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悄悄心动

　　程烬说完，许悄的心都颤了一下。原来姜秋云不让她回家的理由，竟然是因为孙琦的威胁。

　　程烬蹲下，这次换他仰脸看许悄：“许同学，你怎么选?”
　　许悄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嘴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程烬知她难处，便替她做了选择：“演奏会重要，那就去参加。有家不能回，那就来淮临?”

　　许悄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她抬眸看着程烬，眼里染了几分水汽。

　　程烬没由来地一阵心酸，想摸一摸许悄脑袋表示安慰，却怕自己太过轻浮。
　　许悄突然笑了，却笑得很酸涩：“好啊。你是好人，我听你的。”

　　程烬理解许悄内心的复杂情绪。
　　淮临是小县城，跟申城大不一样，在好地方娇生惯养长大的人，怎会轻易甘愿来小县城吃苦。
　　可在两难的选择面前，许悄没有办法，只能二选其一。

　　程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身份证，递给许悄：“身份证还给你。”
　　“嗯嗯。”许悄拿到身份证，一点想象中的愉悦感都没有，只有满心委屈。

　　程烬问她：“你买好票了么？”
　　许悄点头：“来之前买了，明早九点的。”
　　“好。”程烬站起来，“今晚早点睡。”
　　许悄轻垂着脑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副被遗弃的小猫模样。

　　程烬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他上前拉开门，却眉头一皱。

　　青年网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贴着耳朵一副偷听的姿势，在程烬拉开门后，他失去支撑点，差点倒在程烬身上。

　　还好被程烬一脚踹开了，脸上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有病吧你？”
　　许悄站在程烬身后，鄙夷又嫌弃地看了青年网管一眼。

　　青年网管偷听被撞破，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这不想看看你俩在里面干点啥吗…”

　　程烬：“......”
　　他在青年网管腿上补了一脚，“你脑子里能不能干净点？”
　　网管说：“干净点那不就没东西了吗。”
　　程烬点头：“也是。”

　　网管歪了歪脑袋，视线透过程烬，投在了许悄身上。他讨好地打了个招呼：“嫂子好！”

　　许悄：“……？”
　　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程烬啧了一声，脑袋往旁边一侧，示意网管让路。网管摆着笑脸给程烬让路：“哥嫂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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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烬带着许悄下楼时，大厅里不少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鼠标，微微伸着脖子，朝一前一后的两个人投去看戏的眼神。

　　程烬知道必是有人传播了什么谣言，但他不在乎，可以对这些视线视而不见。
　　倒是许悄，在众人突如其来的偷看下有些别扭，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僵硬。

　　一楼大厅空间大，人也多。一个胆子大点的男孩儿兴奋地朝程烬挥了挥手：“烬哥——”
　　他开了个头之后，网吧里的大部分人都开始对程烬摆手打招呼。

　　“烬哥，好久不见，您老可安好?”
　　“烬哥，你怎么来了?”
　　“烬哥，坐下来聊聊?”

　　程烬对这种反应习以为常，懒得搭理。
　　一人伸着脑袋往许悄身上看，眼里是吃瓜的光芒：“这就是嫂子吧？嫂子好。”

　　许悄：“......？”
　　谁是嫂子？该不会是她吧？

　　一众人齐刷刷地把视线黏在许悄身上，对着许悄异口同声喊道：“嫂子好——”

　　许悄：“！！！”
　　救命……这是什么情况？

　　许悄倏地红了脸，对这场面不知所措。她想赶紧逃走，身子却是不听使唤，一动不动地站在程烬身后，表情呆愣。

　　有人调侃着：“烬哥，嫂子看起来好年轻啊，你什么时候搞的忘年恋?”
　　“艹。”程烬低声笑骂：“怎么就忘年恋了？老子今年也才二十出头好吧，也就大她四岁。”

　　许悄：“……”
　　听见那人哦哟了一声：“嫂子才十七啊，烬哥你是有点子本事在身上的。”

　　程烬没有否认，只是笑得不明显。许悄的情绪波动得厉害，说不出话，思维转得一团乱。

　　程烬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解释一下？
　　这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

　　没等许悄想明白，一个黄毛对程烬说：“烬哥，以前都是觉得别人配不上你，这是第一次觉得你配不上别人。”
　　程烬点头：“嗯，很正常。”

　　许悄：“……”
　　程烬到底在说什么啊？

　　黄毛看着许悄，不怎么正经地点了两下头，算是打招呼了，“嫂子一看就是城里人。”
　　许悄：“……”

　　“嫂子从哪儿来的啊？”
　　“什么时候认识烬哥的?”
　　“嫂子，烬哥追人是不是特混蛋?”

