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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罪
“魔石会告诉你Pogtopia的位置。我希望能在庆典前一个月见到你。”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床单上,Tubbo猛然睁开眼睛。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是大汗淋漓。
他又梦见Wilbur了。自上次Wilbur和Tommy潜入Manburg已经有三月了,那时候正值夏秋交接之际,如今却是要快入冬了,再过不了多少天便是新年。庆典是明年的十月二十一日。这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比之Jschlatt交托给自己的任务,他更想率先完成Wilbur的。只是后者的难度实在是过高,而又只有自己一个人,进展并不是太多。
现在他还能接着需要去档案室查询资料做理由,但总不能天天往总统府跑天天用这个理由,长久以往,不说Jschlatt会不会怀疑,Quackity手下的暗线便会将这个事情上报至最高层,让他Tubbo吃不了兜着走。
Quackity目前的位置是Jschlatt的近卫队队长,负责保护总统的安全。但实际上他什么活都干,更重要的是他的手下的人,做的大部分都是间谍的工作,专门来监督像他这种前L\'Manburg成员,以及探听百姓之间的声音,有一些疑似谋反的被关了监狱暗地处决。Quackity前一阵子不知道替Jschlatt办什么事去了,很久没有见到他,但最近风声又起,连自己住宅周围的居民,看到自己,都不敢离得太近,但抱怨的声音还是传进了自己的耳朵。
秋冬见血不如春夏,清理起来也不方便。天气冷,很容易凝在地上。监狱中自它的第一位客人成功逃出这个国家后,虽是被冷落了一段时间,但看如今的这副模样,怕是到来年开春,都不会安生下来。
不仅仅是Manburg的人惶惶度日,将自己的嘴巴管得老老实实的,连外来的商队都知道Manburg新任总统的忌讳。但只要不影响双边贸易,自各国共用的宪法中,他国的内政与自己无关。Manburg人民的死活,与他们也无关。
杀的人不多。进去的人不少,只要没有大问题的,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放出来。但是到底什么能算得“大问题”,还不是由Quackity和Jschlatt说了算。
夜还深,可是Tubbo却睡不着觉了。他坐起身,凝视桌子上的魔石。Wilbur提到了Fundy和Niki。他是想着去见他们,可这时候Jschlatt又给他增添了不少任务,将他的肩膀彻底压垮了去。不过有一点好处便是趁Quackity不在的日子里,他在总统府地下室的布置还算是顺利。
那日Wilbur提到了Fundy的名字,所以这些天Tubbo向身边打听了几句,得知Fundy所做的一切,他不知道自己是惊恐,恼怒,还是不解居多。可现在仔细想来,他的心上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似的,让他在Wilbur与Jschlatt之间摇摆不定,就算他Tubbo知道哪一个是更佳选择。
他是不信Fundy会背叛Wilbur的,但Fundy做的事……Wilbur一定知道了,甚至很有可能亲眼目睹了这一切。Tubbo想不明白Fundy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是相信Wilbur不可能返回L\'Manburg,所以尽快找到下一个能够庇护他,使他身为Wilbur的养子的身份不会是一个让他继续生活在Manburg的问题的人?这样想来,Jschlatt确实是Fundy唯一且最好的选择。
许久以前,L\'Manburg还不存在,Dream还是这个王国的主人的时候,Tommy拉着自己见到了正在Tommy家中等候的Wilbur和还没有自己高的Fundy。他与Tommy年龄相仿,Fundy比他们小上个五六岁,那时候还没有自己的个头高。Wilbur没有跟他们细说关于Fundy的事情,不过既然是他的养子,Fundy也不像是个养不熟的。Tubbo是越想越迷糊,总觉得这里面是有点蹊跷。
那天谈话的画面再度蹦了出来。
Tommy和Wilbur是知晓这件事的。现在想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Tubbo苦笑。Wilbur用这个消息来试探自己,也是想向自己打听。这不能怪他,自己的态度确实令人怀疑,连Niki都是避而不见。Tubbo心里也是苦。Tommy说他单纯,Tubbo没有去反驳,可他怎么可能连Jschlatt说的话的真伪都分不出来。他知道Tommy心直口快,指责他也不是故意为之,可是听在耳朵里,进到心上,多少会难受。
可是Tommy的话给他点了个醒,自己当时应该向Wilbur解释清楚了吧。给Jschlatt干活,也只是不想让他们经营数年的心血就这样被毁掉。自己说的话可能也重了,Tubbo知道Jschlatt和Quackity做过的事对Wilbur是多沉重的一个打击。他们所做的在Wilbur心里估计与Eret不相上下。
