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蔷薇

　　06.

　　顾清潼去图书馆借了资料，又去旁边的咖啡厅给叶知秋捎了杯咖啡。
　　等回到教室，小休已经快要结束。
　　叶知秋不知什么时候醒的，这会儿正眉飞色舞的和后桌的女生讲八卦，看到顾清潼进来，起身接过咖啡给她一个熊抱。

　　“潼潼宝贝，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顾清潼撇了撇嘴：“那你不陪我去图书馆。”
　　叶知秋心虚地嘿嘿一笑，又冲她挤眉弄眼：“对了，我刚刚知道一个重磅新闻！”
　　“什么重磅新闻？”
　　“黄琦你知道吧？就是昨天中午……”

　　“安静！安静！”
　　叶知秋话没说完，六班的卫生委员向琳琳忽然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进来。她用力敲了敲黑板：“来个人陪我去检查卫生！快一点，时间来不及了！”
　　小休时间教室里本就没多少人。
　　更遑论是检查卫生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大家都当没听见，该干嘛干嘛。
　　只有顾清潼眼睛一亮：“轮到咱们班检查卫生吗？”
　　向琳琳：“对。”
　　“我去我去！”

　　顾清潼“噌”地起身。
　　叶知秋只来得及“哎……”了声，她就已经跑没了影。
　　叶知秋不明所以的挠了挠脑袋。
　　“以前也没有见过你检查卫生那么积极啊……”

　　而此时，教室外。
　　向琳琳将卫生检查打分表交给顾清潼，简单给她讲了一下注意事项，随后到：“现在时间比较紧张，咱俩分工来……”
　　“好！”顾清潼应的很干脆，“你检查一到十五班，我检查十六到三十班。我先走了，保证完成任务！”
　　没等向琳琳反应过来。
　　顾清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

　　……

　　高二年级一共有三十个班，顾清潼在六班，沈茂在十七班。
　　弘嘉的教学楼呈“L”形设计。
　　从南向走廊拐到东向走廊就是十七班教室。

　　这会教室里人不算多。
　　除了在窗边说话的沈茂陆添纪南风等人外，还有五六个补作业的，两三个趴桌子上睡觉的，统共也就十来人。

　　顾清潼站在教室门口，抬头挺胸，清了清嗓子。
　　然后敲门：“检查卫生。”

　　除了还在睡觉的三个人，其余所有人齐刷刷的扭头向教室门口看来。
　　刚还在说笑的沈茂等人顿时安静下来。
　　纪南风推了推沈茂的肩，偷偷给他使眼色——
　　大小姐似乎来者不善啊。

　　沈茂动也未动，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姿态懒散的坐在位上，一侧肩膀抵着窗户，只目光淡淡的落在顾清潼身上。
　　修长手指间娴熟打转的钢笔在看到她的刹那停了停，很快又重新转动起来。

　　只有陆添，对方才教学楼下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一脸热情的和顾清潼打着招呼。

　　“顾清潼，怎么是你来检查卫生？”
　　“我们班卫生委员有事。”顾清潼横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我哪敢呢。”
　　陆添觉得这位大小姐火气似乎有点大。

　　顾清潼拿着打分表，顶着众人的目光，装模作样的在教室里转了一圈。
　　然后回到讲台。
　　唰唰唰！全部打了不合格。

　　顾清潼看着打分表叹气：“你们十七班的卫生情况很堪忧啊。”
　　陆添有点懵。
　　“我们刚打扫完，很干净的，是哪项不合格？”
　　“哪项都不合格。”
　　“？”

　　“我们黑板擦的多干净啊，怎么就不合格了？”陆添觉得很冤。
　　顾清潼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
　　伸手从黑板缝隙里扣了点灰出来：“这叫干净？”
　　“……”

　　“那桌子呢？桌子明明很干净！”
　　顾清潼伸手到桌子下头摸了把，把灰扑扑的手指展示给他看。
　　陆添快要吐血：“哪有你这样检查的？”
　　“你在教我做事？”顾清潼横他一眼，抽了张纸巾擦手。

　　“地板扫的够干净了吧！”陆添不服气。
　　“你但凡能找出一片纸算我输！”
　　顾清潼看他一眼，将擦完手的纸巾轻飘飘的扔在地上。
　　“喏。”
　　“……”

