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属偏爱

　　“小黄去上班啊。”下楼遇到的阿姨笑呵呵地问，黄芪点点头。

　　阿姨怎么看怎么喜欢:“今年几岁啦？在哪上班？”

　　黄芪一边开自行车锁一边回:“十八，在海市一中。”

　　这辆自行车是他去收破烂那里买的，稍微修一修就是一个很好的代步工具。

　　黄芪如今住在老旧的居民楼里，这里地租便宜，位置尚可，除了生活上差一些，没有别的问题。

　　生活上的问题黄芪还是可以忍受的。

　　“呦，当老师呀？”阿姨的眼睛越来越亮。

　　扫开自行车尾的撑子，黄芪跨过坐上去:“不是，后厨帮忙。”

　　阿姨的表情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开心。

　　“阿姨再见。”

　　一个用力，黄芪的小破车就吱吱啦啦地飞出去，少年挺拔的背影像一株修竹。

　　“哎，多好的小伙子，要是有个好工作就好了……”

　　……

　　白立双手撑在陈熙元的桌子上，背对着程空青的位置，小心翼翼地问:“程哥今天怎么了？前些天接了个电话就不对劲，回来了更不对劲。”

　　“坐好。”

　　“不是，你跟我说说，平时他也……”

　　“白立！你又在打扰陈熙元同学学习！都高二下学期了，没有一点紧张的感觉吗！”教导主任从窗口探出身子，拿着卷起的记事本用力地拍打着白立的后背。

　　白立:“……”他怎么打扰了，这不是下课吗？

　　委屈地爬回自己的位置，白立越想越气，悲愤地掏出手机，打算对陈熙元这个叛徒消息轰炸。

　　作为海市有名的高中，海市一中无论是学生素质还是升学率都靠前排。

　　在这里，有钱的没钱的并没有什么分别，来到这里的学生都得是经过很艰难的考试才行。

　　所以教导主任对于白立是一万个不理解，这么好的脑子，这么好的家世，每天怎么就知道去小卖部买娃哈哈？

　　恨铁不成钢，教导主任也越想越气，转头准备再训几句，结果正好对上白立正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教导主任:“……”

　　白立望着离自己的远去的手机，悲愤交加，忍过了一节枯燥无味的物理课，在中午放学的时候狠狠掐住陈熙元的脖子晃来晃去，脸上的眼泪像海带一样宽长。

　　“老王头他收了我多少个手机了！你说！你说啊！”

　　“啧。”

　　“你啧个屁……哎，程哥，你不和我们一起吃了？”

　　他们虽然是如假包换的富二代，但是该有的毛病一个没有，这也得益于五年前回来的程空青倾情教导，才让他们从每天中午精致摆盘到有口吃的就行。

　　“有个会，下午也不来了，帮我请假。”

　　程空青收拾好东西，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我有时候挺不能理解程哥来上高中是为了什么，前两年程家起死回生以后就是程哥独大，他直接进公司多好，现在两头跑。”

　　“呵。”

　　“？”

　　程空青今天压根没有会，下午也没有什么事。

　　他只是想去看看黄芪，手下的人说黄芪并没有回去。

　　先回了趟家，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一个老管家。

　　“少爷，今天中午在家用餐吗？”

　　“不了。”他的目的地很明确，直接回了卧室。

　　卧室里，一瓶整理好的标本干花被放在桌子正中间，程空青伸手轻轻触碰，却不敢落到实处，生怕将脆弱的花瓣碰碎。

　　“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一声如同当年的叹息落在地上，程空青掏出电话，打给了保护黄芪的人:“他在哪里？”

　　现在这个时间，黄芪应该在做午饭。

　　想想手下汇报的地方，程空青的眉头不自觉地紧皱，手指扣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点着。

　　“老板，他在盛汤……”

　　程空青面色很不好，几乎是瞬间拉低了语气:“你在楼对面监视他？”

