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溺

　　小雅知道何慕初说这么多是为了让她安心，让她能继续向前走。

　　可是，小雅往紧攥了攥手心：“但是何姐姐，这和我一开始想要的，并不一样。”

　　她想要成绩优异，想要让她爱的人陪伴在身边。

　　这和最初她想要的一点也不一样。

　　何慕初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的值班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目光落在床上低垂着头的女孩身上，她想了下，站起了身，双手插进白大褂两侧的衣兜里。

　　“小雅，我们每个人想要的都有很多，想要风光的学位，想要意气风发，闪着金光走向自己喜欢的人。”

　　她的声音温和，还透着几分坚定和安心。

　　说完前面后，她顿了一下，话语开始转折：“可现实告诉每个人，操之过急只会败北，所有的一切都要等。他要我等，等我付出足够的努力堆砌在沉闷，晦涩的时光里，才肯将一切”我想要“一点一点递送至我的手里。”

　　“所以小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摊手笑了笑，神色温柔：“我相信，你也会相信。”

　　小雅盯着她，面上没有什么神情。

　　片刻，她轻轻点了点头，朝何慕初微笑了下，手中的紧握着的那本书被她递了过去。

　　“何姐姐，谢谢你。”

　　从小雅的病房出来，她回到办公室短暂地休息了下，顺便将那本临床诊疗指南又重新翻了翻。

　　其实这本书她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看了很多遍，上面也做了很多笔记。

　　当初从学校来聊市的时候，她还是做了一些心理准备的。

　　因为临市本地就有很多医院，学校也大多将实习生分派到那里，而相对于靠近临市的这些城市所分配实习的学生就会偏少。所以更多的学生还是偏向于留在当地。

　　但何慕初想到，她这几年待在临市，几乎很少回家，她爸经常出差，所以母亲一个人在家的时间非常长。

　　既然有这个可以回到他们身边的机会，她不愿意错过，而且，母亲看着她，也会更安心。

　　而且聊市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会让她更自在些，便主动选择了这里。

　　可是，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徐晏。

　　.

　　“何慕初？何慕初？”

　　迷糊间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睁开了眼，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是许蔻回来叫的她。

　　桌子上是她进来办公室时接的温水，没有盖上盖子，现在已经有些发凉了。

　　她拿起喝了一口，才让自己有些发胀的脑子清醒了些。

　　“你中午没去吃饭吗？”

　　许蔻边拿桌子上放的文件，边偏头问了她一句。

　　“也算吃了吧。”

　　她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直了直腰，托头认真想了下，示意许蔻去看垃圾桶扔的巧克力袋子。

　　许蔻瞥完后，转过头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何慕初，你这样我会很有危机感的。”

　　何慕初闻言，朝她真诚发问：”你也要和小姑娘聊天？”

　　“……不说了，老师那边叫咱们几个一会儿去跟手术，你准备一下。”

　　她应了一声，把脑后被压得有些松垮的马尾重新扎了下。

　　等她和许蔻去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她先一步出来，单手撑在了外面的走廊上，身子侧靠着，用手轻压了压胃，脸有些发白。

　　看来，一杯豆浆两个巧克力棒的热量还真不够她消耗的。

　　正这样想着，面前忽然覆盖了一片阴影，她下意识抬头，看清是谁的时候，面色浮现出了几分意外。

　　“徐晏？”

　　她的嗓音偏软，很纯净，在念他的名字时，字正腔圆，莫名地好听，如月光下闪动细碎粼粼的溪水，静静淌过了他的心房。

　　“怎么了？”

　　他低应了声，微低着头，眉目没有往日的温和，而是微微皱着，看着她面色有些差。

　　他高耸的身子立在她的面前，没有动，几乎将她的身影全部笼罩。

　　而他好似并没有发觉，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了些。

　　注意到两人之间只剩拳头大小的距离时，何慕初原本闲散侧靠在墙上的身子不由得往正靠了靠，两只手有些局促地放在前面。

　　“没事，你怎么来了？”

