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的一天

　　皇帝还是小太子的时候，就暗恋将军了。

　　天家难得有父母恩情，他腿很酸，戴着沉重的冠冕，跟随着父皇去城门外迎接得胜归来的将士们，浑身的骨头都疼，很想回去睡觉，或者坐着歇一歇，可是他不敢，连略微撇一下嘴都不敢。

　　大将军被众人簇拥着往前走，威风凛凛，英俊到不似凡人。
　　皇帝——不，我们还是叫他小太子吧，当时眼睛就亮了。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和他身量相仿的男孩子，笑着往前跑，叫爹爹。

　　将军身上的铠甲还没脱呢，就把那个男孩扛在了肩头，眉眼里全是笑意。
　　小太子羡慕极了，偷偷觑了眼自己的父皇，立马被吓得缩回目光。
　　没办法，他深宫长大，胆子太小，好羡慕能够横刀立马，驰骋沙场的将士们啊。

　　父皇没笑，嘴角绷得很紧。
　　他开始打压大将军。
　　哪怕所有的老臣都跪在殿外，说陛下不可自毁长城——

　　他们越这样，父皇就越生气。
　　小太子惴惴不安地在旁边伺候着，看着大将军跪在阶下，身披冰雪。
　　雪下了那么久，他最后溜了出去，偷偷送了碗姜汤。

　　将军没喝，但是伸手摸了下他的脸。
　　那天晚上，十五岁的小太子第一次做了大人的梦。
　　梦里全是大将军。

　　没多久，父皇死了，小太子瘦得厉害，那么多繁琐的事物和礼节，他一个人茫然地跪在祖庙内，连心里话都不知道该跟谁说。
　　而此时，边疆的烽烟燃起。
　　将军主动请缨，就要远赴沙场。

　　那天是小太子第一次逾矩。
　　他不顾众人的阻拦，在瓢泼的雨里送了很远，腿脚全是泥巴，他没这样脏过，也没这样心脏砰砰直跳过，将军勒紧缰绳，说陛下放心，臣万死莫辞。
　　小太子伸手，摸着那匹枣红马的脖子，喉头很紧，看着像是要哭。
　　后来将军叹气，说孩儿，你去陪陪陛下。

　　小太子摇头，用胳膊使劲儿擦眼睛。
　　也推开了那个和自己同龄的少年，扭头往宫内跑去。
　　只记得那天的宫墙上，全是斑驳的雨痕。

　　那年他十七岁，大将军三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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