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唐门]代行者

作者:无心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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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罗


      半月后,星斗大森林。

      圣火教主[看]着森林深处夹起尾巴、连四肢都不敢动一下的凶兽们陷入沉思。

      她此行完全没有做任何伪装遮掩……从六眼到外貌,再到魂力,都称得上一句坦然。

      也因此,她甫一踏入星斗大森林,六眼就忠诚地向她传递来魂兽战栗匍匐的讯息。

      祝令仪一阵无语,心说没必要吧……她这个修为,到顶了,不再需要魂骨和魂环,核心区那几头所谓的列榜凶兽也不是不知道她什么来头,若非必要,她不会轻易对魂兽出手。

      她无言地将自己的气息和威压收回,最后只压制在魂圣左右,这样不至于招惹大凶,也足够让三万年之下的魂兽避让。

      话虽如此,她仍然在这片森林的深处感受到一种怪异的吸引。那是一种精神力的无差别释放,只有先天的精神属性魂师才能感受到。不过祝令仪没当回事儿,她说了,她现在的修为到顶了。假若不走成神之路,那么魂兽和天材地宝对她来说都毫无用处。

      她屏蔽了那股不断释放的精神力,若无其事地继续穿梭。

      她在星斗大森林中漫步许久,估摸着是走了个五六日,终于穿越这片森林抵达尽头,六眼寻觅着命运的灵光,停到了白虎公爵府前。

      硬闯人家大门这种事祝令仪是做不来的,她是大好的守法良民,这么没素质的事她一般不会干。

      现在当然也不会干。

      六眼发动,本体武魂如仪器般精密地运转,苍天之瞳如临雪原。那碎冰瞳孔之中逐渐映出瘦小男孩儿的身影,处于公爵府的最边缘,一处破败的小院。

      那几乎不能被称为是一座院子,似乎更像是柴房或者其她。不过祝令仪对此毫无兴趣,不如说她对世间万物都没多少兴趣,死生缘浅、破败童年……她是天命的观测者,这些事注定与她无关。她只会[看]。

      她隐去气息,慢步走近那灰败院落,[观]那少男骨骼,他其实已有十一二岁,但又实在营养不良,看起来瘦瘦小小,风一吹就倒,还没有路上所见农家稻草人来得结实。

      男孩儿旁边似乎是他母亲,脸上挂着幽微笑意,柔顺,温和亲昵,苦痛和风霜没有夺去她的母性。

      风雪之中她们相依为命,紧紧拥抱在一起。

      祝令仪只看了一会儿,便打算离开,打道回府。她心里头想的其实是,命运之子,天命之子……怎么又是男的,这年头真是阳盛阴衰啊。

      那男孩儿却若有所觉,抬起头来。他眼睛里似乎有零星的金光,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同祝令仪对上视线。

      他的蓝色眼睛在刹那间被晕染成金。她其实一贯偏爱金色瞳孔,但不要这种冷金。再滚烫一点……最好像是流淌的金砂、像是熔化的太阳。

      祝令仪没有动,她眼中未有金彩掠过,瞳孔之中倒映的苍空虚影却愈发清晰,无声地以精神力隔绝了那男孩儿的视线和窥视。

      男孩儿忽然捂住眼睛,皱眉,面上显出痛苦神色。他母亲连忙将他抱得更紧了点儿,“小浩……怎么了,小浩?不舒服吗?妈妈去叫人来……”

      她没心情再看,心里知道这是他那不成熟的灵眸武魂要和六眼硬碰硬,精神力冲击之下造成的反噬。就像昔年她第一次见尊神,尽管隔着茫茫人海,却还是险些被那烫金眼瞳灼伤,那一年她才十五岁,魂力低微,尊神却拥神王之躯,有神的双眼。

      不过,这天命之子居然是精神系本体武魂,还是眼睛……祝令仪扶着下巴想了想,这或许也算是一种缘分。

      不,她这一生……除了尊神,注定不该与人间结缘。

      镜红尘当然也是。

      她不知为何会突然想到他,但一个男人而已,算不得重要,即便想到也无关紧要。尽管她也同时想到了他垂颤的雪色睫毛,架在鼻梁之上的镜框,撕下人皮面具后显现出的那张秀丽脸庞。

