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气

作者:盛灼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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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梦江南


      行走于烟雨迷蒙的江南,冷雨敲打伞面。晓风残月,杏花微雨时节,半梦半醒之间,与其看见,不如说梦见,一缕横烟似的姑娘,水汽淋漓。我仿佛梦见风姿绰约的江南款款而来。

      娉婷江南,一曲靡靡之音。

      两宋江山,重心在江南,推动它的富庶和奢靡。“苏湖熟,天下足。"得天独厚的气候水土,滋养了茁壮的米粮,也养育了如水的饮食男女。许是受到偏安一隅的王朝印象,江南如一位二八女子,执红牙板,袅袅地唱柳词,红绡银篦,罗裙酒污。在世人眼里江南总是颓靡, 不同于雄健的关西大汉,执铜琵琶,铁牵板,放声一吼,怕是“病病恹恹”的江南弱女子、书生要吓得魂缥缈兮罢。
      少年不识愁滋味。我正值迷惘之年,不为衣食发愁,苦苦啃读经典,攀爬难以企及的象牙高塔,却已在思虑先死,想看如何打发光阴,这不是强说愁而是迷惘。它又和百年前“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文人骚客何其相像。物欲横流的年代,人们又该如何面对精神的贫乏呢?醉梦犹昏的南宋给出答案。

      烟雨江南,一幅墨染画卷。

      春夏之交,雨水时时光顾江南大地,有时细雨如丝,有时暴雨如瀑。倚着江南小楼的雕课,听它穿林打叶,见雨雾笼罩巷口,挥不去半分怅然,雨点如天空的眼泪般顺着天幕的脸颊流下,时时雨珠滴圆荷。庭院里的荷亭亭玉立,是江南的婉碧。
      枝叶交错横斜,掩映石桥下的乌篷船摇橹远去;透过精致的窗棂,粉墙黛瓦的古建民居临水而建;仰视清湛的蓝天,高高翘起的飞檐却映入眼帘。
      我曾学习中国水墨的技法,后来才发现,原来古画之美就在身边。庭院深深,小巷曲折,古刹钟鸣,芭蕉骤雨,月色如水,这便是江南。

      诗画江南,一首重逢之歌。

      秋风白马,古道寥落,秋与塞外往往是离别之地,那么春与江南却是故人重逢之处。"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逄君。"暮春时诗人来到温柔的江南,遇到常在旧时王公堂前歌舞奏乐的乐师,一切仿佛仍是归时模样,可人生瞬息即变,墨香缥缈间又一折戏幕起落,所有离别的丧痛、重逢的欣喜皆成了烟花三月的景致。这次重逢,人生期会也许再遥遥无期。我也盼望着,望着千古不变的江南的月,也能望见失散多年的故人。

      青瓷江南,一窑秘色釉瓷。

      细细端详,轻轻敲击,铮铮瓷音中我仿佛听到了窑工的呐喊,商贾的叫卖,骏马的嘶叫……瓷片上的纹理简朴流畅,美丽曼妙,我感受到千年前先人们的精神气韵,千年前的火陷又燃在上林湖畔。这抹静卧在我手心的微凉的淡青,让我坚信它有过炙热如火的诞生和温润如玉的一世。
      江南的人,不管男女,也一律获得了瓷的韧性,瓷的气质,瓷一般玲珑的智慧,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嵌入瓷的声韵。挫折如雨点敲击在他们身上,一定会发出青瓷的铮铮之音。江南的雅士用瓷杯把盏,酒后吟诵的飘逸文赋和青瓷裂片的叮咚声,绕梁三日,跨越千年。
      这样的特性或许与靡靡颓废相悖,矛盾纠缠间,我看到郁郁时光的交叠,那些被遗忘在历史中的人们,脸上也写满了与今人一样的痛苦,怅惘和希望。

      一梦江南,遗梦江南。我不能永远站在江南梦中,披着细雨,走向雨巷深处的她。破晓梦醒,江南清清楚楚呈现在我心里,不再隔着那层纱,一阵风吹过,树就开始响了。最后一滴载着江南迷梦的雨水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

      能不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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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一梦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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