更糟也说不定。
晚上想事就是这样。可能是在安静的环境下,Tubbo的思绪缓缓展开,编织成网,将每一人摆在他面前。既然合不上眼,Tubbo也不想浪费时间。他看向窗外,夜深人静,连往日里最为热闹的酒馆一条街也是熄了灯火。他左思右想,这种好时候等Quackity回来,便不会多了。他翻身下床,换上衣服,偷偷出了门。
Manburg内的不眠人不只有Tubbo一个。Niki坐在书架旁,记录Manburg这些日子的变化。她很久没能睡个安稳觉了。从Wilbur下台,她的第六感便告诉她事情开始不对劲了起来。紧接着是Wilbur出意外,被抓了铁证,Tommy性子急,自然是进了早已经安排好的圈套。定罪,逃跑,下狱,死刑,劫囚。一桩桩一件件仿若诗歌文选画作,铺展在Niki眼前。
她担心Wilbur。她想知道他如今是否安好。思念如荆棘缠绕在跳动着的心脏之上,每有细微的动作,便将她刺得鲜血淋漓,阵阵绞痛逼迫她弯下腰。
Niki有出城的法子,可以一走了之,就算Jschlatt要去管她,她也能保证让他抓不到自己。可Niki心知她不能走。至少在有了Wilbur的消息前不能走。她记得刑场当天,Wilbur扔向Manburg众人的眼神。那是给自己的。Wilbur的意思是让她在这里耐心等待。
从城市到岸边是需要走上一顿路程的。L\'Manburg这座城邦是建在高处,而与无望海接辖的土地是在低洼。Niki的房子临近海边,出门向西走上个五六分钟便是无数商船的停泊处。Niki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的,当初Wilbur便把这片地留给了她。她的房子只有两扇窗户,屋内点着灯,摆放着各种书籍,柜子上则是她养的兰草和其他的一些植物。屋子不大,但有四分之三被绿色填满。一个大箱子摆在最里面,其中存放着她使用过的武器装备。箱子没有封死,连锁也没有上。
深夜中的敲门声显得格外清晰。Niki写字的手一顿,她放下笔,从桌子下面抽出短刃。刃面光滑,映着火烛的光。几秒钟后,敲门声再度响起。Niki透过窗棂,可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只得发问:“谁?”
“Tubbo。”
是Tubbo的声音。Niki却也没着急开门。她将门轻轻推开,从缝隙中看见啦一道像极了Tubbo的身影。她推开的角度更大了些,很快地确保周围是干净时,将Tubbo一把给拉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Tubbo被她拉的是一个踉跄,不过好在Niki抓着他另外的胳膊,倒没有因惯性而让他摔倒。
“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Tubbo将黑色的袍子搭在椅子上,他舔舔嘴唇,左手摩挲着右手食指,“Wilbur,Wilbur他和Tommy前些天来找过我了。”
“什么!”Niki猛的推开椅子站起来。Tubbo眨眨眼点头向她确认自己的答案。Niki见自己有些失态,脸颊微红。她重新坐回椅子上,“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一个月了。”Tubbo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敢直视Niki的眼睛,用余光悄悄观察她的反应,“当天我是想要过来的,但是Jschlatt那边又给我拖住了。”
“我明白。”
Niki点头。她之前不愿与Tubbo见面,一是多少有迁怒于Tubbo的行为,另外一点则是她也不想与Tubbo牵扯过多,令他在Jschlatt那里不好过。Niki深知自己是亲Wilbur的身份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也不可能像Fundy去做毁掉Wilbur心血的事情,划清楚界限对他们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这个时候,Tubbo却给她带来这样一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消息。
“他们怎么样?”
Tubbo思索了几秒钟,摇了摇头:“Tommy还是老样子。看上去都还好。Wilbur的情况……不是太好。”
Niki握紧拳头,等待Tubbo的下文。米色的双瞳衬着同样颜色的秀发,她心里的千头万绪黏在唇齿之间说不出口,最后却是化作一句僵硬的“说下去”了事。
Tubbo注意到了Niki的异常,叹气道:“他跟Tommy是喝了隐身药水潜入进来的。炼药的是Wilbur。所以他看起来更糟了。Tommy和,和Technoblade也说服不了他,也只能如此。他们那天来是希望能让我建一条从Manburg到Pogtopia,也就是他们现在的基地的暗道。是有些距离,但是红石机关装上了,也能省下很多力气。”
他将口袋中的那颗魔石拿出来,放在桌子上,Niki拿了过去,放在手中摆弄了会。
“魔石是用来寻踪的。里面录入了Pogtopia的地址。Wilbur想让我在庆典前一个月完工,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只跟你说了这些?”