      但那都无关紧要。

      祝令仪最后看了命运之子一眼。他母亲拥着他回了那间在风雪中摇摇欲坠的小屋。

      她盯着他单薄的背骨,又[看]了一次,下次再见他竟然是两年之后。还是那种情境……不愧是命运之子,即便死到临头,即便身陷绝境,老天奶都愿意赏脸拉他一把。

      那那些真正陷入泥潭的人呢?如她当年,被尊神从人贩子手中救出,又一步一步向上爬到如今高位,是不是也算是沾了命运的光,是不是也能算作……红尘眷恋。

      祝令仪不愿再想了。没有意义。

      除去命运之子,她来星罗帝国确有一些正事,是关圣火教子教,圣灵教的事。

      正如尊神需要祝令仪、需要圣火教在人间代行其意志,圣火教也需要一个代行者。而这个“代行者”,祝令仪选择了圣灵教。

      钟离老鬼——不,于她而言不如说是钟离“小”鬼——总之,在圣灵教前任教主尚在时,圣灵教就已是圣火教主掌中之物。

      她知道圣灵教代表的是邪魂师团体。但她并没有那么在意。只要能为圣火教所用、只要她绝对的力量足以压制和威慑她们,正邪是非两立,又能算得了什么呢?傀儡和棋子的名姓也需要被人记住、为人注意吗?

      那当然没那么重要。

      圣火教在明、圣灵教在暗,又或者说圣灵教在明、圣火教在暗,这对教主而言实在百利无弊。

      圣火教统管整个大陆的宗教、武魂觉醒、斗魂事宜,正如万年前的武魂殿。但祝令仪作为教主,绝不会像武魂殿教皇一样愚蠢,将本教一切行事摆在明面上。假如说圣火教是慈悲的菩萨、是渡世的神佛,那么圣灵教就是其座下护法的猛虎厉鬼,受她驱使,为她行尽世间一切暗中之事。

      为此她要确保圣灵教绝无二心。

      近日圣灵教首席供奉,龙皇斗罗龙逍遥,身在星罗帝国。

      星罗帝国……他是否要去史莱克学院见穆恩呢?这二人在世人眼中早已势不两立,他有必要再同老朋友叙旧么?星罗帝国又有什么值得他图谋呢?是当地的邪魂师吗?

      这点男人间的小事她都不稀罕用六眼去[看],说到底男人又能翻得起多大风浪呢?龙逍遥和穆恩那两个小孩儿,当年在叶夕水的暗中推动下斗法争得你死我活,她也看在眼里,只是懒得管,甚至不稀罕围观。

      尽管如此,她还是去了星罗帝国的圣火教分教——回日月帝国是不可能的,带薪休假,有这好事,谁愿意回去看徐天然那张臭脸?——这分教坐落于帝都,也当得上星罗总部。

      至于圣灵教,圣火的爪牙在日月帝国之外的领土只有部分邪魂师,一切都进行于暗处。祝令仪没什么心思看,只去圣火教看了一眼。

      此行并无乔装打扮,也无刻意遮掩。但世人鲜见圣火教主、不知其音容也是客观事实。她便称自己是教中圣女,持教主所赐圣火令前来视察。

      分教之人见了令牌便不疑有她,端详过后便放行。圣火教其实从未拥立过圣女和圣男,一切只是祝令仪自导自演,不过这教廷向来神秘,“圣女”又自日月帝国大本营远道而来,其余人便也无有疑心。

      入了内殿,她先与分教负责人手谈一局,祝令仪垂眸不动声色,观室内陈设辉煌,那神官长在落子时却道:“属下愚昧,不知圣女名姓。”

      她便收回视线,一子定了棋盘胜负,转而好整以暇地观此残棋,轻声道:“我随教主姓,冕下赐名餐霜。本教行事神秘,我代教主在外行走也是少数,这非神官长愚钝,实是冕下思量周全,注重保密之故。”

      餐霜枕冰,也与她的字对应。

      她还夸了自己一嘴呢,教主思量周全……她确实向来周全,事实如此,没什么说不得的,又哪能算是大言不惭。

      “圣女名讳……实有先神遗风。”神官长静默过后道。

      身为一个国家的分部总负责人,神官长不至于连教主的字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也当然知道教主的名姓、小字皆是圣火教供奉的圣火之神所赐。

      这也是祝令仪的刻意宣传,属于她自己泄露出去的风声——圣火教主蒙受神恩、受圣火之神庇佑,赐其新生。她是神之意志的代行者、是被云端神祇选中之人。如此才能服众。

      神官长肚子里很有些笔墨,自然晓得餐霜枕冰,二者关联相应。因此她才说,先神遗风。

      溜须拍马走过一遭,连棋都下得厌烦了。战绩是七胜零负,无一平局,那七胜尽是祝令仪的。她善用眼睛,也很爱动脑子。这世间就无有六眼所不能勘破的谜题和棋局。

      “冕下命我来看分教发展,以我之见,神官长确然将星罗分教治理得很好,可堪称蒸蒸日上啊。”

