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凰倒凤

　　“呯！”烟花爆开的声音在夜间特别清晰。
　　一身艳色衣裙的她站在回廊，轻纱秀发在夜风中飞舞，美不可言。仰头看着空中灿烂的光茫逐渐消敛，化作点点红茫，往下洒落，再消失得不留一丝痕迹。
　　细眉轻蹙，红唇轻启：“飞雪，这几天外面发生什么事？”这几天似乎特别不平静，总是能听到烟花在不同的方位爆响，这分明是某个组织的连络暗号。
　　飞雪眼光微闪：“听说在搜寻一个十三四岁的光头少年。”
　　红尘娇躯微颤，“光头少年？”一张调皮的笑颜闪过脑海，敛眉垂眸，低语道：“会是他吗？”
　　“应该是。”飞雪回答的语气几乎是肯定的，他看过悬赏榜上的画像，画得惟妙惟肖，足足有九成像那个无赖少年。心里是有些幸灾乐祸，既然主子不许他们动那无赖，那就让别人来收拾他吧。
　　红尘柳眉微锁：“追缉者是何方组织？”能够如此大规模且肆无忌惮地搜捕一个人，肯定不是无名帮派。
　　“水天寨水二少。”
　　红尘微微一震，水天恶少的劣名她听多了，眉心不自觉紧锁。
　　飞雪小心地瞥了她一眼，提醒：“主子，水二少恶名远扬，水家人又极其护短，我们还是不要趟这滩浑水的好。”
　　红尘低头轻“嗯”一声，眼光从夜空垂落至夜风中微波轻漾的河面，淡淡地说：“下去吧。”转身步入房内。
　　挑开珠帘，进入内室，走至屏风后面，热浪夹杂着花香迎面扑来，两个青衣小婢正忙着往冒着热气的浴桶加入各种花瓣和香精……
　　眼光微黯，抿了抿唇，挥手让她们退下。
　　直至房里剩下她一人时，红尘缓缓走近浴桶旁边，瞪着水面上飘浮的花瓣，脸上的神情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将手探入水里，掬起一大捧花瓣，发泄似的将它揉碎……花屑洒落一地，香气更加浓郁，满室芬芳，令她一阵晕眩，几欲呕吐……
　　逃也似的退至外房，推开窗户，一手扶在窗上，一手紧按胸口，急促地喘气。一抹不甘和深深的压抑在眼底挣扎……
　　这种日子，到底要忍受多久？
　　“呯！”烟花爆响的声音震醒恍惚的心神，那声音如此接近……抬头一看，血一样红的烟花就在上空。衣袂飘飞的声音，两道利落的影子落进百花楼后园。
　　星眸微闪，红唇微勾，那小光头躲进百花楼吗？
　　正想着，一声几不可闻的风铃脆响传入耳中，柳眉微挑，不会这么巧吧？
　　移步走入内室，一切如常，并无异样，目光落在半闭的纱窗上，妙目扫视全室，若有所思地转进屏风后，眼光落在那冒着热气的浴桶上。
　　侧身坐在浴桶的边沿，美眸闪亮地注视着水面，眼里闪过一丝兴味。挽起衣袖，玉手探进水里，轻轻地搅动，逗弄水面飘浮的花瓣。
　　还挺能忍的嘛。
　　眼光闪烁了一下，玉手蓦地深入水里，揪出一颗水淋淋的光头……
　　光头上面沾上几片花瓣，湿漉漉的清秀小脸满是惊慌失措的神情，水汪汪的黑眸哀求的望着她，嘴巴一开一合，无声地向她乞求。
　　细不可闻的声音落在屋顶，少年心神一震，紧张地看着她。
　　红尘心情莫名地大好起来，毫不犹豫地将那颗湿漉漉的光头按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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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圆桌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狼吞虎咽的吃相，柳眉不自觉向中间靠拢。“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一手绿豆糕，一手香葱饼，嘴里叼着杯子补充水份的广灵抽空回答：“不记得了……只记得五天来，只吃了三个馒头……”一丝懊恼浮上眼底。
　　失策！失策！他实在不应该小视水师兄的恶势力，更不应该忘记水师兄是出了名的有仇必报。这几天他被追得快没命了，连喘气的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好好吃饭，更别说睡觉了。
　　水师兄有够毒的，居然还悬赏通缉他，连他的人像都画出来了。百两黄金的诱惑下，可怜的他完全无所遁形。光头成为他最大的弱点，非常容易被认出来。
　　可恶的师兄，等他找到小师叔时，一定要好好地告上一状，居然这样欺负他。愤愤地嚼着花生。
　　“你怎么会惹上水天恶少。”红尘淡淡地问。
　　“水天恶少？”广灵先是一愣，接着捧腹狂笑，“你们都是这样叫他的吗？”这个称呼真是太形象了。原来水师兄在外面竟是如此恶名昭暲。
　　“你笑什么？”轻转螓首，睫羽轻扬，芙蓉玉颜冷淡仍旧，明媚的眼眸却闪过一丝不悦，她不认为自己在讲笑话。
　　感觉她的不悦，广灵急忙收笑意，摇手解释：“红尘姐姐，你不要生气，我不是笑你。”
　　红尘一愣，眼里犀光一闪，睫羽眨了下，明眸恢复深幽淡漠，“谁说我生气了？”声音冷淡不显一丝情绪。
　　广灵愣愣地望着她，灵动的黑眸转了转，抓着头故作迷糊：“咦？我刚才说了什么？有说什么吗？没有吧……”
　　望着眼前故作迷糊的小家伙，红尘方才筑起的冷意再次消减，眼里泛里一丝笑意，小家伙挺机灵的。
　　“……我只是小小地耍了那条恶龙一记，随便向他借点银子花花……就这样被悬赏追缉……”嘴里含着麦管，含糊不清地回答红尘先前的问话。
　　“哼！这么小肠小肚小心肝，以后生的小孩肯定是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嘀嘀咕咕地念叨着。
　　红尘眯眼看着他孩子气的神情，脑子里闪过那天他在飞雪剑下挥洒自如的从容。心念微动，“你多大了？”眼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尚未完全发育的瘦小身子，此刻因穿着大上好几号的衣服，配上那张稚气未脱的清秀小脸，看起来真的很小很小。
　　低头想了想，不甚肯定地说：“应该差不多快十四了吧。”
　　果然还是个孩子，心里轻叹，终是不忍。
　　广灵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小心地问：“红尘姐姐，你能不能收留我几天？”呜，他不想出去继续被人到处追着跑。
　　美眸对上那双闪闪发亮的圆眸，眼波微漾，旋又恢复平静，坚定地拒绝：“不可以！”
　　小脸一垮，闪亮的眼睛迅速黯淡下来，扁扁嘴说：“真叫人失望！”拉过一张方巾，迅速地将桌面的糕点全都包起来。
　　“谢谢你的糕点，后会有期。”纱窗无风自开，风铃响起时，少年已经从房里消失。
　　少了少年的叽叽喳喳，房里清冷下来，红尘有些不习惯地扫视四周，突然感觉这个熟悉的房间是如此空阔静寂。心里泛起莫名惆怅……
　　“红尘姐姐，做人要放开点，想笑就笑，想怒就怒，活得潇潇洒洒，不要那么压抑……”少年清朗脆悦的声音在夜空中传进来。
　　寥寥数语，却是一针见血。
　　红尘一震，转头望着敞开的纱窗，心浪翻滚，波涛汹涌……
　　冷淡的面具下有着深深的压抑，她本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很完美，却被他一眼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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