　　她小幅度地朝他弯了弯唇，头稍微往上抬了抬，好对上他的视线。

　　徐晏盯着面前的女孩，外面穿了一身宽松的白大褂，里面手术服的领口处是圆的。

　　因为她刚刚的微微仰头，他稍微低一下头，就看到了她脖颈下面露出来的分明的锁骨。

　　她的皮肤很白，身子瘦，两边的锁骨便突了出来，可并不突兀，宛如玲珑有致的花枝蜿蜒出来。

　　他目光顿了一下，很快就移开。

　　移开后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了些，而且面前的女孩柔软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都快完整地贴在了后面的墙上。

　　他下意识想笑，唇角动了下，脚步往后挪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今天早上来的时候发现我爸留在休息室的很多生活用具太过旧了，所以中午吃过饭后，我便去超市重新买了些，给他送过去。”

　　只是，没想到在走廊遇见了她。

　　而且，她的状态看上去并不是很好，刚才看到她好像在按胃。

　　“你中午没有吃饭？”

　　他似是随意出声问了句，不疾不缓的语气没有起伏。

　　何慕初下意识反驳：“我吃了。”

　　话说完，感觉到他沉静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明明没有半分逼人的气势，可却让她莫名不敢去对他的视线。

　　可能这句话说的她实在有些底气不足。

　　几秒钟后，她面色闪过几分不自然，支吾出声：“就是……可能吃的有些少……”

　　他看了她一眼。
　　“几点下班？”

　　他边说着，边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三点五十。

　　“六点。”

　　“等下班，一起去吃点吧。”

　　她一怔，出声说道：“待会要去手术室，可能需要几个小时……”

　　“没事，我等你。”

　　他将手中提着的袋子朝她晃了晃：“不过首先，我要先将这些送过去。”

　　可是这样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她看着他，正打算出声想要劝他不用等她时，身后的许蔻换好衣服打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何慕初，我们走吧。”

　　一抬头，发现何慕初身边站了一个男人。

　　看样子，两人应该是认识，刚刚在交谈。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长得还不错。

　　她在心里飞快地判断了下，然后神色暧昧地瞥向旁边的何慕初：“何慕初，不够意思啊，交了男朋友也不说。”

　　何慕初：“……我们昨天才互相认识。”

　　而且，他们有这么像情侣吗？怎么今天有这么多人误会。

　　还没等许蔻仔细盘问她什么，徐晏缓缓出声，主动介绍了自己，嗓音平和：“你好，我是徐晏。”

　　许蔻笑眯眯地回道：“你好你好，我是何慕初的朋友，许蔻。”

　　“不是老师那边在催我们吗？我们快走吧。”

　　她没有让许蔻和徐晏再聊下去。因为她总觉得再聊下去，许蔻很有可能把她中午吃了两根巧克力棒的事情告诉徐晏。

　　她本能上抗拒让他知道这件事。

　　于是拉着许蔻的胳膊，匆匆丢下这么一句，便往手术室的方向走着，但还没忘了他之前说过的话，不好意思地朝徐晏说道：“你不用等我的，时间太久了，你先回去吧。”

　　没有等他再说些什么，她便像受惊的兔子般，落荒而逃地离开了他的视野。

　　徐晏没忍住，笑了下。

　　怎么办，感觉她好像越来越可爱了。

　　等何慕初伸着懒腰从手术室门口慢通通地走出去时，还不忘打个呵欠。

　　打在一半，看见了坐在外面椅子的男人，一身黑袖灰裤，微躬着身，正双手拿着手机，眉目沉淡，不知道在敲打什么，神情专注。

　　她微微一怔，有所恍惚。

　　而在这时，他听见动静，掀起眼皮朝她这里看了过来。

　　她下意识合上了嘴巴，将姿态摆正了些，朝他快步走了过去。

　　“你一直都在这里等着吗？”