“不,他还提到了你和Fundy。”说完这句话,Tubbo再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Fundy的事情……Wilbur知道了。那天他和Tommy应该在现场,甚至是看到了。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只是听到他提起的时候,我才知道出问题了。”
“与其我们在这里没有由头猜测,不如与让他亲自说与你听。”Niki的声线柔柔的,可Tubbo却从中听出了命令的意味。Niki将魔石放回答道桌子上,由Tubbo小心收好。“我是不想见他的。你们选好了日子和地方,我自行前往就是了。”
见Tubbo点头,她又说道:“离庆典还有好些日子。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会尽我所能。”
海边雾气重,凌晨时能飘到百米开外,在雨季更能将整个Manburg笼罩在蒙蒙灰色之下。曦光在拉开门的刹那踏进了屋子,却在下一秒被房屋的主人推出她的领地。
荧黄色的魔石随着Tubbo一起离开。他现在要前往总统府,继续他的计划。Tubbo是个红石专家,平日里会摆弄些小玩意儿解解馋。一月有余,Wilbur的计划在他曾经的团队中却只有两个人清楚。
听说Jschlatt开始清算原属于L\'Manburg的团队,不过有了Fundy做打头阵的标杆,不少人闻风而动纷纷倒戈。Wilbur和Tommy如何,他们眼下是管不了了。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谁还会在意对曾经领袖们的忠诚?夜里或许会有不安与愧疚,但终究会被生存的欲望所蚕食。
现实的有,目光放长远了的也有。
“不少商会会长悄悄联系我,看我是否能够接触上Wilbur。他们对于Fundy的转变深表遗憾和痛恨,但他们认为Jschlatt并不会成为一名好领袖。而至少从我手上的任务来看,Jschlatt确实要对他们动刀子。”Tubbo借了一张纸一支笔,将见过面说过话的名字记录下来,“Jschlatt派了Quackity出去,说是与黑森林外的各大城主国主们送上邀请函,但到底是去做什么了,我也不知道。但他现在在修订好的经济法案上有所动作。消息没有封锁,所以那些队长才想要来找我。”
“他想做Dream。”
Jschlatt想做Dream。
Dream,这个名字对于全部的L\'Manburg和Manburg人来说,是印在心底的痛恨。当初选择跟随着Wilbur和Tommy独立出来的这些人,无一不是对Dream的法律和他的统治而不满。两个国度虽然战后再无冲突,Dream的王国依旧同往日那般,没有丝毫改变,但那里对绝大多数L\'Manburg成员,是个伤心地。
人们会念着他人间之神的名字,却不会感念他的所有。
令Wilbur和Tommy被处以死刑的证据是板上钉钉,就算人们心中再有不满,法律也是这样规定的,而且那些证据真实的可怕,让他们不得不去相信这些看似不像事实的事实。Wilbur和Tommy能够逃出生天,不少人嘴上不说,心底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Wilbur和Tommy在战争前后立下的名声威望到底是成为了他们的形象的最后的保护伞。
伸张正义是一件难事,而按照正常的故事,Wilbur和Tommy将彻底成为历史。这是Niki想不明白的一点。Jschlatt手上全都是好牌,但他现在却硬生生将它们拆开,把它们变成没有人想玩的烂牌。或许地下暗道的事情短时间还不能透露给他人,但庆典……
是个好日子。
最近几日的天气并不是太好,不少船只因为大雾被迫留在港口,不过对于船员们来说可是个好事。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在这座青春繁华的城邦中休息享受。
此外,Niki也收到了一份惊喜:来自于Eret,Dream王国的名义上的国王的邀请函,邀请她到城堡享受下午茶和晚宴。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够留宿。Niki收下了邀请函,向门外特意赶过来的侍者道谢。
宴会邀请了不少人,其中不乏有他国提前一两天便赶到,在城堡中歇息的。Niki没有着急。当初的独立,是由Dream一手将王国分成两半,满足了Wilbur的要求,从Niki的家步行到Eret的城堡,最多要七八个小时,不过有马车就要快上许多了。
将手中镀金的邀请函收好,门口的侍从带笑,将她领进了城堡的大门。Niki对这座城堡是再熟悉不过了,王国与城邦之间无数个合作协议都是在这里由她代替总统先生签下的。Eret也邀请了不少熟人,在见到Niki的时候纷纷脱帽行礼,无一不是客气至极。
与身边人周旋到晚宴开始,宴会的主角才出现在主座前,说着客套话。Niki坐在Eret的右手边第三个位置上,不近但也不远,是一个疏离的位置。酒过三巡,晚餐也进行到了尾声。Eret率先告退,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他的宾客们自行酣畅。见他离开,Niki磨蹭了一阵,也借着不胜酒力的理由回了被安排好的、在长廊最尽头的卧室。
