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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
二人各想着心事,天舒视线穿过层层丛林,远处灵气波涌,竟依稀看到数十位修道者正往此处前来。
齐寒月早已察觉,指尖轻挥,一只紫蝎化入手中,正是她所说的圣物所化。
那个隐匿在她身上的恶魔。
粗犷的手拉开树枝,来者是几个以肉墩为首的山贼,满脸横肉,头发糙甩在耳后,裸露的肩膀之上背着斧头,脸上刀疤赫然,他细细打量着两人,贪婪又兴奋的叫嚣起来,“大当家,这两女子姿色不错。”
“想必就是俺们要找的人了,送出去之前再让兄弟们享受一番呀。”
肮脏而低劣的男人,天舒心中不悦,指尖刚触及剑柄,就看齐寒月伸出纤细柔软的食指在自己脖子上轻轻一划,指尖灵光闪烁。
“聒噪。”
男子还未有所反应,脖间已被抹了一道,喉咙血气刹那汹涌,他不可置信瞪大了眼,捂着自己的伤口后退几步,血流穿过指缝流淌而出,滚烫黏腻。
男人捂着喉咙倒在地上抽搐起来,被称为大当家的男子震惊在原地,随着一道紫色灵光划过,为首几人瞬间身首异处,鲜血从伤口喷洒而出,一时满地血腥。
众人骇然,凝神一看竟是只异宠般的小蝎子趴在尸体上,懒散地伸着双钳,将自己浸泡在血泊中吸饱了血气,周身紫到发黑的幽戾色彩让众人不明觉厉,剩下的虾兵蟹将们直接怂破了胆,极有脸色下跪,将额头咚咚撞地:“求女侠饶了在下一命,俺们也是执行任务!”
齐寒月面色不为所动,长剑缓出鞘一截,带过一道寒光。
“等等。”
天舒脸色煞白,伸手覆住齐寒月的指节,将长剑推了回去,这是自己第二次看到她杀人,当真是毫无废话,下手利落又残忍,怕是活生生的心脏被抓出胸膛在手中跳动,这人的眉头也不会动上一下。
这些时日的朝夕相伴本让天舒有些放松,可看着眼前这一幕,却不得不承认这女人。
阴沉嗜血,是个非正道人物。
齐寒月瞥了眼脸色并不太好的天舒,似乎猜到了她心中的抵触,捋着发稍侧过那好看的眸子慢悠悠问:“执行任务?”
声线如抽丝般缭绕,在众人耳边回响,跪地几人相互交换眼神,先前开口的人小心道:“是,我等是常驻冥山的土匪,对这周边外围甚是熟悉,”
“前几日死士阁给了重金,说是千瞳宗有个女的躲在这里,让我们去找出来。”
天舒一愣,不由气笑,“那你们知道找的人是谁吗?”
“不…不知道,说是个女的就交上去。”
“但二位也知道,百姓轻易不上冥山,更何况一个女人,所以只要有声响我们就过来了。”
齐寒月听着,将长剑抱在胳膊里后靠在树上,饶有兴趣的望着天舒,那声音魅惑中居然有着几分调戏。
“杀?还是不杀?”
这样的齐寒月依然是媚得让人为之颠倒,可天舒却从不喜欢这样的她,下唇不自觉颤抖。
白日里阴沉的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个惊天响雷,在天地间回响,跪着的男子脑子活络,像是想到办法般磕头道:“姑娘若放了我们,我等必遣散众人,对外守口如瓶。”
“大当家的就是遇到了凶兽,对我们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不会起疑。”
“眼看要落雨,二位姑娘修为强盛自不担心,只是落雨后这毒虫甚多,两位姑娘若不嫌弃可随我们去休憩之处,只求放我等一命。”
台阶都递过来了,天舒望着身侧玩弄紫蝎的齐寒月,见她没有干涉的想法,便舒了口气,上前安排道:
“带路吧。”
土匪根窝离此地不远,住在还算隐蔽的山洞中,到处都是野兽骨骼和酒壶,地上随意披着兽皮,半开放的对外展露,齐寒月慢悠悠的步子走到最高处,目光落在最高处的巨兽头颅上,那是土匪的战利品。
洞外倾盆大雨,电闪雷鸣。
那个巨兽的头颅上长着浑然天成的紫色水晶,好像凶兽天生如此,脱落的虎牙凌厉尖锐,齐寒月一直盯着这个头骨看着,注意力不曾给过众人。
天舒极有眼色的把人都带了出去。
带着水汽的风从殿门吹入,带着丝丝寒意,吹动齐寒月随意覆盖在身上的薄衣,浓密的睫毛随冷风微颤,寒冷将思绪从回忆里带回现实,她回过头,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又出了神,如今她和记忆里的那个少女,倒是彻彻底底的换了个位置。
她曾也如今日天舒一般,手下留有余地。
代价却极其惨痛。
可即便如此,齐寒月却懒得干涉,她抬手抚着太阳穴,袖口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臂,尊重他人命运。
