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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6.
他爸好像还说了什么,许阳和没有听清。
迟钝的痛意终于涌上,许阳和一手按着流血的额头,半边视线中血红一片。
许津和唐秀秀端坐在沙发角落,盯着茶水发呆,很有池鱼的自觉。
自许阳和走进门,许骞终于正眼看向他,“跟阿津道歉。”
“哥,对不起。”许阳和说。
许津看上去很不想被提及。
许骞暂时没有迁怒大儿子的意思,即刻反驳许阳和,“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
“……”就知道会这样,许阳和真烦,“还要我怎样?”
许骞指地,“你过来,跪下道歉。”
“爸……”许骞叫了声,面露不忍。
许阳和倒是很利落地走过去,跪下,向许津递了个眼神,又不是第一次。
“我错了。”
“你错哪了?”许骞问。
老头子真是很喜欢这种审问游戏,许阳和屈服,“我不该去玩赛车。”
许骞接着嗤了一声。
许阳和听懂了,这大概是在怪他自不量力,许骞管他去做什么。
“我下午才回海城,天还没黑,人家就把东西递到我桌上!”
许骞丢出了一叠照片,许阳和接过看,是小宥山那晚的监控。
扪心自问,许阳和并不怕孙家的威胁,毕竟只要稍微放出一些连续的片段,都能看出这起事故的责任在谁。但是大众月旦春秋往往只看舆论的第一句,许阳和的身世又天然吸引阴谋家的目光。因为儿女家私影响公司利益是许骞最恨的。
谁让许骞和许津这么容易被拿捏,许阳和在心里怪他们。
“这事,也有阿津的疏忽。”许骞说。
许津拿出合同。
原来小宥山这个雷是一早就埋下的。
当年孙家拿宥山酒店的一半份额和许津置换,在合同上留了个心眼,孙家具有毁约权,将许津送出的小宥山还给他,置换便作废。许津不仅会失去酒店的份额,还会再次接手小宥山这个赔钱项目,而他在酒店工程上的投入却没法拿回来。
孙禀在小宥山设计许阳和,便是要强迫许津白出工程。
原本许津会签下这字合约也是信任孙家家主在生意场上的信誉,谁知酒店开工不到两个月,孙家家主便中风瘫痪,他几个儿子忙着争权夺势,如今也不知道是其中的谁想要使绊子。
因为许阳和在小宥山的莽撞行径,许津陷入被动。
“既然是你闯的祸,此事就由你来承担,你卡里的钱我会全部停了,直到偿清阿津在酒店工程上的损失。”许骞说:“你要是不服,就自己把这事解决了。”
“爸!你这不是存心……”许津一下站了起来,攥紧手掌,对许骞做出的决定大为不解,被许骞威慑地瞪了一眼,才止住后话。
至少许阳和此前从未见过他哥这么失态。
许阳和没好气,小声说:“我又没做过生意,我能怎么解决。”
“你要真是想跟你妈一样,一辈子就做个废物,”许骞轻蔑地,“那饿死你也是该的,留遗书的时候可别提你是我许骞的儿子,我嫌丢人。”
他轻飘飘地提起亡妻,许津和唐秀秀都尴尬。
唐秀秀是一直恐惧这座宅子里曾经生活着这么一个女人的,她搬进来之后百般要求许骞将主卧搬离四楼,如今听许骞提及更是瑟瑟发抖。
而许阳和眼见这样的情形更为讽刺,不可置信于许骞的冷血,这个人把他的母亲当什么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当您儿子,”许阳和撑着地板,站起的动作有些艰难,因为失血,头顶猛地一凉,眼前黑了很久,“你嫌我妈是废物,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让我跪?”
许骞这时又摆出一副冷静姿态,“我说你什么了,你需要这么情绪化吗?”
“阿阳,”许津去扶他,低声说,“不要冲动。”
许阳和一脚踢翻茶几!
什么名贵瓷器、国外茶种,全部掀翻在地!
唐秀秀捂着耳朵,闭眼尖叫。
许骞只是挡了下头,避开飞溅的碎瓷片。
难以压抑的暴躁,在心中疯狂冲撞,寻找宣泄的出口。许阳和左右一看,扯下窗帘,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事情我会解决,不过是为了我哥,跟你没关系。”
将沾血的窗帘扔在地上,许阳和最后放下狠话,“你说你不想认我的,最好这辈子也别认!”
而许骞的表情仍然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可笑的、无理取闹的疯子。
许阳和甩门,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座宅子。
-
k大。
周阑最后一门课已经考完了。
他们的四人寝里有一个外地人,考完当天就回家,穆珩也忙着满海城地玩,导致寝室这些天只有谢纯和周阑两个人。
谢纯昨天上的晚班,凌晨四点才回来,睡到八点起床,又要去上班。
周阑在床上躺着,百无聊赖,看谢纯进进出出地洗漱、换衣服。
谢纯头顶着毛巾走出阳台,才注意到寝室里还有人,“早上好。”
周阑看谢纯收拾得平整的衬衫,“你还是去砂锅米线吗?”