　　“不是，老板，我在学校食堂，他在给白少爷盛汤，白少爷好像在调戏他……”

　　程空青:“……”

　　白立还不知道自己被污蔑，正端着盘子走回餐桌，对着陈熙元啧啧称奇:“你说长得好看的就是吃香，他窗口的人比别的多多了，这要是算业绩，那真是日进斗金啊。”

　　“你刚才和他说了什么？”

　　“问他几岁，没想到和我们同岁。”

　　把不喜欢的香菜挑出去，白立喝了一口汤。

　　食堂新来了一个好好看的做饭小哥哥一会儿就传了出去，黄芪额头上因为闷热沁出了汗珠，对面的可爱小姑娘眼睛发亮:“哥，我其实不爱吃香菜。”

　　黄芪望着手里带着香菜的汤，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对不起，我这里只有这样的汤……”

　　“但是！”

　　黄芪被突然提高的音量吓得一哆嗦。

　　“但是有你给我盛我吃点也死不了的呵呵呵芜湖——”

　　凝望着远去的旋转小女孩，刚刚进城的黄芪第一次对大城市产生了疑惑。

　　现在的城里人都，都是这样的吗？

　　可怜的黄芪并不知道，他只是遇到了精神状态不太好的高考生。

　　下一个等着打汤的人已经虎视眈眈，黄芪回神，继续自己的工作。

　　工作是村里大娘给儿子找的，结果儿子有了更好的工作，大娘就把这个机会赠给了要进城的黄芪。

　　有一个人过来打汤。

　　“今天汤已经没有了，不好意思……”黄芪把勺子放进不锈钢桶，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戴着口罩和帽子，身上穿着的是餐厅员工统一的服装，带着厨房的饭味，和窗口外一身贵气，微微气喘的程空青像两个世界的人。

　　世界瞬间寂静。

　　他们隔着一块玻璃隔挡，在人声鼎沸的食堂里对视。

　　见到是他，黄芪只是愣了一小会儿，便抬着桶回到了后厨，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说。

　　后厨的大叔大妈都很喜欢这个能干的年轻人，有他在，汤都剩不下。

　　“小黄累了吧，等他们过一阵就好了，小孩子嘛，都是图个新鲜。”

　　听见这话，黄芪只是抿嘴笑了笑，没说什么。

　　好心的大妈接过汤桶，把打好的餐盘递到黄芪手里。

　　学校食堂员工一般等学生吃完，剩下的菜给自己打个餐盘，所以吃的大多是常人不爱吃的。

　　“谢谢姨。”

　　黄芪声音有些小，他怕自己带口音，徒增笑料，却忘了自己和程空青打电话的时候，口音早就矫正好了。

　　餐盘很好吃，即使是剩下的、别人不爱吃的。

　　很好养活。

　　另一边的白立盯着自从坐下就开始调整呼吸的程空青，正神游。

　　“程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有会？”

　　程空青撇了他一眼才回答，取消了。

　　白立白白被瞪了一眼，十分之委屈，八分之怂，最后只能问他程哥吃没吃饭。

　　程空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略带赞许地拍了拍白立的肩膀:“没吃。”

　　虽然这个赞许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然后转头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白立没忍住，戳了戳一边埋头苦干的陈熙元:“这怎么个情况？”

　　陈熙元风卷残云之后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嘴。

　　“呵。”

　　白立:“……爹忍你很久了，今晚上号定生死。”

　　同样没有看懂程空青行为的陈熙元继续保持神秘，被白立一路追打，飘出了餐厅。

　　那边，黄芪吃着饭，只感觉到一道阴影从上方落下，他迷茫地抬头，像从前一样的圆黑眼睛里倒映着程空青的模样。

　　“我中午没吃饭，想要问问食堂有没有剩。”

　　程空青用一种绝对不会给别人听的语气，轻声问他。

　　在他这里，黄芪一向是需要珍惜对待的存在。

　　“有，”黄芪重新低下头，“但我不给你打。”

　　程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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