　　人太多，太聒噪，吵得许悄心里冒起羞耻的小火苗，烧得她鼻尖冒出小汗珠。
　　“我不是你们的嫂子…你们别再瞎喊啦…”许悄弱弱说完，咬着下唇往门口走去。

　　程烬憋着笑，慢悠悠地跟上去。
　　众人欢送：“百年好合。”
　　“白头偕老。”
　　“哥嫂慢走。”
　　“回头再见。”

　　许悄忍无可忍，回头朝着那些人凶巴巴地吼了一句：“喂！我说了我不是你们的嫂子…”
　　小猫发威看起来是有点凶，但再凶也没什么威慑力。没吓到谁，却换来一些揶揄调侃的眼神。

　　程烬上前，替许悄拉开门，嘴角噙着坏笑，“许同学，别理他们。”
　　“最不想理你…”许悄漂亮的眉毛微拧着，双眼瞪得圆溜溜，脸颊透着明显红晕。

　　程烬只看了一瞬，就觉得心头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痒，麻，怪异却舒适。
　　是初见时有过的悸动。

　　-

　　淮临下了一夜的小雨，到天亮时才停。窗外是一片雨水拍打后滑落的痕迹，清晨不再如往日般带着散不去热气。

　　许悄起了个早，要赶车是其一，其二是因为昨晚的经历实在给她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向来睡眠好的她昨晚竟然失眠了，今早甚至自然醒了。

　　或许，许悄昨晚失眠的原因……
　　不止是因为在网吧大厅经历的事，让她尴尬到无法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得清静。

　　还有一部分失眠原因是来自于程烬的一条短信：【晚安，许同学明天理理我吧。】

　　起因是许悄昨晚出网吧后，实在不好意思面对程烬，自己一个人气鼓鼓地往回走着。
　　程烬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一句接一句地哄着，让她别气了。

　　许悄那时不想看到程烬的脸，也不想听到程烬的声音，于是捂着耳朵隔绝程烬的声音。
　　她不知道，小路旁的路灯下，是程烬藏不住笑意的脸。

　　最后的短信也来得突然，让许悄本就波动着的情绪更加不稳定。
　　程烬还真是，有点烦人。这是许悄入睡前，脑海里想的话。

　　许悄换上来时穿的那身衣服，背着书包下楼。姜秋云没回来，厅里很冷清。
　　她走出去，并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个地方，因为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孙琦的威胁对她来说太管用，她不得不乖巧顺从，离得远远的。

　　许悄出了院子，天空被雨水洗涤过，一片净明湛蓝。
　　门前一地的落叶，湿哒哒地躺在地上，留着被脚踩过的泥水印。院子旁边停了一辆车，是前几天程烬载许悄回来时开的那辆。

　　程烬倚靠在车窗旁，不知在跟谁打电话，脸上并未表露情绪。他穿着简单的黑T，手臂上的伤已经掉痂，留着不太明显的印痕。

　　一阵带着凉意的风拂过，吹动程烬细碎的短发，露出饱满的额头，也让眉目间的俊郎更清晰。

　　许悄站在院子门口，一时挪不动脚步。程烬十分随意地转脸，看到她后，对电话那头的人敷衍地说了句结束语，把手机揣裤兜里。

　　他朝许悄走近，双眸直直地盯着许悄，开口便是让人做选择：“许同学，你今天会理我么？”

