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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笙歌的草药品质极佳,整个市场难见,自去年起,每月集市镇上的医巫都会从她手里全部买走。
因为脚伤的缘故,笙歌他们到的晚些,医巫已经在老地方候着了,并未过多交谈,付完钱拿了草药就离开了。
毕竟,笙歌身上的古怪,常逛集市的人都能看出。
“走,笙歌,带你去吃面。” 朝来将筐子收拾好,背在身后,扶起笙歌,心里打算待会再给笙歌买些糖,再买些首饰。
两人正欲离开,忽然有人来到他们摊位前,“小伙子!先别走!”
“这位大叔,我们草药已经都卖完了”,朝来对来人晃了晃空荡荡的筐子。
“我知道”,那人三四十岁左右,眼里的精明一看就是常年混迹生意场的,快速打量了一番朝来和笙歌,“听说你们卖雪后金?”
雪后金对养颜有奇效,只是十分难寻,唯有古滇南部这一块才有,且制作保存也很有讲究,因此市价奇贵,绝非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
“不好意思大哥,我们的雪后金都被镇上的医巫订了……”朝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笙歌打断,转脸看向她。
“你卖给谁?” 笙歌看着来人,她可不是什么一诺千金的君子。
那人很快就感受到,这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才是有话语权的人,虽然心内奇怪,但这古滇南部之人一向神秘,他转向她居高临下地说道,“别管我卖给谁,钱不会少你的。”
“不说我就不卖”,笙歌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挑衅。
“臭丫头!” 那人被笙歌激怒,左手攥住她的衣领,猛得将她提到双脚离地,“别不识好歹,你知道我是谁吗?!”
与此同时,笙歌反手摸向背后的匕首,却发现空空如也,想起那把匕首还插在湖底恶龙的心脏上。
朝来见状,赶紧上前压住那人的胳膊,怒视道,“你想干什么?!”
周围的人看到有人欺负小孩子,也赶紧围过来,大声呵斥,甚至有激动得都挽起袖子准备冲上前来,
即使再强悍,也是双拳难敌四手,那人把笙歌摔到地上,好在朝来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笙歌。
“一百贯三两雪后金,卖不卖?” 若不是这几日四方寻探,全是些下等货色,又听说此处的雪后金品质极佳,他才不会如此低声下气,又放低了声音,“不卖,小心性命。”
“五日后,去镇上东边医巫处买。” 笙歌理了理衣领,拉着朝来走了。
那人看着他俩的背影,这才发现,从始至终,这个小姑娘都没露出过害怕的神色,冷静地让人害怕。
拉着朝来走远后,笙歌才常常吐出一口气,直至坐在面摊上,开始盘算怎么把匕首拿回来。
“笙歌,你真聪明!刚刚我还在担心,怎么和医巫交代,你就想到让他去和医巫买,这样我们就不会失约了!” 朝来帮笙歌将辣椒粉撒到面里,替她拌好。
“你待会去和医巫说,我们三天后给他送雪后金,五天后,土司府的人会向他买雪后金,五五分账。”
“好!” 朝来虽然奇怪为什么要提前两天送货,她怎么知道那个人是土司府的人,但是笙歌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饱餐一顿后,朝来让笙歌在面铺乖乖里等他回来,然后匆匆跑去找医巫。
看摊主的生意实在好,吃面的人越来越多,笙歌抱着竹筐,一个人挪到墙根儿下坐着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就在那个人拎起她的时候,她看得很清楚,那个人的大臂上刺了一只独眼虎,她曾看到过土司的大臂上有一只一模一样的。
说明他是土司家族的人或是亲信,然而有传言,土司每年赏给有功的手下或是兄弟儿子神果,却从来只赏给他的女人金钱或珠宝。
那买雪后金的人很可能是土司的女人之一,且是受宠的女人,才能买得起。雪后金可敷于面部,长期使用肌肤吹弹可破。
然而笙歌知道,镇上医巫的两个儿子都死在当年那场土司征服他们凤起镇的杀戮中。
正想着出神,笙歌胡觉得头顶被人猛得拍了一下,抬头一看,竟然是自己朝思夜想的那张脸,“阿爸?”
“走,我们回家。” 阿爸牵起了笙歌的手。
与此同时,须兀村村长家的院子中,神巫已经摆好了祭台,他们要为尼金招魂。
神巫闭着眼盘腿坐在蒲团上,服下药水,安魂香冉冉升起,咒语由神巫的喉咙里弥散开来,忽然台上铃铛猛烈摇晃。
来了!
众人目不转睛盯着神巫。
神巫睁开双眼,满眼戾气,吐出两个字,“笙歌”,分明是尼金的声音!
说完这句话,神巫身体一歪,朝旁边栽了下去。
毫不知情的笙歌一路晕晕乎乎仍由阿爸牵着,直到被关进了一个小屋子,才逐渐清醒过来,她这是碰到人贩子了!
屋内角落里还缩着五个小女孩,大概都是七八岁的样子,一个是稍长些,也不过十一二岁,各个脸上都挂着泪痕。
看到那个男人进来,有个胆小的瞬间“哇”得一声哭出来。
“哭什么哭!” 那男人嫌恶地看了那小女孩一眼,又像拎小鸡似的把笙歌扔到那群女孩中,转身出门了,门外传来一阵锁链的声音。
头痛让笙歌皱起眉头,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空空只有墙壁,地上铺着些干草。又看了看其他几位小姑娘,皆是灰头土脸看着她。
笙歌走到那群小姑娘面前,对着那个年纪稍大的小姑娘伸出手来,“藏了什么?”
