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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匪
来人都是一身粗布短打高高大大的健壮女人,只是一个穿着绿衣服的略胖些,走在前头,腰间别着一把银刀,就差把“我是山匪”四个字刻脸上了。
不过,这个人脸上没有刻字,沈霄想着这人该不是罪犯之流,是还在清白身的时候就当了山匪。
那绿衣服的壮妇看了一眼她怀里懒懒躺着的薛还臻,又看了一眼沈霄,嘴里一直啧啧道,眼里精光四射。
旁边矮些穿着蓝布衫的妇人兴奋地向着绿衣壮妇开口建议。
“不如把这娘子献上去,崔军师想必不会再怪罪你我了吧?”
薛还臻闻言面色一滞,他看了一眼沈霄,她也是一脸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崔军师守寡多年……”
“那这个男的怎么办……”
“当然是带回山寨,姐妹们轮番享用了……”
见那二人嘴里不停地喷着不干不净的话,薛还臻的凤眸含着利刃,一颗心也冷若冰霜。
自己只需施展不过三招,转瞬间这二人便能变做一对尸体,满身血污地垒在他面前。
沈霄看着薛还臻的脸色已经比刚刚要红润一些了,看起来体力已经恢复,却仍然安静地躺在她怀里,像只温顺的小猫。
“……”
薛还臻的凤目微微上挑,看着她,嘴角噙着笑意,等着她开口求他。
沈霄也看着他,有些困惑他是打算一直这么躺下去吗?
不行,手臂太酸了。
她颇有些无奈地把他推开,重新把他摆正靠在了车厢外沿。
薛还臻:“……!”
很好,他心里又开始生气,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等下她再求他救她,他也不会理了。
沈霄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对那两个壮妇温和地开口问道。
“你们是哪个山头的?”
那绿衣壮妇见她丝毫不惧,也是一边好奇,一边回她。
“这儿是凌月堡的地盘……你们两个,是外地人吧?”
“巧了么不是,外地人,就来凌月堡做做客吧……”
沈霄不置可否,她在想是用针解决还是直接开口劝,结果后面突然乌泱泱地来了一队人,大约有七八十个,皆骑着乌马,看来眼前这两个人是打头阵探路的。
只是,为何会来这么多人?沈霄按耐下心里的疑惑,然后就看到那队人马往前奔去了,只留下大约几个人走过来和绿衣壮妇汇合。
她们好像也在状况之外,直接问那壮妇怎么不往前去了,要停在这儿。
“卢莫,你又在这里偷懒了!”那领队的女人皮肤黝黑,眉目深邃,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三当家的!我可没有偷懒!我是为着崔军师的终身大事!”那绿衣壮妇立马气得红脸反驳她。
那领队的女人目光在沈霄和薛还臻的脸上打转,眉目柔和了几分,忽然咧开嘴笑了一下,扬起马鞭就往前头去了。
沈霄猜到了她们可能今天早上要拦截什么商队之类的,而自己和他就是两个被波及到的倒霉蛋。
这些山匪比郡守的官兵更像兵。
兵不像兵,贼不像贼的,好像是天下大乱的征兆。
仍然觉得有隐情,心里好奇,沈霄干脆打算束手就擒了。
她毕竟经历了这么多年岁,被人绑过伤过也有,但是她并不特别在乎。
对于她来说,死是另一种开始,孟婆汤对她无用,她生来就是为了推行医道,治病救人,无论在哪儿,无论自己多少岁。
她回头看了一眼薛还臻,他仍然坐在那里,懒懒地看着她。
“走吧。”卢莫嘻嘻地笑着,她想去推薛还臻,却被他往右一闪躲开了,他走到沈霄面前,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怎么到了紧要关头还一副淡淡的模样。
沈霄直接跟着卢莫走了,她心里想的是招安的事。
虽然妙善跟她说过最好不要插手因果,但是也没禁止过,毕竟她是个生在红尘的人。
薛还臻被她如此顺从的模样气笑了,他扫视了一眼四周,人数不过十个,也没有之前她身边跟着那人一样的高手,自己若强硬要走也能走出去,但是,若真的留她一个人在那什么凌月堡……
他的气又涌上来,这沈大夫欠他的还没还清呢,怎么可以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算了。
他便不紧不慢地跟着沈霄后头,无视着周围的女人向他投来的垂涎目光。
一踏进凌月堡的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修整靓丽的园林景色,雕梁画栋的,也有假山池塘,路很平坦。
沈霄觉得此处像是世家大宅。
薛还臻也起了疑心,这地方,这些人,看起来倒很像某个大人物豢养的私兵。
“这个郎君,是破身了还是没破身?”卢莫突然扭头看着薛还臻嬉笑说着话,也不去理会沈霄的表情,“破了就送去雨阁,没破的话……先去二当家那里吧。”
“你们这里,是谁说了算?”沈霄满不在乎地问卢莫,又眼疾手快地把薛还臻要拔剑的手摁了回去,然后掰开他的手,和自己十指紧扣在一起。