　　许悄沉默了两秒，思绪有些混乱。对于昨晚发生的事，她心里对程烬是有几分怨念的。

　　她怪那些认识程烬的人全都不正经，言语轻佻让她难堪。
　　也怪程烬不解释，任由那些人拿她打趣。叫她嫂子，祝他们百年好合…

　　许悄压着下巴，说出来的话有些埋怨：“程烬，你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乱讲话啊…”
　　程烬看着许悄眉眼，清冽的嗓音响起：“有人传谣你是我女朋友，所以他们误会了。”

　　许悄问：“是那个网管么？”
　　程烬点头。
　　许悄的表情浮上一丝厌恶：“真会乱讲，不知道造谣犯法么。”

　　程烬却被逗笑。他低头，与许悄拉近距离：“在某种理解角度上，他不算造谣。”

　　许悄：“？”
　　她有点无法理解程烬的思维：“说我是你女朋友不算造谣么？”
　　“因为…是我默认的。”程烬说。

　　这句话太难理解，许悄的思维都慢了半拍。随后，她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明显：“程烬，你什么意思啊？”

　　程烬抬手在眉尾刮了两下，似乎有点别扭，“我在淮临太火了，而且从来不传绯闻，没跟女生好过。昨晚如果不直接承认，可能会发生一些麻烦事儿。”

　　许悄：“……”
　　她想嘲讽几句，但程烬的话并非不像真话。昨晚网吧里不少人，明显都认识程烬，并对程烬俯首称臣。

　　“那好吧。”许悄懒得跟程烬计较了。反正她以后不会再去那个网吧，也不会再碰上那些人。
　　都是过客，随他们去了。

　　程烬知她心思，也清楚十七岁少女青涩易害羞，也就不再存心思逗人玩。
　　他拉开车门请许悄上车，待人坐好后，自己绕到驾驶座外，开门上车。

　　许悄起床前，他先去买了早餐。知道许悄不爱吃甜粥和油腻的食物，于是他开去面包店买了份早点套餐。
　　程烬拿过副驾驶上的早餐，转身往后递给许悄，“许同学，吃点东西。”

　　许悄醒来的第一感觉就是饿，抬手拿了早餐，“谢谢。”
　　程烬启动车辆，许悄问他：“你不吃吗？”
　　程烬说：“吃过了。”
　　许悄轻不可见地点点头。

　　车从居民区的小路上绕出去，上了马路。时间是八点刚过，路上没什么人，车一路开得顺利。

　　只是许悄无心再看窗外的风景，一路沉默。他们到车站时，离许悄列车的出发时间还剩半个小时。

　　许悄拉开安全带下车，程烬也跟着下了车。她没想到程烬会下来，有点意外。乖乖地站着，等着程烬走过来。

　　程烬走到许悄身前，俯身，盯着许悄双眸，“许同学，记得我说过的。”
　　许悄没退缩，抬眉问：“什么？”
　　程烬眉尾一挑：“哥哥罩你。”

　　这句话好熟悉，是到淮临的第二天，程烬伏在窗台上对她说过。现在又说，有些莫名其妙。

　　“谁要你罩，我又不是小孩儿。”许悄极轻地哼了一声，却也不难听出一丝傲娇。她说完便转身，随着稀疏的人流进站。

　　“许悄悄——”程烬喊了她一声。她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眉眼淡漠地看着程烬。
　　程烬把声音拉高了几度，足够让许悄听清楚：“我在淮临等你。”

　　许悄眉眼闪了一下，在人来人往的车站里听到了自己轻浅的呼吸声。
　　程烬站在车站外，微抬手对许悄摆了摆。动作不大，却也不敷衍。

　　许悄淡淡地看着程烬，两秒后，她的右手放下书包带子，也对着程烬轻轻摆了摆。

　　这只是一个短暂的告别，也许只是几天后便会重逢，许悄心里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她停了摆手的动作，转身往车站里走。步伐轻巧，背影是那样孤独。

　　程烬的表情要比内心平静很多，只是眼里有几分担忧。他怕许悄回去遇到什么事，也怕许悄不回淮临了。
　　程烬站在原地，看着许悄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许久，程烬也转身。他走到车窗边靠着，掏了根烟点上，飘散的烟雾让他眯起眼睛。
　　一根烟抽完，程烬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掏出手机给许悄发了条短信：【许同学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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