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舔舐
接下来一个多月,小狐狸每日都去孙大娘那学习让周显死心塌地的招数,洗衣、做饭,对他寒嘘问暖。
可奇怪的是周显开始日日早出晚归,他回来时她早就困得睡下了,这让她学的招法无用武之地。有时小狐狸夜里醒来,睁着朦胧的睡眼,隔着床帐子,依稀能近处的灯影和人影。
一个月中,虽说两人共处一室,小狐狸却不过见周显几面。偶尔就算碰见了,两人目光相触,他便迅速地转过头,匆忙地离去。只有她主动与他说话,方才谈谈地看她几眼。这令小狐狸十分苦恼,想着难不成自己身份暴露了?为何书生这样避开她。
一日夜晚,小狐狸正在给自己准备肉丸子。是的,孙大娘费尽千辛万苦才把她教会了,实现肉丸子自由的小狐狸觉得自己真是个自力更生的好狐狸。
快出锅了,门外周显竟然破天荒地在天黑前回来了。他看了锅里沸腾的肉丸子显然吃了一惊,小狐狸看了他一眼也吃了一惊。
他原本瘦削的身躯如今憔悴地更像是大风一吹就能吹跑,凌厉的眼眸下藏不住的乌青。
“我找了附近的几个镇里姓胡且卖豆腐的人家,有一户人家说十几年前走失了女儿,你明日随我去看看。”
家人,什么家人?小狐狸似乎已经忘记她给周显编的那个谎——“自己名叫胡阿离,家里是卖豆腐的,其他都不记得了”。
“哎呀,都说我记不清楚了,我记得貌似又不是卖豆腐的,似乎是做面食的,你不要找了。”涉事不深的小狐狸显然不知道如何把自己的谎圆得好。
“似乎?不是卖豆腐的?”
小狐狸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望向周显,看到他的眼睛狠厉地盯着自己,嘴角一丝轻蔑的笑意,小狐狸被盯得浑身发麻。
“是我大意了,忘了姑娘曾是个满嘴谎言之人!”说罢,“啪”地一声将手里拿的册子扔在了地上,头也不回地往夜色中走去。
任是小狐狸再不懂周显,也知道他生气了,生气的原因是自己骗了他身世。可她不知周显为何这样生气,不就是骗了他身世吗,又没要他身上的肉。要是他知道了自己不是人,是妖,还是来吸他元阳的妖,那岂不是要气得把她赶出去。
不管了,莫名奇妙的人,她的肉丸子该熟了。果然,自给自足的小狐狸不怕没有肉吃,书呆子是靠不住的。小狐狸盛起了热呼呼的肉丸子,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周显憔悴的面容和夜色中的背景又映入她的脑海,小狐狸想着那一张臭脸,嘴里的肉丸都少了些味道,意料之外地没吃完,留了几个在锅里,又在炉子燃起了一点火。
吃完饭,小狐狸百无聊赖,那书生还没回来。外面冷风还在呼呼地吹,她听到屋顶茅草被风吹动的沙沙的声音,还不回来,冷死在外面算了。一转身,看到了周显扔下的那本册子,她好奇地捡起来看了看,她不识字,每页左侧一排貌似是人名,这些人名开头都是“胡”字,那书生教她认过,约莫有几十页的样子。
看着里面遒劲的字,小狐狸又想起了深夜睡醒时,那书生俯案读书的身影,随着淡黄的烛光颤抖,就像寒风暴雪中飘摇的瘦弱的松柏。
他早出晚归是为了帮她寻找家人吗,他花了多少心力呢,小狐狸想不明白?她难得到了巳时还未入睡,可周显还没回来。
第二日,小狐狸又去孙大娘那学做了馄饨,打算回来向周显示个好。她想清楚了,反正道个歉又不会少块肉,她可不能让猎物跑了,那之前花的心血可就功亏一篑了。
晚上,小狐狸忍着饿等周显回来,他果然又是深夜回来,踉跄着身子,顶着一张憔悴的面孔,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小狐狸动了动鼻子,貌似闻到了血的气味。
不管了,先下馄饨吧。小狐狸忍着困意和饥饿,跑到他面前,咧开一张笑脸,又是给他接大衣又是递热茶,“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吃饭等得都饿死了。”说罢去灶台旁下馄饨,一边又暗自观察周显的反应。
“我并未叫你等我。”他的声音似乎也也比平时弱了许多,一到家就破天荒地和衣躺下了。小狐狸觉得今日的周显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依旧是鸡飞狗跳地煮好了混沌,叫他来吃,没有回应,似乎已经睡过去了。