房间面向无望海,阳台上种了几株不知名的浅色花朵,顺着石柱向下生长。Niki脱下晚礼服,换上较为舒适的常服,披着袍子站在阳台上眺望。月上树梢,花园中的灯火下再无人影,Niki出了卧室的门,去了城堡中,仅仅在有大会议的时候才会敞开的,放着王座的大门。
门是掩着的,似乎早有人在这里等待深夜来客。月光下,Niki看到王座全站着一道身影。那人望向由珍稀珠宝金属制成的王座,曾经属于另一个神,尽数彰显了他的权力与万能,如今落到这人的身下,却也不失了原本的气质。
Niki知道自己不应该有什么感觉的,可是看到他孤寂的身影,Niki的心脏却是揪着疼。Eret似乎在看什么,却又像是什么都没在看。
王座,是Dream向他承诺过的回报,如今被荆棘覆盖,身后的椅背变成了锋利的刀剑,在月下透着血光。
“Niki,好久不见。”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Eret转过身,抬起Niki的手,在女士的手背轻轻落下一吻。
NIki不为所动:“过誉了。作为一个前总统现通缉犯最信任的女性助手”
她在“通缉犯”和“女性”这几个字上重读。
听着她话中的自嘲与对自己的敌意,Eret轻笑:“你没必要这样贬低自己。这次晚宴是专门为你举办的。”
见她没有接话,Eret继续说:“Wilbur和Tommy曾返回过L\'Manburg一趟。”
L\'Manburg。他还称呼她为L\'Manburg。Niki心下荒凉。这个称呼从Eret口中说出,简直是讽刺至极。
“我在L\'Manburg后山见到了Wilbur和Tommy。Wilbur的情况并不好。他们应该是在黑森林中定居了。我告诉他们我想要帮助他们。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我义不容辞。但是Wilbur拒绝了。我知道他并不想要原谅我。”他直直地盯着Niki,后者在他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我希望你能向Wilbur表达我的。”
话毕是良久的沉默。Niki没有言语。Eret的话并没有太高的可信度,可是看向他的眼睛中的圈圈涟漪,Niki长叹一口气:“你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
Eret苦笑:“你可能不会相信,是Dream。”
Dream。当然是Dream。但是Dream为什么要关注Wilbur和Tommy的行踪?如今的局面不就是他最想要的?
不。不是。Jschlatt远比Wilbur有野心。他的步子迈得太大了,惹了Dream不快?但Jschlatt不会这样蠢。他很清楚Technoblade是与Wilbur和Tommy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如果在这样的局面下再得罪Dream,Wilbur的回归是迟早的事情。
不得不承认,Jschlatt没有那么蠢。他的诬陷是天衣无缝,至今找不出什么可以攻击的蛛丝马迹,Wilbur也输在了这上面。所以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困扰了Niki很多天。如果只是为了针对Wilbur,附带上Tommy,Jschlatt已经成功了。Jschlatt到底有什么目的?
“为什么?”
不单单是问自己,问Jschlatt,更是问Eret。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出卖了以前真心相待的首领后,又做了这么多祈求他的原谅?他有了权力,有了名誉,他的后半辈子再无忧虑。可是如果他真正决定追随Wilbur,他所有的一切会在刹那间灰飞烟灭。那这样,他曾经做出的决定又有什么意义?如果说是良心发现,Niki是不信的。Eret是做过深思熟虑的。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想赎罪。”
Eret低下头。他比Niki高出来许多,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Niki只觉得他的眼角处,晶莹的珠子反射出月光。
“是赎罪,Niki。”
“……我明白了。”
良久,Niki才说出这句话。
“我明白。我会的。”Niki说,“Wilbur不是那种人。他会记住你的付出。我会向他转达。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Tubbo和Fundy。”
银色辉光落入Niki的眼眸中,映着与平日中截然不同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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