“其实是崔,崔军师……”卢莫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她说话直也不会撒谎,毕竟纲常是女尊男卑,整个山寨都是女人,却都听命于一个男人,说出去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好暖的手,好柔软的手掌。
薛还臻本来满腔的不悦被这个牵手搞得晕晕乎乎的,暖意传达到肺腑,倒是自己的手冰得不行。他看了一眼沈霄,她依旧满不在乎的样子。
沈霄闻言心下了然,开口说道:“那就带我去见他吧。”
卢莫惊讶于她这么直接,又见她握着薛还臻的手不肯放,笑道:“你这妹子倒是……想着享齐人之福,行了,就当给你这个面子!如果真的能降住我们军师,这个郎君我们不碰也无妨。”
她到底是想着维护他所以打算牺牲自己,还是……
薛还臻的眼底一时间晦暗不明,他有些话想说,却还是堵在了嗓子眼。
凌月堡大堂里,崔浮正对着二当家秉落芳披头盖脸的痛骂。
当时劫了菁王的生辰礼才凑够钱买回的那百匹大宛马因为没照料好死了过半,如今他拨完算盘总了账,发现最近真是亏空过甚。
他管着钱,自然气这些拼命花钱不知今夕何夕的家伙。
秉落芳被骂了也是梗着脖子,狠狠地瞪着他,不反驳一句,最后实在受不了就踹门出去了,她正愁没地撒气,就看见卢莫这个管后勤餐伙的坐在门口,一脸按耐不住的兴奋。
这家伙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秉落芳皱起眉头,自从上次卢莫被崔浮骂过之后,她再也没主动来过大堂。
崔浮骂也骂累了,喝了一盏茶,打算出去到园子里透透气,又瞥见门口的卢莫,蹙起眉头。
又见那人嘻笑着向自己喊道。
“军师,别老皱眉!很容易老的!老了再也没女人肯要了!”
崔浮闻言心头一跳,接着便是酸涩和恼怒交织着翻涌,若不是仗着旧日将军的威信,这些人怕是日日都要跟自己说些调笑下流的话。
他也懒得再理会这莽妇,径直往蜜桂苑里去。
蜜桂苑里的桂花树长得非常茂盛,且挨得紧,一眼望去,浓烈的绿色树冠绵延不断,让人心情舒爽,每天他的午饭都是特意装好放在苑里的小屋里的,现下已过了午时,应该冷了吧。
他如旧走过长廊,接着便看到一个粉色的背影站在那里,乌发上只藏着一根红玉簪子,脖颈细长而莹白,身形比自己略高,整个人如松如鹤。
她好像在等什么人……
崔浮又往四周看了看,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不是自己大白天神游,这与凌月堡格格不入的娘子突然出现在这蜜桂苑,是怎么回事?怎么没人通报他有客人要来?
直到那娘子转过身来,他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呼吸,心如擂鼓,只能楞楞地看着那年轻秀丽的眉目和清浅如月华的笑容。
这,这……
饶是崔浮活了二十七八年,也少见过这样貌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绝色美人。
更为难得的是她眼神纯粹清澈,像只幼鹿。
“你是……”崔浮回过神来,迟疑着开口问道。
“一个路过山脚,被强掳上山的大夫。”沈霄有些无奈地笑笑,她又认真观察了一下崔浮的神情,他应该不知晓那个卢莫抓自己上山是为了跟他作配。
“我们这儿……好像……不需要大夫。”崔浮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耳根子变红了。
他开始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坦了,觉得自己眉目憔悴,觉得自己身形干瘪,觉得自己已经出汗的气味有些不好闻。
将军离世,他又没有娘家可依靠。只能和这支被遗忘的兵马一起占了凌月堡,当了凌月堡的军师,和几个当家的互相成就干事业。
卢莫曾经给他抢来过几个娘子,但是她们不是战战兢兢完全不敢跟他说话,就是完全瞧不起自己,而自己,也瞧不上她们那平庸至极的嘴脸。
“是卢莫强迫你上来的吧?”崔浮忍住不去看她,只低头含笑着说道:“真是太唐突娘子了。”
这人知礼守礼,谈吐行为是文人做派,跟那群兵匪完全不一样,沈霄觉得或许直接开口挑明会好些呢?
“不,我是自愿来的。”她直接回他。
崔浮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人,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星光点点,嘴角笑意平和,她没有说谎。
他的心又被撩拨得怦怦跳。
沈霄仍旧慢条斯理地开口问着。
“或许,崔军师这么聪明的人能告诉我,为什么凌月堡的土匪比官兵更像官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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