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食小卖部【番外集】

　　斜阳里，男孩背着批发的破旧书包，坐在路边的桩子上，托腮用空洞眼神看向前方。

　　一杯果汁递到他面前，俊朗的青年极力让表情柔和：“要喝吗？”

　　旁边的谢恩捧着杯水果茶，状似不经意观察着四周环境。

　　“不用，我不能带这些回去，谢谢您。”男孩急急摇了摇头，从书包夹层抽出支老式mp3。
　　“之前录下来过一些音频，但是音质不太好。”

　　“够了。”谢恩接过录音笔，笑道，“这种事麻烦专业的人就行。”

　　檀桐失笑，谢恩嘴里那位“专业的人”，恐怕听到好弟弟要自己干活，得暴跳如雷。

　　“嗯。”卜卜的拳头松了又握，状态依旧不放松，“谢谢你们，我先走了。”
　　他背上书包，最后看了眼檀桐，欲言又止。

　　“我向你承诺，会想办法带你们离开那里。”檀桐定定看着他，冷静的瞳色让男孩焦躁的心安定下来。

　　“带球球离开就是。”男孩固执地重复着重点。

　　“说了带两个，就是两个。”
　　谢恩走上前来，手搭在檀桐的肩膀上，因为没有修剪微微变长的银发在风里舞动。
　　他笑了笑：“我们从愿意搅和这件事开始，就打算带你们两个离开。”

　　卜卜愣了下，似乎不习惯正常的笑，只是扯了扯嘴角：“好。”

　　男孩离开后，两人乘着顺路的公交车回到市区。
　　这趟公交在高峰期居然也没什么人，夕阳余晖渗透进来，他们自然而然坐在后排双人座上。

　　檀桐拿过谢恩手里的录音笔：“修复音源并不麻烦，但是我太久没做过了，还需要研究下。”

　　谢恩笑得懒散，刚刚露出的些许运筹帷幄还没收回：“桐桐哥，专业的事交给我哥就行，你别操心这些。”

　　檀桐无奈：“你倒是真会给他找事做。”
　　他不得不承认，刚刚的谢恩让他感觉到非常陌生，但却并不令人意外。

　　谢恩就像清澈却极深的寒潭，少年独有的风姿和隐约可见的城府与精明，巧妙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谢恩笑而不言，递过来只耳机。

　　檀桐的心跳莫名加快。
　　好奇怪，这看起来像是青春片的戏码，可他高中时候从未上演，也不知如何应对。

　　他嘴角微抿，接过那只耳机，极力保持着自己的镇定和作为前辈的自持。
　　车厢里很静，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可随着略带电流声的录音被放出，檀桐那点羞于启齿的心思全然消失不见。

　　他平时鲜少有剧烈表情，可这次的却是眉头越皱越紧。
　　倒是身边的少年脸色更为平静，只是眼底笑意渐渐消失不见。

　　“卜卜真是聪明，知道该录什么。”
　　谢恩勾起唇角，确是毫无真情实意的笑：“看来我们的工作结束了。”

　　檀桐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有这个录音，揭举就非常好办，我可以明天就去着手。”

　　“小半个暑假办这些事，也还算有收获吧。”

　　檀桐愣了愣：“是啊，已经小半个暑假了。”
　　原来夏天已经悄悄过去一小截，他还以为自己和谢恩方才认识。

　　时间不短了。
　　他突然有个荒谬的想法。

　　很想问谢恩大学报了哪里，他们下半个暑假，还会不会一起过。

　　谢恩只是学弟的弟弟，比自己小了四五岁，才刚要上大学，有闪闪发亮的未来。
　　檀桐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僭越，把外露的情绪很好收容起来。

　　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他的袖口，顺便和他皮肤相接触，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

　　“桐桐哥。”谢恩脸上带着让檀桐觉得羞愧的关切。
　　“你心情不好吗？”

　　“没事。”檀桐勉强笑了笑，“想起来有个视频剪辑可能出问题，等会要赶回去看下。”

　　从前面一站，坐地铁直达檀桐的家，谢恩善解人意点了点头：“那我去处理录音就行，你先忙。”

　　“晚安。”

　　檀桐不解：“现在才七点。”

　　“对。”少年抱着书包，乖巧又平静，“但是今晚见不到了，所以晚安。”

　　“...晚安。”
　　檀桐感觉脸烧得慌，背过身匆匆喊了句，几乎是落荒而逃。

　　谢恩垂眸，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情况似乎比他想得要好。

　　他坐着慢悠悠的公交车，直到十点多才按响家里的门铃。

　　谢怀坐在轮椅上，抱着臂一副兴师问罪表情：“这么晚回家？”

　　“哥，有事。”谢恩没理会他这个问题。

　　谢怀看他今天这么老实，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有话直说。”

　　“我想谈恋爱了。”

　　“哦，你谈...你谈个毛？？？？”谢怀震怒，差点骂脏话。
　　“高中生学习为重，谈个鬼恋爱。”

　　“我毕业了。”谢恩叹了口气，“而且你和辛伯利，也是你在国外读高中时候就在一起了。”

　　这下被捏到七寸，谢怀支支吾吾，只能暗暗心底骂了两句无辜的辛伯利，尽量用温和的态度和谢恩说话。
　　虽然看起来，还是非常恶劣。
　　“对方是谁，知根知底吗？”

