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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国死讯
白梦阑却只略略瞥了一眼,清冷的目光让花冬梅都有些望而却步。
她只是对花冬梅视而不见,量她也没有这个胆量杀她。
便听方尘道:“冬梅,你方才在门外听的还不够吗?收起剑吧。”
花冬梅心有不甘:“殿下,您不能留着她!”
白梦阑心中冷笑着,上次稍稍说了她几句,她倒也是有些识相了,不敢直接对她恶言相向,至于这找到方尘这儿来,怕是因为心中那些个儿女情长作祟。
方尘道:“冬梅,你且回去吧,本王要做的事心中自然有数,不必多言。”
花冬梅自然也知道,方尘的心不是她能随意动摇的,但心中忿忿无法压制,砚南王府这十多年来何时有过女子?偏偏被白梦阑破了这个例。
花冬梅言语无法平静:“殿下,您若是顾忌她面子,那我不怕,我可以替您杀了她,我大宋虽好和平,但也从不惧战,区区一个辽国的纾贝公主,死了又何妨?若有事,我一命抵一命!”说着,举剑欲刺。
她的剑法不算精,徐纸云抢上便隔开了来剑:“你放肆!公主的命也是你能赔得起的?你还一命抵一命!”
花冬梅怒火中烧,白梦阑却波澜不惊,还是对她恍若无闻,论武功,她还不及徐纸云。
白梦阑甚至都没有转身,但她的动作,只有方尘看见了。
花冬梅欲刺之时,她袖下之手微微一颤,银针已到指尖,挥手便可见血封喉。
方尘嘴角略略上扬,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这次,怕是徐纸云救下了花冬梅。
方尘这才道:“冬梅,收起剑,走。”
花冬梅看着方尘的眼中,好像总是有洗不尽的委屈,白梦阑只觉可笑,这痴情之人过得恐怕还不如她这个不能动情的人。
她正要再动手,长剑却被一个陶瓷茶杯击断,而那茶杯,却又稳稳地回到了方尘手中。
这回连白梦阑都惊了,回过头见到方尘还是那样悠然。
以瓷击铁,比以卵击石更要难上百倍,更何谈这瓷杯又稳稳转了个弯回到原处了。这份内功真是忒也惊人。
方尘道:“冬梅,这把断剑,告诉你什么?”
花冬梅从未见过方尘这般对自己,眸中含泪:“军令如山!”
方尘道:“你知道便好,休要再胡作非为,邶麾盟中之人,从不承别人的让。”
花冬梅奇道:“殿下此言何意?”
“你与纾贝公主动手,先死的一定是你。”
花冬梅听这话,如雷轰顶,默然不做声。
白梦阑笑得不真切,只是淡淡地道:“殿下抬举了。”
言罢,便跨出了门槛。
“事情似乎没有我们想的那么顺畅啊太后!”章喜言一如既往地贼眉鼠眼,矮小瘦弱。
萧绰高坐在上,眉头紧皱:“你是说白梦阑在砚南王府?”
“是啊太后,这该如何是好啊?”
“我们的探子传信时是这么说的,若真是如此,那恐怕就要断了消息了,我们的人都无法入府。”
章喜言与季嘉恨先后报忧。
“孤知晓了,看来是不能再拖下去了,这小妖精怕是要将整个大辽拱手送人了。”
萧绰顿了顿,思量了半晌,便道:“小恨,你性子较沉稳些,明日启程,佯装成通商之人,潜入代州,千万不要随意打草惊蛇,这砚南王可不是随意能糊弄的人,你须得打探清楚了再动手,白梦阑孤要活的。”
季嘉恨坚定拱手道:“奴婢遵旨。”
她正欲行,萧绰却叫住了她:“小恨啊,此一行凶险万分,不过孤答应你,只要你能平安回来,孤便成全了你。”
季嘉恨悄悄与章喜言对视了一眼,便听萧绰道:“别以为孤不知道你们两那些事,你们一起办事多年,日久有情孤也理解,太监宫女即使不能通婚,但你若是能办成,孤让你们平静恩爱倒也不是办不到。”
季嘉恨章喜言心中都是喜不自胜,他们向来是粗人,心中所想的一切都在脸上,仿佛都在同一瞬间放出了流光溢彩。
原本以为此生无缘的人,好像已在触手可得,自然心中窃喜。
“奴婢明日便出发,定不负太后所托。”
季嘉恨正欲离开,却又听萧绰道:”小恨啊,你此去务必记住,若想得逞,最好有人能助你一臂之力。”
“太后此言何解?”
