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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独家
这道目光并不友善，苑筝自然明白是何原因，可容清却不明白。
他先警惕地将苑筝护在身后，佯装没有看透道士的目光，问他：“可有结果？”
“自然。”道士放下罗盘，幽幽道：“无心插柳柳成荫。”
容清不解：“道长此为何意？”
“老道自从来了这深林就发觉妖气深重，越往里探越是觉得不舒服，刚才又听人说镇上出了妖怪，活生生吞了两个人。”他冷哼一声：“我一路赶来，就是为了降妖除魔，维护苍生——！”
他这话中气十足，声音颇大，话音才落就再度举起罗盘，目标直朝苑筝。
幸而容清手臂一挥，三人即刻调转了方向。
“道长你这是何意？”容清面露愠色：“这是我夫人。”
苑筝比容清矮了许多，抓着他的衣袖，在他手臂后方露出半个脑袋，附和道：“就是，道长可是认错了人？”
道士冷哼一声：“老道的确会认错人，断然不会认错妖。”
他也是个急性子的人，又从背后掏出一把桃木剑，指向苑筝：“深林之中独你一间房屋，如此妖气弥漫的地方，你们二人安然无恙。”
视线又落在梳妆台上：“瞧你二人吃穿用度毫不节俭，怕不是能点石成金吧。”
“这吃穿皆是我夫妻二人每日去林中砍柴，靠我的手艺换取的钱财。”容清道：“我夫人爱打扮，我也不拘着，今日赚一文我给她花一文，赚一两我给她花一两。”
“没有那点石成金的通天本事，一些胭脂水粉我们还是买得起的。”容清正色道：“道长，我相信你才邀你进我们的家。如今你竟口出狂言说我夫人是妖，看来你也没什么水平。”
道士仔细打量了容清，又看了看罗盘，道：“看来公子你是个不知情的，可万万要擦亮双眼，别被这妖女给骗了！”
苑筝屡次想要把这臭道士给变走，可眼下若是再重施此计，定会引得容清怀疑。
他如此相信自己，若要坦白也需等彻底解了他的死劫之后。
犹豫期间，容清已经开始赶人：“你走吧。”
道士提醒：“你与这妖女结合，是要损阳寿，死后不得超生的！”
“生死有命。”容清铁青着一张脸，抬起手臂摊开手掌朝大门方向：“出去。”
落锁大门之时，容清看见门上还贴了几道符。
向来以礼服人的他二话不说直接将黄符扯下来撕碎，愠怒之下毫无君子之风。
道士见状，唉声叹气，望着刚吹熄了烛火的窗子，道了句：“孽缘，孽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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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万籁俱寂。
软榻上，苑筝枕着容清的胸膛，余温尚未褪去，她用指甲刮去他下颌的一滴汗。
“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当然不信。”容清道：“之前有妖这件事被他侥幸猜中，我还以为他是有些功夫的，没想到都是在信口胡诌。”
容清握着她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一下，刚刚褪去的电流再次起死回生。
“你与我一起，已是凤凰坠落，受尽委屈，我又怎会不信你。”
苑筝抬头，蹭了蹭他的下颌：“我不委屈。”
“如今我两袖清风，能许给你的只有虚无缥缈的承诺。”容清声音渐沉，翻了个身把苑筝紧紧搂在怀里，吻了下她的发顶：“这次科举，我必——”
话还没说完，苑筝的手指落在他唇上。
她起身，从床尾拿出里衣，黑灯瞎火再加上她手指无力，系了半天也没系上。
一双大手从背后圈住她的腰，慢条斯理为她系上后又叫她依靠在他怀里。
容清问：“你想说什么？”
苑筝道：“我就想生活在这里，一辈子。”
容清笑：“那我一定争取留在这里。”
苑筝垂下眼躺下，没再说什么。
容清的手穿过她的脖颈，重新将她搂在怀里。
今天太累，下午在集市上受了不少惊吓，晚上又被道士给气得够呛，刚刚又陪他一起折腾到了现在，苑筝睡得很熟。
容清轻轻抚摸她鬓角的碎发，天色微微亮，他精力充沛索性不睡了，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的睡颜，直到林子亮了些，他的视线能看的更远些时，才轻手轻脚起床。
容清砍了些柴去镇上卖，昨夜发生的事情已然引起轰动。
尽管官府严令禁止谈论，百姓们依旧议论纷纷。
容清从前街走到后街，听到的大多数是众人对衙役的消失表示大快人心。
看来这群衙役仗着官位作威作福已不是一天两天了，百姓们有苦难言，纷纷道：“这哪里是妖魔，分明是菩萨下凡。”
不远处有汇集在一起的人群，容清想多听一些，回去告诉苑筝让她开心开心。
可走近一看，竟是那个江湖道士。
他一手握着罗盘，一手拿着黄符，嘴里煞有其事道：“东边那片深林乃是妖魔鬼怪横窜之处。”
他分给每人一道符，人群渐渐褪去后，容清与他对视，转身就走。
道士追上他：“你冥顽不灵，是助长妖魔横行的元凶。”
容清头也没偏，挺直脊背，正视前方：“依我看道长才是魔。”
道士皱眉：“此话何意？”
“你是捉妖捉到疯魔。”容清停下脚步，指着他手中的黄符：“不过是几笔朱砂，只能寻个心里安慰，骗骗无知百姓罢了。”
话音刚落，容清被脚下石头硌了一下，险些摔倒，还是被道士给扶了下才站稳。
他抿了抿唇：“多谢。”
道士问他：“你眼睛怎么了？”
“徒生恶疾，就快好了。”容清答。