      祝令仪道。她缠捻着指尖的长发,錾银的颜色几乎要与白皙的指肤融化在一处,说这话时眼皮儿都不抬一下,那同为雪色的长睫毛就柔顺地垂着,扑朔过一扇冬日的清影。

      她实在美貌,像是被冰雪雕刻。神官长想道。但她又实在可怖,具有毁天灭地的神赐威能。

      “展眉,”神官长想着,就听见“圣女”慢悠悠的嗓音,她说话一贯轻慢如漂浮蒹葭,此时此刻亦如此,简直像一剪雪梅傲立风中,凛然,淬冷,“你的演技不太好。”

      “……哈哈,”展眉于是低低地苦笑,“冕下才是……演技过人,做属下的想顺上司的意,又有什么不对呢?”

      祝令仪瞧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显然搁在先神代,你会是助纣为虐的那一撮人。”

      她说岂敢,冕下惯会说笑……但脸上笑意未褪,端的是真心实意,甚至还有些实打实的放松意味。

      祝令仪不可置否,没有深究,转而和展眉谈起两年后的全大陆高级魂师大赛,“下届斗魂大赛预备在星罗帝国举行,仍是我教做东,皇室算作二东家,从现在开始准备,万不可出纰漏。”

      不过,纰漏啊……也无所谓了。两年后的斗魂大赛,那是命运之子正式亮相的时刻。希望没什么违背祖宗的事发生吧。

      展眉说:“属下明白,分教已经和皇室沟通过,预备三月后开始筹备。您这次仍然作为裁判长出席吗?”

      祝令仪顿了顿,道:“仍然。”

      尽管斗魂大赛是教廷在负责,但并不意味着教主必须坐裁判的位子。这个位置实际上是数不清多年以前她被人推上去的——泛大陆唯一最强的精神系武魂,实在是太适合做裁判了。

      “属下明白。”展眉继续说,她抿了一下嘴唇,“圣灵教那位供奉……近日在星罗帝国很有些行踪,冕下的意思是?”

      “本座的意思?不必管他,随他去吧。”她散漫道,“一个男人,能生出什么风浪来呢?”

      展眉望着女人削雪般宁静高寒的侧颜,忽然笑了一下。

      “您说的是。”她轻声道,“一个男人而已……您说的是。”

      展眉——魏展眉,本是子爵家的小姐。既算不上是没落,又称不上是大贵族。

      她于修炼一途其实颇有天赋,一路上披荆斩棘,躲过被沉塘的的命运、避过幼时家族对她教育的阻挠、捱过父亲的打骂与冷眼、胜过傲慢的兄长和孱弱的弟弟。那年她二十岁出头,从史莱克学院毕业,归国后第一次面见父亲,预备在沙场又或官场上大放异彩,却被子爵阁下递了一封昏书。

      大红,血红……多么喜庆的颜色。子爵笑眯眯地说,第一次如此亲昵而慈爱地对待这个不受宠的女儿,他抚摸着展眉的脸颊,笑着说,我的孩子,这种颜色在下个月将会成为你脸上的美丽胭脂。

      那一瞬间,那大红、血红,家中的一切,包括眼前的男人,全部都令人作呕。

      家族养育你许久,你也应该履行相应的义务。这是子爵之女应有的责任。
      ——养育?义务?责任?

      傢个好人家吧。伯爵的长子,虽说年纪大了点……但年纪大会疼人啊。父亲为你找了个好人家。
      ——他在说什么啊?

      你兄长的仕途就靠你了。多向你未来丈夫吹吹枕边风吧。
      ——……

      “……展眉?展眉。”
      冕下呼唤她的名字。

      展眉——这个抛弃了那令人作呕的姓氏的女人终于醒了过来。

      “是的,冕下,我在。”
      她微笑着说。

      ——后来?后来她加入了圣火教。
      冕下的圣剑斩下了那腐朽的三颗头颅。

      父、兄、弟。
      当他们的头颅落地时,那迸发而出的卑劣血液竟如同那昏书一般,红得绚烂夺目。

      父亲。她平静地想,您看到了吗?

      如您所愿。这是多么的……喜庆、幸福——所以孝顺的女儿当然想邀请您来亲自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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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星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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