那小姑娘一愣,又猛得摇头。
“交出来!” 笙歌抓住那女孩的头发,用力向后扯去。
那小姑娘被笙歌吓得一哆嗦,慢慢将手从背后是拿出来,手里攥着一根银钗子,一端是祥云图案。
没过多久,从门缝里透出的光,可以猜出已经是黄昏时分。
木门再次被打开,那男人走进来,扔了几个窝窝头在她们面前。他发现笙歌没有和那群女孩缩在一起,而是一个人抱着腿坐在另一边。
又大又黑的瞳仁里找不到一点恐惧,就是这么直勾勾盯着他,让他心里忍不住有些发毛。
他轻轻咳嗽一声,走到笙歌旁边,“看什么看!”
笙歌的嘴动了动,那男人没有听清她说些什么,弯下腰凑近了些。
说时迟那时快,笙歌左手搂过那人后颈,右手狠狠将钗子刺入那人脖子中,拔下来时,血溅了笙歌一脸。
她冷冷看着那人躺在地上抽出,眼睛里的不可置信还没散去,其余的小姑娘惊叫起来,吸引来了外面的同伙。
那同伙看见地上已经断气的人贩子,又看了一眼满脸是血的笙歌,顿时明白了过来。
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掐住笙歌的脖子,左手掰掉她手中的簪子。
对方是健壮的成年人,笙歌身形不过是十岁的孩童,硬碰硬根本敌不过这人贩子,指甲已经将对方手臂划出道道血痕,却也渐渐被窒息包裹。
正当笙歌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道忽然松了,眼前的人直挺挺倒了下去,朝来的脸露了出来。
朝来扔掉手中的木棍,赶紧去扶笙歌,检查她有没有受伤,“笙歌,你没事吧?”
笙歌猛吸了几口气,才感觉自己活过来,来不及多想,捡起地上的银钗子,朝地上昏迷的人的心脏扎了下去,确保他死透了。
随后,笙歌拔出银簪子,扔还给那个小姑娘,一言不发地拉着朝来走了。
月亮很圆,却照不透山里的密林。
笙歌举着火把,扒在朝来的背上,仔细为他照着路。
整个山头,除了虫鸣,只有他们沙沙的脚步声,朝来感觉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俩,愉悦的小调情不自禁从嗓子里哼出来。
懒得理会朝来莫名其妙的好兴致,笙歌嘱咐他,“不要告诉阿达人贩子的事情。”
“好。” 笙歌说什么就是什么。
到了笙歌家门口,远远就看见阿达坐在门口等着她们,朝来加快了脚本。
“阿达,怎么还不休息?” 笙歌将阿达扶往屋内。
自从阿达身体恢复后,屋子总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但是一进屋子,笙歌还是感觉到屋子被翻找过的痕迹。
“今日怎么这么晚?” 阿达摸了摸笙歌冰凉的小脸,“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有我在,怎么会有事!”,朝来左手扶着阿达,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阿笙啊”,阿达在床沿坐定,满脸写着担忧,“刚刚村长让你去一趟,我听说是尼金死了,你……”
“尼金死了?!” 笙歌故意睁大眼睛,一副惊讶的样子,“那找我做什么?”
“笙歌你别怕,我去找我阿爸问清楚!” 朝来说完,就要往屋外跑,被笙歌一把拉住。
“我和你一起去吧”,笙歌从怀里掏出钱袋,是今日卖草药的钱,递到阿达手里,说道,“阿达你早点休息,我没事的。”
尼金的尸体就摆在朝来家院子里,两名手下守在旁边,朝来的阿爸揣着手絮絮叨叨说着什么,那两位手下看到笙歌来了,一把推开村长。
“说!是不是你杀了尼金大人!” 其中一名手下,好像是叫奇的,上前揪住笙歌衣领。
“放开她!” 朝来冲上前去,想救下笙歌,却被村长一把抱住。
今天第三次了,笙歌心想,第三次被人揪住衣领了,翻着白眼没好气,“是我杀的,是我一刀捅死的他!”
“你!” 奇被笙歌噎得说不出话来,“我们大人是死于中毒!”
“那就是我掐着尼金的嗓子灌下去的!”
“你还嘴硬!”奇一把将笙歌推倒地上,双目怒睁,口水四溅,“看你待会怎么狡辩!”
神巫走上前来,手里的小刀在月光下发着寒光,向笙歌走去。
笙歌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往后退了几步,“你们想干什么?!”
“笙歌啊,你别怕”,村长走上前示意神巫先不要动,柔声安慰解释道,“我们取一点你的指尖血来问魂,不会很痛的。”
问魂,一般用于为冤死之人找查凶手。取活人血滴在施咒的铃铛上,若是铃铛凭空响起,则说明此人是杀人凶手。
问魂之术,对同一死者只能行一次,既若未一次找到真凶,便不可再用。
“阿爸!笙歌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朝来一把挡在笙歌前面,“她根本不知道尼金是怎么死的!”
“滚开!” 奇暴怒,上前想推开朝来,却发现少年双拳紧握,岿然不动,眼神充满警告。
神巫嘴唇苍白,一天内的连续施法,已经耗尽他的心力。他左手提起一根长长的线,尾端系着一个小铃铛,走到笙歌面前。
笙歌从朝来身后走出,眼睛扫过众人,冷笑道,“一群无用之辈”。
说罢,笙歌拒绝神巫用刀,自己将食指伸进嘴里,用力咬破,滴在了铃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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