他被道士扯住站在原地，道士猛地凑近他的眼睛，容清后退两步：“你做什么？”
“别动。”道士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个铜杯，不知倒了几滴什么水，手指碰上他的眼皮。
容清顿觉一阵刺痛，他掀翻道士的手：“你——”
刚张开嘴，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他眼中的道长似乎……更精致了些。
精致指的是，容清能清晰看见他的胡须，也能清楚瞧见他眸中的红血丝。
再看向他身后，那是久违的清晰。
他眸中再也不是一片白雾，而是天下盛世。
容清几步跑到桥上，俯身能看见旺盛的荷花，荷叶纹路曲折，上面点缀晶莹的晨露。
容清兴奋地问道士：“你刚刚给我抹的是何神药？”
道士看着他：“老道只是一届捉妖占卜的道士，可不是神医不带神药。”
容清问他：“你就说刚刚你往我眼皮上抹的是什么吧。”
“此乃明目之水。”道士抬起手，掌心握着一条白纱：“公子，看来你是被一叶障目了。”
白纱随风飘动，容清接过来，指腹一捻，问道：“这条白纱，一直在我眼中？”
“正是。”
“可人的眼睛里，怎么会有白纱？”
道士冷哼一声：“人都能同妖结合，有白纱不奇怪。”
屡次提及这个话题，容清想要发怒，可道士毕竟医治好了他的眼睛，他敛了表情：“道长，感谢你为我医治好了眼睛。”
“今日你散播谣言，污蔑我夫人这一事，我不同你计较，但在下毕竟为人夫，若是再有下次，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管对方是谁，也无论他对自己有多大的恩。
容清始终感谢那个在迷雾中收留自己，又给自己熬药的姑娘。
她因自己而损失了半个房子，不但不怨，甚至还以身相许，这等痴情女儿，若是负了岂不成了天下人唾弃的负心汉。
道士将刚刚被容清嫌弃的黄符重新拿出来：“既然眼睛已经复明，想必你定可以发现妖怪。”
容清皱眉：“此话何意？”
道士答：“不相信老道可以，但总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将此符贴在妖魔身上，符咒完好无损，乃为人；符咒自毁成灰，乃是妖。”
道士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而容清看着怀里的黄符，这次没有丢掉。
符咒真也好假也好，他想，苑筝是个胆子小的，有了这两道符说不定可以给她个心里安慰。
时候也不早了，容清买了些菜回家，苑筝还在睡着。
他凑过去轻轻碰了碰她的眉，在看见苑筝蹙眉将醒未醒的模样时才笑着抬起手。
眼睛完全恢复了，容清的心情一直雀跃不停。
他一遍又一遍用眼神描绘苑筝的眉眼，再往下到她的锁骨，以及……锁骨下方那颗红色的朱砂痣。
他最喜亲吻这颗痣，一遍又一遍。
想把她叫起来说自己的眼睛已经好了，又不忍看她打扰她的美梦。
容清留下轻轻一吻后，来到小厨房做饭。
经过日夜赶工，这里已经修建的差不多了，幸而这些时日不曾下雨，等再过几天将房顶建好，就可以恢复原状了。
容清刚把菜炒出来，赫然听见门外传来说话声音。
平日里这深林肃静，偶然听见有外人讲话还真不太习惯，结合刚刚在镇上听见的话，容清出门一看，有不少人站在林中，对着自家房子指指点点。
见他出来了，有几个胆子大的妇人走上前：“这位公子，你家可是住在这里呀？”
容清点头，警惕地问：“怎么？”
妇人瞧他白白净净，不像坏人，便告诉他：“听道士说，这林子里有妖怪。”
一猜便是此缘由，容清板着脸：“即是有妖，尔等凡夫俗子还敢过来，不怕凭空消失？”
那妇人不怒反笑：“哪能啊，那妖怪只把坏人变走！”
“是啊。”另一结伴而行的人说：“依我看呐，才不是妖怪，而是神仙！”
容清注意到她们脚下还放着篮筐，便问：“这里面是何物？”
“我们想着来拜见一下神仙，感谢为民除害，这不是都带着东西过来的吗！”
篮筐里有点了红点的馒头，还有鸡蛋，甚至还带了壶酒。
得知她们并无恶意，容清神色也没有那么严峻。
妇人道：“可是这里除了树就是树，哪里有拜的地方啊。”
“心中感谢未必是坏事。”约摸着这时候苑筝该醒了，容清道：“只要别在我家房门口吵闹就好了。”
妇人追问：“其实我们也是成帮结伙才敢过来的，小公子你一个人在这里住，不怕吗？”
“就是啊，道长说是妖怪啊。”
“这林间的妖气最重！”
那道士一直将苑筝视作妖怪，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容清索性从怀中掏出那两道符，粘在大门上。
“不怕。”
此举的确让众人停止了遐想，他们三五成群朝林子深处走去。
等容清刚把饭端到桌上，苑筝也醒来。
她问：“你去哪里了？”
“去镇上买了点你爱吃的菜，还有鸡。”
苑筝这一觉睡得时间够久，早就饿了，乘着院里的微风吃饱饭后，就拿了把折扇，一边扇一边给蔷薇浇水驱虫。
从前她还未幻化成人形时，最怕的就是这些小虫子。幸而得到老树庇护，用树枝给她抓痒。
苑筝面朝太阳，很快就热得不行，偏生这处不见半丝风吹。
眼瞧着容清正背对着她砍柴，苑筝拿起折扇朝林中用力扇了几下。
不多时，微风回笼涌进院中。
苑筝正慨叹夏风舒爽，冷不防瞧见大门被吹开，而那两扇门上，刚好有两道黄符。
混合着朱砂红，在烈日之下异常耀眼，直直面对着苑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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