　　她眉间有些纠结，小心翼翼出声问了他一句。

　　他低嗯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同时将手机摁了熄屏，握在手心，安静的看着她。

　　她：“……”

　　如果她现在还不答应，就着实有些过分了。

　　想来，她抬起头朝他浅浅笑了下：“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

　　他点了点头。

　　何慕初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徐晏便等在了门口。

　　全程在许蔻的一副“我就知道你俩有事”的八卦目光中，她淡定地以平时两倍的速度换完了衣服，然后出了门。

　　和徐晏一同出医院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一个科室的同事们，大多都是些前辈，平时对她也挺好，看到这一幕，打招呼的同时纷纷笑着说。

　　“小何交男朋友了啊……“

　　“小何的男朋友长得可真俊，好好对小何啊……”

　　何慕初：“……”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又僵。

　　她想不通，他们这样是怎么被别人误会的。

　　莫非其他情侣走在路上，中间和他们一样，也隔着半米宽吗？

　　“我会的阿姨。”

　　她正沉着心思虑着这个问题时，耳侧忽然响起男人的清冽的嗓音。

　　她一愣，抬头瞥了眼徐晏，却正好对上了他看过来的视线，一双漆黑的瞳眼，染着温和从容的笑意。

　　她脑海中莫名想过方才耳侧最后出现的话。

　　好好对小何……
　　他是在回应这句话吗？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脸顿时爆红，忙低下头，不敢去看他，心跳声也急促起来，一声一声有力地敲击着她的心膛。

　　进入停车场后，两人一直并排走着。

　　等快走到他的车跟前的时候，她步伐慢了下来，片刻，有些不确定地出声叫住了他。

　　“徐晏。”

　　女孩温软的声音让徐晏立刻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他朝她看过来。

　　“你……”

　　她犹豫了下，还是慢慢将一直压在心里的问题问出了口：“你是不是……对我……对我……”

　　话说到一半，可最后那几个字她尝试了好几次，试图完整的说出口。

　　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去，最后，她摇了摇头，在心底里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丧气地朝车走过去：“算了，没事。”

　　徐晏已经给她拉开了车门，她安分地坐了上去，可屁股刚挨在坐上，徐晏没有回驾驶位上，而是走到了她的车门前，偏高的身子微微往下弯了弯腰，好让他可以看清何慕初的神情。

　　“何慕初，其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淡淡笑了笑，清隽的眉目舒展开来。

　　“我没有对你说过，我最初是从你的照片开始，对你感兴趣的。”

　　他边说着，边划开手机从相册中放出一张照片给她看，何慕初看清后，有些发怔。

　　那是她在第一年放寒假的时候，提着行李箱站在学校门口自拍了一张，给她妈发了过去。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笑容灿烂，泛至眉梢处，一眼看过去，眉眼弯弯，脸颊两侧的梨涡浅显。

　　可能是因为即将回家的缘故，她当时的心情还很不错，所以才在校门口拍了一张。

　　没想到，她妈发的居然是这一张。

　　徐晏记得，当时的他还在临市，投身于繁重复杂的研究中，整个人压抑而又沉重。

　　而当他妈给他发了这张照片，他点开看见她的时候，沉重的心绪莫名平静了下来。

　　后来，他回了聊市，便接受了母亲的撮合。

　　最后他以相亲对象的身份见到了她。

　　“见到你后，通过与你的相处，对你的性格，你的生活了解之后，我很确定，我对你有了好感。”

　　他顿了下，安静的眉眼落在她的脸上，语气缓慢而又认真地说道：“所以，我很乐意，将这种好感发展成对你的喜欢。”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音色纯正清润，如冬日绵人的阳光，如春日流过的溪水，让她的心不断加速，连带着血液也滚烫热烈了起来。

　　他说完后，她没有立即出声。

　　两人陷入了沉默，因为他把着车门框，身子微微俯着，朝她靠近了些，所以两人的距离还算近。

　　所以安静下来后，她这才发现，这样的距离，可以听到彼此之间的呼吸声，一深一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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