸色阴沉下来。
　　“少爷呢？”
　　丫鬟低头答:“之前去找老爷了，便一直没回来。”
　　怪不得敢那么跟他说话，原来早存了要离家的想法。
　　朱海长的俊郎又有不少月银，不少丫鬟们都芳心暗许，此刻她脸红得小心抬头看了一眼，见他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丫鬟又害羞低下头。

　　楼老爷得知楼昭离家出走时厉声道:“你们这些蠢货，连人都看不住!”
　　连下人进来禀报说二少爷遇上歹徒袭击，楼老爷脸上都没有多余感情。
　　朱海进来时见地上一片茶杯碎渣，仆从跪了一地，他收敛好脸上表情平静道:“老爷，我已经派人在城中发了布告，少爷从没出过远门，而且身上又没多余银两，应该走不远。”

　　楼老爷重重甩袖坐回椅子上，“都收养几年了，还是贱骨头。告诉外面人谁敢给那孽障一口吃得，就是与我楼家过不去!”
　　“他就是想死，也得死在我楼家!”

　　京城繁华。
　　为了避免马车进城冲撞别人，楼静雪入城门后就下了马车。
　　楼昭第一次见到如此盛景，伸长脑袋左看右看。
　　有一处布摊，摊前没有客人，幡布上写着神机妙算。
　　楼昭心中嘀咕一定是个神棍招摇撞骗，要不然怎么会一个客人也没有，走过去，说道:“帮我看看？不准不许要钱。”
　　老者让他伸手，楼昭就见老头眉头逐渐紧锁，心中一咯噔，凡是算命都是喜欢听好话，他立刻要抽回手。
　　对方却紧紧扣住他手腕，说:“观施主手相，虽得上天眷顾，生了一副好相貌，却实在……福薄，施主以后凡做事要三思而行。”
　　楼昭怒道:“不准，不准，我既然是上天眷顾的人，必然是福泽绵延，你个老头胡乱说话。”
　　由于他急于抽手，举动急促，又有点心虚，所以老者刚一放手，他就趔趄了一下。
　　走在后面的楼静雪看到楼昭样子狼狈，他走过去，声音温和道:“你还好吗？”

　　人都有点迷信，若是楼静雪知道算命先生说他是个小灾星，他必然不愿意管自己，所以楼昭勉强微笑，“没事，我……我好饿呀。”
　　他说着捂了捂肚子，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尽管楼昭面部表情恢复快，但眼神中的心虚还是让楼静雪看见了。
　　他扶住楼昭，眼神复杂看向一边的布摊，摊上的卦布上写着救苦天尊四个字。

　　原先在府里，每次父亲宴请宾客时，楼昭吃得都很专注，但现在对着这么多美食，楼昭心思却一直往楼静雪身上跑。
　　他坐在雅座看向窗外，长睫微垂，羽睫又长又密宛如月华流泻。
　　楼昭忐忑不安问:“弟弟，你不吃吗？你来酒楼不就是和我一起吃饭吗，怎么一直往外面看？”
　　窗户的下面，正好是刚刚给楼昭算命的摊子，依旧没什么人，算命老者摇着蒲扇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楼静雪转头看向他，漆黑眼瞳深不见底仿佛已经看穿楼昭的心虚。
　　楼昭抿了抿唇，舌尖微微探出舔湿了唇瓣，偏他毫无所觉，声音软软:“不可以这么唤你吗？”

　　以前在府里除了小时候楼昭还会和楼静雪说话，但一直都是直呼其名。后来长大点楼静雪外出求学大半时间都不在府里，哪怕回府也都是待在父亲或大娘那里，鲜少有一起独处的时候。
　　而楼昭随着年岁渐长，越发嫉妒楼静雪得父亲偏宠，所以即使楼静雪有几次私下找他，楼昭也不会回应，府中宴席上碰到楼昭也不会唤他弟弟，只是自顾自吃饭。

　　现在唤他弟弟，楼昭也不过是希望他在得知真相后，不要不管他。

　　楼静雪静静看了他半响，少年看起来乖得不行，如绸缎般的碎发散在耳边，水眸不安地看着他。
　　最后在楼昭紧张的心跳中，楼静雪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绕肉放到楼昭碗里，淡淡道:“可以。”

　　楼静雪吃东西很文雅，不紧不慢，给人一种贵气的感觉。楼昭见他不再关注外面，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上带了笑容。

　　吃完饭后，楼静雪去太学报道，楼昭跟在他身边，期间见他消失了一段时间，楼昭便问:“你方才去做什么了？”
　　“给一位老先生送钱，阿昭方才忘给那位先生钱了。”楼静雪语气熟稔反问:“阿昭，不相信我？以为我会抛下你独自离开。”
　　说话时，他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面无表情看着楼昭。

　　“我们是世上最亲近的人，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楼静雪:“那位老先生与我说了一些话，阿昭也为我说说他给你算的什么命数？”

　　楼昭不想说，但对上楼静雪黑沉沉的眼睛，顿了顿，主动拉起对方的手，“都是一些胡言乱语的话，我们快去太学报道吧，别让夫子久等失了礼数，叫外人笑话。”

　　楼静雪垂眼看了眼，羽睫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阿昭，还是唤我主子吧，以防被外人戳破，阿昭是偷偷跟来的。”

　　太学作为国立最高学府，养天下之士的地方，楼昭原以为能在这里读书的人都是知礼之人，可他刚来这里就受了欺负。

　　一个富家子弟盯着他看了半响，说:“你倒生得貌美，是不是女扮男装混进来的？太学可不是女子能进来读书的地方。”
　　他说着就要派人脱楼昭衣服检查。
　　楼昭吓得一下抱住楼静雪腰，躲在他后面，委屈说道:“我不是女子，我是……我是主子的仆从。”

　　富家子弟看了楼静雪一眼，见他领取的腰牌不是讲经师弟子，而是由其余地方推举进来的旁听弟子，语气不由傲慢几分:“你大胆，竟敢公然携女子入住太学，行淫/秽之事。”

　　这里太学弟子身份中最高等级是讲经师弟子，一般都是皇亲国戚，其次是京城里大官孩子，最后是其余地方推举进来的旁听生，在京城没有任何能倚靠的权势。

　　因富家子的挑衅，他们周边围了一群学子，有单纯看热闹的，也有旁听生漠不关心路过。

　　楼昭生怕楼静雪抛下自己，故而紧紧抱着他，楼静雪眉眼微皱看向对方，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你放肆，太学是陛下亲设之地，你公然污蔑，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富家子挑起鼻孔看人:“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
　　楼静雪:“我们都是陛下子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然后人群中一个俊秀的少年走出来，其余人默默为他让出一条道，原先嚣张的富家子立刻低下头，那少年拍了拍楼静雪的肩膀。

　　楼昭见他器宇不凡多看了几眼，彼时他尚未料到走出来的少年是当今陛下最看重的三皇子。

　　这场闹剧马上散了，以富家子道歉结束，但楼昭见他离开时，眼睛还恶狠狠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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