　　这下陆添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大小姐压根不是来检查卫生的。
　　她就是专门来找茬的！

　　“班长！”
　　讲台上，顾清潼拿起教鞭敲了敲。
　　所有目光顿时刷拉拉落在沈茂身上。
　　顾清潼像是才知道他是班长似的，装模作样的随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

　　沈茂微侧过身。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撞。

　　顾清潼又敲了敲讲桌，一本正经的肃着张小脸：“班长，你来说，你们班这个卫生情况你准备怎么办？”
　　沈茂看她在讲台上装模作样，好气又好笑。他丢了手里的笔，往后一靠，手臂懒散地搭在桌子上。
　　“你说怎么办。”
　　“扣班级荣誉分五分——”
　　顾清潼顿了顿，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或者班长你以身作则，去操场上跑二十圈。”

　　没等沈茂开口，陆添忍不住先为他抱不平：“顾清潼你干嘛欺负人？”
　　“要不你去跑？”
　　顾清潼白他一眼。
　　“还是你更想扣分？”
　　“你——！”

　　陆添还想说什么，一直坐着没动的沈茂忽然在他肩上按了把。
　　他站起身，径直向讲台上走去。
　　沈茂个高，步子也大，转瞬就来到顾清潼面前。

　　顾清潼原本垂着眼就能看他，现在要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不知不觉气势就矮了一头。

　　“你别扯别人。”沈茂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倾身抽走她手里的打分表。
　　“我去跑，满意了？”

　　他说话时的气息几乎贴着她的耳朵。
　　顾清潼耳朵一抖，几乎是瞬间就红了起来，她莫名有点羞恼，瞪他一眼，“哼”了一声，扭头噔噔噔跑了。

　　-

　　教学楼的南向走廊临着室外体育场。
　　这天中午，往常在图书馆里温书的，在食堂里吃饭的，亦或是在教室午休的学生都挤到南向走廊。
　　只为了看一眼那个于烈日下在操场上跑步的身影。

　　顾清潼和叶知秋一人拿着一支冰淇淋趴在走廊栏杆上，看着沈茂顶着正午的烈日从楼下跑过。
　　汗水浸湿了他身上的T恤。
　　棉质布料贴在身上，宛如第二层肌肤，透出少年薄而紧致的肌肉轮廓。

　　“沈茂有腹肌诶！”
　　叶知秋两眼放光地搂住顾清潼，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我刚看到了，至少六块！”
　　“有吗？”
　　顾清潼往楼下看了眼，只看到沈茂跑远的背影。
　　肩胛骨的轮廓印在T恤上。

　　“当然！”叶知秋看她一眼，“喂，别告诉我你平时在家没看过。”
　　“我没事看他干嘛？”
　　“养眼啊！沈茂这长相，这身材，少看一眼都是吃亏好吗？”
　　顾清潼鄙视地看她一眼。
　　故作不屑的开口：“你到底是多没见过世面？沈茂这样的，也就一般般吧。”
　　“这叫一般般？”叶知秋咂舌，“那什么样的在你眼里才算得上极品？”

　　其实顾清潼觉得沈茂瘦瘦高高，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脸也是她喜欢的那款。
　　五官精致漂亮，又不显女气。
　　气质也不落俗，随便往人群里一站都很出挑。

　　但这些她是不可能承认的，尤其是想到沈茂昨天才说她丑。
　　顾清潼哼了声。
　　故意捡着和他相反的来。

　　“起码壮实一点吧，你看他那么瘦，像只小鸡崽似的。”
　　“……那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好吧？”
　　顾清潼当没听见。
　　“皮肤也太白了，看起来就不健康。”
　　“冷白皮多好看！你到底懂不懂欣赏？”
　　“脸也是，太秀气了，一个男生长那么长的睫毛干嘛？”
　　“……”

　　“原来你喜欢那种古铜色满身肌肉的粗犷大汉？”
　　叶知秋眼神古怪的看着她。
　　“难怪你从来不看言情小说和偶像剧。”
　　“你口味真重！”

　　顾清潼：“……”

　　……

　　二十圈，也就是八千米。
　　怎么也得跑个二十来分钟，正午南向走廊太阳正烈，顾清潼站了没一会就觉得晒，转身回教室待着了。
　　叶知秋站在走廊上多欣赏了会沈茂的肉-体，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回了教室。