“在那砚南王身边,总会有些忠诚之士知道白梦阑身份之后看她不顺眼的,而你要做的事恰能和他们的心意。就算你无法潜进砚南王府,但也有人可以。只要能找到好的盟友外呼里应,势必事半功倍,明白吗?”
“您的意思是让我找公主的仇家?”
“仇家谈不上,但是总也会有人觉得她的身份是不适合留在砚南王府的,不出所料的话,砚南王身边那些忠诚下属,想把白梦阑送走的人不在少数,这对你是很大的助力。孤只要你把她带回来,绝不可声张,毕竟外界得知的消息都是纾贝公主已死。若是顺利,一道能探得什么军事要机最好。”
“奴婢明白了,太后高明。”
真是没有想到,方才才离开的地方如今却又回来了。
白梦阑只叹命运世事无常,这砚南王府,大宋邶麾盟,最为大名鼎鼎的地方,都是她在辽国时就早有耳闻的武林圣地,前者更是整个大宋最主要的兵力聚集之处,她这才来了几日,便全部见识过了。
一处院落,幽静无人,出院便有几支士兵时时把守,白梦阑虽说谈不上害怕,但也不敢胡来。
成林将她护送到了,便即刻回去复命。唯有那抬头一眼,落下之处,却对上了徐纸云的目光,两人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的双双转头。
白梦阑也不是不识趣的人,看到了,但不动声色,甚至没有眼神示意,只做不知。
成林回到方尘身边,方尘问道:“人送到了?”
“是。”
说罢便没了言语。
但成林对于砚南王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知道方尘不会对他苛责,便顺其自然地不解道:“殿下,您这些年来向来是对于女子之事不闻不问,又为何要这般对那纾贝公主,您对她早已仁至义尽,要说欠也该是她欠您的,又何苦要淌这趟浑水?”
方尘一手执笔道:“成林,连你也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做吗?”
“殿下,当年虽说兰陵郡王对您是有大恩,但您报的还不够吗?从当年到如今,您也因此承受了那么多的流言蜚语而只字不发,再者且不谈兰陵郡王是否知晓您做的一切,就连那纾贝公主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生身父母是谁。”
“是啊,但为什么报恩定要让别人知道呢?这一切求的不过是一个问心无愧罢了。当年大哥的恩情本王无以为报,他救下的是整个代州城的百姓,更可以说,是大宋的江山,百姓的安居,他也从不曾和本王提起过分毫,这份大义,本王又该如何报答?如今他的亲生女儿就在眼前,在辽国受尽了不甘,本王怎能忍心弃之不顾?”
“那您打算告诉纾贝公主真相吗?听您这么一说,这位公主还挺可怜的。”
方尘沉思半晌,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些微醺之时吐露的心里话,便也不禁脱口而出:“越是外表光鲜之人,越是要更多地掩饰内心的苦楚,纵是受万人朝拜又如何?她的出生,不应成为她的限制,既然大哥选择了隐瞒,自然也有其中用意,本王自当替他接着保守这个秘密。”
成林听的一知半解,但也至少知道了,方尘再也不会动摇了。
方尘也不知是在回忆,还是在权衡,成林却又道:“可是殿下,这里不是她的家,若是被辽国那位太后知道了她在砚南王府,定是要派人来取她性命的,留不住的终归是留不住。”
方尘叹着,但也坚定着:“若是她愿意,这里便可以是她的家,不出所料的话,辽国那位已然知道了。”
成林惊道:“殿下何出此言啊?”
方尘镇定道:“萧太后在辽国只手遮天,想得知白梦阑的消息还是很容易的。今早有一队前来通商之人入了城,其中必有蹊跷。”
成林有些急道:“那您既然知道,为何要放他们入城啊?”
方尘神色似乎有些带着笑,学着成林说话的口气道:“拦不住的终归是拦不住。”
成林失笑:“殿下您如今还有闲心说笑?”
“怎么?天没有塌下来,百姓也没有流离失所,本王为何不能说笑?”
“那他们既然来了总是有目的的,最主要的应当还是在纾贝公主身上,怕的就是他们居心叵测,想要的不只是公主,属下是否需要加强王府设防?”
方尘坦然执笔作文:“无妨,他们没这个胆量擅闯王府,没必要打草惊蛇,不过……”方尘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要盯紧王府里的人。”
成林不解:“殿下这是何意,难不成是觉得王府里有奸细会引诱外敌?”