　　“檀桐。”

　　“谁？”谢怀不可思议。

　　“檀桐，你的学长。”

　　“.......”
　　谢怀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滚回屋五分钟，五分钟后滚出来。”

　　五分钟后。

　　“谢恩，你他||妈知道檀桐是什么人吗？”谢怀回过神来，怒目圆睁。

　　“什么人？”谢恩虚心请教。

　　“我们学校女生说他人很酷，实际上这家伙就是社恐加上孤僻，而且还面瘫。”谢怀使出浑身解数抹黑檀桐。
　　“他这种小古板，能活到现在没被学人工智能的捉去研究，纯粹是他还长得有个活人样。”

　　“哦。”谢恩丝毫没有意外。

　　“哦？”谢怀敲了敲轮椅的边缘，“什么叫哦？你和他在一起简直就是找机器人伴侣共度余生，他除了做饭好吃没有任何优点。”

　　“你吃过他做饭？”谢恩成功找到了这堆废话里的重点，让谢怀崩溃不已。
　　他的好弟弟居然面露羡慕。

　　“好。”
　　谢怀吃了两颗压片糖果当降压药：“不说其他的，就说檀桐感情史。”

　　谢恩有些紧张：“他之前的对象是什么样的？”

　　“之前的对象？”谢怀嗤笑，“他就没对象过。”
　　“据我所知，檀桐感情史一片空白，他距离感太强了，谢恩，你觉得真的会喜欢其他人吗？”

　　谢恩听到这话，反而不慌了。

　　“其实我上周就想告诉你，只是那时候不确定檀桐的想法。”他轻声道。
　　“现在我确定了，所以最麻烦的一点没有问题。”

　　谢怀死死盯着谢恩，没找到一丝作假痕迹。
　　他非常相信谢恩的察言观色能力，此刻追悔莫及，谁能想到自己的学长居然还能铁树开花，啃上自己的弟弟。

　　“哥，你真的觉得檀桐这么糟糕吗？”
　　谢恩追问谢怀：“如果他真的这么糟糕，你会和他做朋友？”

　　谢怀沉默了。
　　即使是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个很麻烦的人，当他朋友不光得有水平，还得好脾气。

　　檀桐脾气很好而且热心，花花心思少，重要的是还会做饭。
　　如果哪天他想找对象，谢怀一定会告诉其他人，檀桐非常合适做男朋友。
　　可偏偏这个人是他的弟弟。

　　但是这么一想，檀桐总比那些不三不四的男的好太多，谢恩之后要是找对象，八成没有檀桐看着顺眼。

　　他抹了把脸，难得词穷。
　　“你告诉我这个，是要干嘛？”

　　“就是希望你别棒打鸳鸯。”谢恩听到谢怀这个语气，就知道十拿九稳了。
　　“让我试试。”

　　“....他家里不太好，有点自卑。”
　　谢怀终于放弃说服弟弟，可依旧在嘴硬：“你最好做好准备，檀桐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即使喜欢你，也未必答应。”

　　“我会让他答应。”
　　谢恩趴在栏杆上，他这张俊美的脸本该随便笑笑，都能轻松让许多人赶着追求，可此刻上面表情认真。
　　“一个暑假不行，那就接下来继续。”

　　我还有长久的青春时间，等着他愿意给个机会。

　　谢怀知道自己是彻底劝不动了，只能神色恹恹躲进屋里，给辛伯利发消息吐槽。

　　城市另一边。
　　檀桐刚洗完澡出来，神色依旧恍恍惚惚。

　　他干事从来都有条理，可现在居然宛如无头苍蝇。

　　檀桐瞧着镜中的面容，他看着依旧年轻，和大学生并无分别。
　　只是眼神太过古井无波，就像是套着夏天活力的壳子，实际上内里已经是倦懒的秋风。

　　看了许久，檀桐这才收回目光。
　　好糟糕的感觉，这种摇摇欲坠的失控感，正在最近愈演愈烈。

　　他穿好衣服，鬼使神差打开支付宝和视频号后台查看存款，然后又在了无生气的家里转了一圈，最后看向外面的大棚，还没应季开始种植，里面空荡荡的。
　　他好像只有这些东西，为什么还要去肖想不可能的存在。

　　檀桐的心平静下来，只是这份平静带着酸楚和沉重。
　　他打算把手机放在床头充电，刚要静音的下一秒，电话好似心灵感应般响起。

　　檀桐一个激灵，手比脑子快接起电话：“喂，小恩？”

　　“桐桐哥。”

　　只是一句话，就让檀桐的心情不再平静。
　　“你睡了吗？”

　　“还没。”檀桐声音弱下去了些，“什么事？”

　　“没事，就是和你说，我会处理好那段音频的，你明天可以多睡会。”
　　少年声音里带着丝邀功意味，软乎乎的。

　　檀桐想告诉谢恩自己定了闹钟，可怎么也没说出口：“好。”

　　“那没事了，桐桐晚安。”

　　“晚安。”
　　檀桐感觉脑子里炸开烟花，机械地把傍晚说过的话再说了一次。

　　他完蛋了。
　　檀桐发觉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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