周显忍着肩的伤躺下,今日他去酒楼搬货时发困,不小心被铁片划伤了口子,流了些血,看病的要的银子比他一日的工钱还多,于是,他只要了些纱布,把肩膀包扎了起来。兴许睡一觉明天就会好了。
父亲刚去世那会,十岁的他一身债到处打杂不仅还不上债,还保证不了温饱。他常常饿了一两天只吃挖的一点野菜,实在饿得不行了,就自己睡一觉。
恍惚中,他听到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感受到了柴火燃烧的暖意。是那个生性放荡,满口谎言的女人吗?她又一次欺骗了他,他白日四处奔走问访,花钱打听,将书孰的差事放在了晚上,方才为她找到了一些线索,结果她说是骗他的!算了,左右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过客,又与他何干,自己尚且温饱堪忧,没有必要投入过多的心绪在他人身上,待她在孙大娘那里学了些谋生的本事,自然就可以离开这里...想着想着,就忍着疼沉沉地睡去了。
入夜,小狐狸闻到了更加浓重的血的气味,似乎是从周显那边传过来的。和衣起身,她看到周显坐在床边,露出右边半个肩膀。那半个肩膀缠着绷带,可以看到晕染开的血迹。
“你怎么了!”小狐狸跑到他身边,看到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划过那没有血色的皮肤,他乌青的唇在发抖。
“不用你管。”大夫让他深夜起来换一次纱布。周显疼地、冷地有些恍惚,但他分明看那女人不知羞耻地盯着他的伤口,装作一幅担心的样子。他颤抖地把衣服合上,可伤口没有纱布裹着,又迅速地晕出血来。
周显在疼痛和严寒中挣扎,几乎要晕了过去。可几乎是同时他看到,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穿着一层里衣,上了他的床。那温热香甜的气息靠近,他气愤地要将她推开,可他的手已经疼得失了气力。
忽然,他感觉自己浑身一抖,伤口处的滚烫瞬间传遍了全身:那个女人正在舔舐他的伤口,湿热的触感从伤口前端传到后端,一遍又一遍。
“滚开!”他攒着力气,发出了低沉喑哑的警告。
“舔一舔就不会疼了,你舔不到的。”一双明眸望着他,仿若自己在干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呵,看看这个死性不改的女人。周显颤抖着身体,一口恶气郁结于心,她是不是也为其他男人做过这样的事,看她熟练的样子,怕是做惯了。她兴许是与那些富家子弟玩惯了,来他这里找乐子,装作流离失所的女子,骗他,看他笑话。
小狐狸看着周显慢慢地失力趴在了她的肩头,觉得那书生真是一个书呆子,自己又不会舔,又不让别人舔,疼死算了。她方才用了些妖术为他疗伤,希望明日猎妖的臭道士不要找上门来。哎,这次她可是下了血本了,日后定要好好讨回来。
周显第二天醒来,一股香甜的气息和暖意萦绕着他,顿时惊起!看下四周,他居然躺上了那个女人的床,昨夜发生了什么?还没想清楚,那股郁结之气又涌上心头,这女人居然轻易让男子睡她的床!
他迅速下床,在自己那张床上发现了一个蜷缩的身影,上面堆满了许多衣物。
他顿了顿,那股郁气不知为何淡了下去。掀开衣裳,伤口过了一夜居然奇迹般地愈合了。昨夜湿热的触感又向他袭来,他不禁伸出修长的手指划过伤口,又惊地一下把手拿开,合上衣服,仿佛那伤口是什么嗜血的怪物。
冷凉的早晨竟然觉得格外燥热,周显叹了一口气,晦暗的目光盯着眼前蜷缩的身躯。
小狐狸被冻醒的第一眼就看到那书生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不禁怒从心中起,怎地了,自己为他疗伤,还躺这个冷飕飕的破床躺了一晚上,他早上起来不备好早餐感谢他,怎么还一脸幽怨的模样。
可还没等小狐狸发火,那张薄唇就吐出一句不着一丝情绪的话:
“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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