谢纯摇头,“不是。砂锅米线放假了,我又找了一份便利店理货的工作,还有一户家教。”
“这样啊。”周阑刷着手机若有所思。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许阳和:你有没有什么媒体那边的路子?】
周阑回复:【没有。】
【你又怎么了?我姐一大早来质问我最近有没有见过你】周阑又问他。
【许阳和:还不是小宥山那回事,死老头把我好一顿揍,还说要停我的卡。】
【许阳和:你在哪呢?】
【周阑:在学校里,寝室】
于是许阳和就知道了,谢纯也还在校。
周阑探出头去问谢纯,“你马上就要去吗?”
谢纯又摇头,手指认真地比二,“不是。还有两个小时。”
“那你再帮我带个蛋糕吧,”周阑笑着,“还是老样子。”
他掏出一叠现金,谢纯的眼睛咻地亮了。
-
昨晚是怎么去医院包扎,又是怎么顶着清晨的霜冻回到家,许阳和一概不记得了。
在宅子里跟许骞吵架那点烂事,他睡一觉就过去了。
但没了的钱是实打实没了……
许阳和拿上自己所有的卡,去附近的银行一张张检查。
死老头还真是说到做到,真把他的钱都冻了!
就还剩一张,里面有二百万,是上回许津卖他赛车的钱。
许阳和头疼,再怎么回想昨晚,也想不起这事是怎么恶化成这样的,满目狼藉。
走出银行的时候,许津打来电话。
许阳和看时间,十点十五,大约是许津上班刚开完一个会的空闲时候。
许津先是叹了一口气,接着问他,“还有钱用吗?”
“有。”二百万呢。
“那就好,”许津说,“你就先安生几天,不要闯祸,过年的时候跟爸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知道吗?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是他的意思?”许阳和全然忘了自己刚才还在反思,冷笑说,“现在就不用我又哭又跪,也不用我来赔偿损失了?”
“不是……”许津头也疼,“那你现在是想怎样?”
许阳和问他,“你在乎的只有酒店的份额是吗?”
许津没回答他。
“只要酒店份额不变就行是吗?”许阳和换了一个问法。
“是,”许津说,“只要坚持到宥山酒店正式开业,孙家就没有办法凭别的理由把我们挤出去。”
“那小宥山呢?我听说现在是由孙禀名下的公司在负责。”许阳和问。
许津说:“那个不重要,在谁手里都不重要。”
“我懂了。”许阳和说。
挂断电话,许阳和已经走到了k大附近。
东门广场的风格外大,尤其是冬春时期,大多数人都不爱往这里走。
因此许阳和很轻易地就注意到,广场对面唯一的行人。
谢纯戴着鸭舌帽,穿的是很单薄的衬衫,风吹起来空空荡荡。
许阳和插着兜的手摸到了什么东西。
掏出来一看,是昨天买的烫伤膏,心于是无由来地紧了一下。
谢纯已经走进了一间很低调的门店,远看出不是做什么的。
许阳和走近,才看清这是一家烘焙店。不是什么知名的连锁,只是在海城有几间分店的小品牌。
很快,谢纯提着打包精致的蛋糕往外走。
许阳和有微妙的不满,周阑是猪吗这么能吃?
不是说谢纯很穷吗?
许阳和立在门边,一只脚已经后退了半步。
谢纯走出来,身上是一片没有杂质的洁白,许阳和愣神之际,已经鬼使神差地踏出了一步。
突然这么一下,他的肩膀和谢纯的撞在一起。谢纯毫无准备,被撞得偏了下身体,后退两步才稳住平衡,而他手里的蛋糕早在相撞的时候就已经摔地上了。
许阳和在心里发誓,他不是故意的。
地上的蛋糕盒还是完好的,但两人都听见了其中蛋糕摔碎的声音。
谢纯在为一个蛋糕悲伤。
也可能是许阳和感觉他在悲伤。
他抬头看肇事者的脸,许阳和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一秒两秒,许阳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三秒,许阳和从谢纯的眼睛里看见了谴责。
第四秒,说点什么吧许阳和……
谢纯的眼睛微微眯起,这莫名增加的许阳和启齿的难度。
第五秒,再这么对视下去就暧昧了……
谢纯无声息地捡起蛋糕盒,走向广场对面的大垃圾桶。
风向着许阳和的脸吹,他短暂地闻到了谢纯衣服上洗涤剂的清香,盯着那纯白衬衣,分明就是毛概考试当天的衣服,后背原本被滴上墨点的地方却看不出任何痕迹。
敬佩油然而生。
谢纯是个人物。
谢纯将蛋糕盒整个丢进垃圾桶,接着掏出现金,开始数钱。周阑有钱,大一起就经常叫他跑腿,每次给的路费都几乎与买的东西价格持平。周阑人好,谢纯不介意这时候用那一份路费钱再买一个。
许阳和遥遥看见了,心道不好,他还要买。
他二话不说,转身进店,指着柜台里摆着的展示品,“你们店这个蛋糕还剩几个?我要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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