　　见顾清潼正把一件男式校服从桌兜里取出来挂在椅背上。
　　叶知秋诧异：“这衣服怎么还在你这？”
　　顾清潼郁闷：“我也想知道。”

　　昨天那个呆头鹅把衣服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跑，连个班级姓名都没留下。
　　顾清潼开始也没太在意，想着他总会管自己要，结果这人像是忘了还有件衣服在她这似的。
　　难道他每天不换衣服吗？
　　想到自己还穿过这件衣服挡风，顾清潼的心情就有些复杂。

　　“不会是等着你主动给他送过去吧？”叶知秋猜测。
　　“我连他叫什么哪个班都不知道。”
　　“反正都是学生会的人，问沈茂呗。”
　　顾清潼哼了声：“我才不问他呢。”
　　“你们又吵架了？”
　　“不是又。”顾清潼纠正她的用词，“是上一次吵了还没有和好。”

　　“昨天中午在食堂里沈茂不还帮你解围吗？”叶知秋不理解，“这还不够让你消气的啊？”
　　提到食堂，顾清潼又想起沈茂那句——
　　“眼睛不好用可以换一双”。
　　她忿忿道：“不仅没消气，还添了新仇！”
　　“……”

　　叶知秋忽然想起自己早晨没有讲完的八卦，摇了摇顾清潼的肩：“对了！黄琦，就是昨天害你弄脏衣服的那个男生——”

　　叶知秋不说，顾清潼差点都要忘了。
　　这会她一提，顾清潼心里的小火苗又开始“噌噌噌”地冒。
　　她还没找这人算账呢！

　　“他怎么了？”
　　“他今天顶着一脑袋的颜料来上课，听说是昨天帮学生会打扫画室弄的。但你想啊打扫画室怎么可能把颜料弄头上，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
　　叶知秋冲顾清潼挤眉弄眼。
　　“你说，会不会是沈茂在帮你出气？”

　　顾清潼微微愣了下。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手里的冰淇淋忽然不翼而飞。她呆呆抬头，只见冰淇淋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入教室后门的垃圾桶。
　　顾清潼恼怒的转头，正想骂人，见沈茂不知什么时候跑完回来，这会儿正站在她身前。

　　刚运动完，他微微喘息着，冷白皮肤泛着健康的粉色，浑身都是蓬勃热气。
　　两人一坐一站，顾清潼目光正对着他不住起伏的胸膛。
　　汗湿的T恤紧贴在身上。
　　她忍不住偷摸瞄了两眼，嗯，确实有腹肌，还不止六块，是八块！

　　顾清潼偷看的认真，连沈茂说话都没有听清。
　　直到他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才回神。

　　顾清潼抬头：“……什么？”
　　“衣服。”
　　“什么衣服？”
　　顾清潼不明所以。

　　沈茂看她一眼，懒得解释，直接上前一步，弯腰。
　　顾清潼下意识地往后靠。

　　沈茂的胸膛几乎贴在她的鼻尖上，手伸到她身后，像是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
　　顾清潼能感受到他透过T恤传来的体温。
　　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木质香调，夹杂着男生刚运动完的汗味。

　　顾清潼平时最讨厌男生满身大汗的接近自己。
　　她觉得男生出汗时都臭臭的。
　　但这会沈茂离得这样近，她却没觉得讨厌，也没觉得他身上的味道不好闻。
　　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脸有点热了起来。

　　顾清潼觉得好似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
　　沈茂直起身。
　　手上拿着她挂在椅背上的校服。

　　顾清潼愣了下：“……是你的衣服啊？”
　　沈茂瞥她一眼，眼神冷飕飕的：“你以为是谁的。”
　　“……”
　　顾清潼语塞。
　　沈茂不再理她，将校服提在手上，从她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微微汗湿的棉质T恤下摆轻柔的从她手臂上蹭过。
　　真的很轻很轻。
　　但顾清潼却清晰的感受到衣料摩擦的声响，他似有若无的体温，以及隔着两层布料肌肤相触的触感……

　　好一会，顾清潼回过神来。
　　转过头，沈茂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教室。

　　她终于想起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他凭什么把我的冰淇淋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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