方尘没有正面回答,但却停下了挥动的笔触:“冬梅那边,你稍稍注意一下。”
成林这才明白。他生性也不愚钝,又跟随方尘多年,随即明白了方尘的用意。
成林正要离开,方尘却叫住了他。
“殿下有何吩咐?”
“我希望你能有心保护她。”
成林心中一惊,这哪里是殿下该和他说话的口吻,没半点命令的意思,只是像是站在朋友视角的托付。
可是成林也奇怪,方尘何等的能耐?况且他不是喜好拖人帮忙的性子,他自己明明有这个能力,哪怕是一生一世,砚南王府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公主。
但既然他这么说了,成林也只好道:“殿下嘱托的事,成林定会赴汤蹈火。况且殿下如此良苦用心,属下又怎能拂您的意?”
方尘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但他心里又好像压下了许多。
大辽,上京城,举国同悼。
萧挞凛只身入宫,面上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悲情。
“太后,阑儿真的走了吗?怎么走的?我要见她!”
萧绰双眼泛红,几乎都有些红肿。目不转睛地望着萧挞凛,有意遣退了旁人,投入萧挞凛怀中:“挞凛,纾贝死了!她深夜出宫,我们大辽向来多豺狼虎豹,回来的时候都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了!”
萧挞凛见她哭得撕心裂肺,本有些兴师问罪的姿态也瞬间消逝,转而尽数化为感伤。
不过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燕燕,你说阑儿回来的时候是血肉模糊的,那是不是说明,那也不一定是阑儿!”
萧绰哭得更胜:“我本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孤亲自确认了,她的穿戴都与那日阑儿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萧挞凛眼神逐渐呆滞,松开了拉着萧绰的手:“我不信,我不信!燕燕!你说过你会护她的!你是我们辽国的太后,天下几乎尽收,阑儿怎么会死?”
萧绰难免心中一惊,却还是抽泣着:“挞凛,你这是在说孤是故意让阑儿去送死?”
萧挞凛没有回答,却也算是默认了。
萧绰哭声略停,“哼”了一声。她早已想好了如何应对。毕竟萧挞凛在辽国是兵权的象征,更是别国最为忌惮,因其而不敢轻犯大辽的人物。即便她是太后,也得罪不起。毕竟她是女儿身,无法将兵权自己掌握。
“对于阑儿,孤向来问心无愧!虽说肚子没有痛过,但不论是荣华,权位,孤能给的都给了!何况抛开这些,她也是孤一手带大的,没有亲情也该有感情了,孤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萧绰自然知道,以萧挞凛,这么只言片语,打感情牌定然是不够的。
“挞凛若是还不信,不如自己去查查那些禁军。他们都是你的手下,想来你要撬开他们的嘴并不难。你自己去问,孤有没有下过这等命令,故意放纾贝公主出宫!”
萧挞凛听这话才信了七分,毕竟她说得没错。那些禁军都听他号令,不要说审问,就算是萧绰真的下了这道命令,他们听不听还是两码事。她既然能如此笃定,那此事大概率也不是她做的。
萧挞凛突然竟有些轻松,总算不必要向她寻仇了。
他默然叹气,走向前方的棺木。
萧绰也不做阻拦,只是看着他掀起棺木。仅是看了一眼,便忙盖上,紧紧皱眉,强忍的泪再也无法阻拦了。
他不禁趴于棺木一侧,泪水奔流纵横。她死得好悲残,连一具全尸都不愿留下。
萧挞凛不禁对着那紧闭的棺木,挤出最后一张笑脸,毕竟,她生前都是笑着的。那笑靥,好像不论什么都洗不去,甚至他都无法知道,她心中,到底是喜是乐。
不过这都已成了过去了。
世人都不知道,白梦阑是他萧挞凛的女儿,更不会知道,她的母亲姓甚名谁。
她真的太可怜了,至死都没有唤过一声“爹”“娘”。
她的身世,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个谜,包括她自己。
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寥寥无几。况且知道的,都是举国上下地位最高的,也是绝不会多嘴的。
萧挞凛一时间真的好后悔。多漂亮的女儿!即使无人知晓,他也一直在心中,将白梦阑引以为傲。
若非她自己争气,自幼聪慧过人,与人为善,得百姓赞颂。以她的身份,位居大辽皇室,定会引人不满,不好听的话,也会弥漫于街头巷尾。
他至少应该告诉她,她并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她的爹爹,是辽国的大将军……
这样,她这短短的一生,会不会多些欢乐,美好?是不是,也不会总想着要逃离这个皇宫?
一时间,唯有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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