紧接着洞内传来蹑手蹑脚的脚步,天舒小心翼翼的踮到她面前,想找个地方坐下,可这兽骨椅上都是土匪们的酒坛子,她搬下几个酒坛给自己腾了点地方。
“血姬大人,我知道放了他们可能会有危险,但我不想看到你再为我杀人,所以让他们都离开了。”
“如若东窗事发,我自愿承担后果。”
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自言自语,但她知道自己说得再轻,这个五感早已在仙阶的女人也是能听到的,而她现在只着赶紧转移话题,举着拿着手上的酒坛,翻到正面,嚯的感慨了一声。
“醉前尘,好像是冥山特有的酒。”
一直在看兽骨的齐寒月终于被吸引了目光,她怔怔,望向地上的酒坛。
在如蛛网般纵横交织又支离破碎的回忆里,这些物舍仿若隔着漫漫重洋,却依旧一触即酸。
当年这酒不过清浅一勺,她便有几分醉了,不知是因为酒醉还是心醉,耳畔少女的声音仿若隔着漫漫重洋,被氤氲模糊了样貌。
“这里泥土常年阴湿,说是入黄泉前一醉前尘,故作此名。”
少女的笑镌刻入她的眉底,从此再无别酒可入她的眼。
如今,仅仅对那虚幻如前尘般回忆的惦念。
齐寒月望着正在折腾开瓶的天舒,这两人虽皮囊不同,可总有些许相似之处,又总是触及一些旧物让她想起,每每令她死寂已久心中泛起涟漪。
怕是故人所托,难免有故人之姿。
天舒并未注意到齐寒月一闪而过的情绪,她终于开了瓶口,试探着小吞了一口,那液体触及薄唇,就如像烧起来了般,渐渐又化作一股暖流,从喉咙一直流到肚里,齿间回味起大麦香。
天舒又喝了好几口,酒气上脑一下就晕乎了,她终于放下了自己的身段,蜷在虎皮毯上,“这酒当真是好酒呀。”
齐寒月起身走到天舒身旁坐下,看她摇晃着罐子里的液体。
“你们千瞳宗弟子,都爱喝酒吗?”
“血姬大人还认识其他同门吗?”天舒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伸手跳着手指舞去盖上盖子,“也是,您手上能有千瞳宗这么重要的两个术法,定是极其信任之人给的。”
齐寒月坐在兽皮上,望着洞外水幕连天,胳膊压在膝盖上,嘴角摇曳出嘲笑的意味。
或许在没有余地中也只能信任罢,那时谁曾想不过半年,自己便已是脚踩尸山的一门之主,人人忌惮,凶名远扬。
齐寒月半瞌了眼,风吹着潮气拂过脸颊,成为血姬以来,她见过诸多勾心斗角,人心险恶,那些步步为营的时刻都会让她在深夜恍惚中想起记忆里的少女。
那个天舒,和这人有着一摸一样的名字,可这两人并不一样,至少她当时扮演着自己现在的角色。
这些时日里,她带着这个同为天舒的女孩,看着她懵懂而天真,突然有些能理解当年在外门修习的那些时日,自己不曾理解的故人。
她曾经嗔怪那人带着隐瞒的接近,可自己当时并不懂,这为强者制定的世间法则,若不化为与这世间一般狰狞的怪物,将被这无尽的暗夜吞噬。
只是那个记忆里的天舒,眉目明明轻松调笑,却总是能让人见着她复杂纠结的模样。
齐寒月不知道自己心底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她气她摆布后又丢下自己一个人,可每每想到双赤诚的眸子,却怎么都恨不起她。
又或许在心底深处自己到底是感谢她的。
谢那些时日与她相濡以沫,伴她度过最难熬的岁月。
在你死我生之时,若是当年的自己与其互换,为了走上既定的前路,也会这样选择罢。
天舒并不知道齐寒月在想什么的,有些醉意上了头,天舒直直望着她的脸,一手行礼囔囔着:“人人忌惮又如何,血姬大人,我有个问题,斗胆一问。”
齐寒月不经有些好笑,喝酒了什么都敢讲了吗?
“问。”
“关于血姬这个名号,其实民间褒贬不一,得罪过的氏族基本无一好下场,有人说你是睚眦必报,亦有人说是杀人如麻,嗜血成性。”
“我如今都不信了,”天舒枕着脑袋,声音越来越小,醉言道,“虽然我知道这些话对于众仙家弟子而言乃是大忌,但我还是愿与你说。”
“在我眼中,血姬大人可以为了一句的嘱托帮扶至此,尽心尽力,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救命之恩,授业之恩,天舒他日必还报您的恩情。”
齐寒月摆动指尖的手微微一顿,酒壶里液体停止了摇晃,天舒已经借着微醺的醉意睡去,雨渐渐停了,冥山带着薄薄的雾气,多了几丝仙气,不再那般高寒无情。
看着雨过天晴,齐寒月突觉得,这段时间自己的心安,也算是那人走后,难得有过的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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