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之道】若我为魔

　　过去七年，南飞锽和武辙早就不是初出江湖的小菜鸟。
　　他们见到亦天凛时，能清晰地感觉到亦天凛的武功大进。走近之后，他们又没在亦天凛身上发现什么大伤口、中气十足。再观其余人，都对亦天凛敬佩有加。
　　可见，亦天凛的行动没有受损。
　　那么，他为什么不回侠隐阁呢？
　　南飞锽和武辙心里都闪过这个问题。
　　但他们装作没有考虑过，用笑容迎接久别重逢的同门。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他们相信亦天凛。
　　可现在，亦天凛明说的那句话直接撕开了朦胧纱帐，将赤裸裸的真实呈现在二人面前。
　　没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亦天凛是真的不想回侠隐阁。
　　为什么？
　　南飞锽发觉自己不禁问出了声。他再次端详多年不见的好友，他的内力更加浑厚，也是，亦天凛天资卓越，当年就不比阁内老师差，如今更是可以屹立前列。他的眼神却没了那股冲劲。曾经与他把酒言欢的好友似乎不见了。
　　亦天凛斟酌着词句，却忽然听到远方人群的声音。
　　“——你们看！那是什么？！”
　　慌乱的声音让二人下意识看去。
　　亦天凛瞪大了眼睛。
　　是烟。
　　黑到几乎能遮蔽太阳的烟正笼罩在远处上空。
　　“那个方向是——”南飞锽没说完，便见亦天凛倏地窜出去。
　　他看不见亦天凛的模样，只是茫然地跟着脚步。
　　而越跟，南飞锽与亦天凛的距离就越远。他运足气力，都被远远甩在身后。
　　亦兄的轻功竟已到如此地步了吗？！南飞锽心惊。
　　黑烟果然来自陇城。
　　原本还算平静的城池已经沦为火海。被火焚烧的人盲目奔逃，其中一些撞在一处，反而更加引火烧身，不多时便惨叫着倒下。城门挤满了外逃的人，城上不时掉落碎石。逃命的人一边踩着前人尸体，一边往城外爬去。
　　堪称人间炼狱之景。
　　已不是……凭他们一两人能扑灭的了。
　　南飞锽与武辙为难地对视，却瞥见亦天凛毫不犹豫地借着城墙飞进城内。
　　“亦兄！”
　　“亦师弟！”
　　同门的呼喊被抛在身后。
　　亦天凛根本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他耳边只有源源不断的灼烧之声以及路人的惨叫。火焰明明烧着木筏，他却仿佛看见了石崑被火焚烧的景象。惨叫的明明是不知姓名的某人，他却将其与石崑的声音重叠。
　　快点。
　　再快点！
　　亦天凛的身体已难以用肉眼捕捉。他像一阵风掀过火焰。
　　石崑还在城内。因为说了要等他一起回家。
　　该死！他不该让石崑离开视线的！
　　他就应该把石崑绑在视线内，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而不是把他交给破城池、破官府。
　　除了自己身边！世上没有别的安全之地！
　　喉咙里溢出了什么，是烟霾吗，还是自体内涌出的那个——
　　他不去想那是什么，只是一个劲的跑！
　　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石崑身边！
　　终于，亦天凛看到了石崑的背影。
　　他站在浮图帮门前，面对门上牌匾。火焰四窜，如蛇将他团团围住。
　　而门上的牌匾，也吐着蛇信，用血红的双眼盯着他。
　　“啪嚓——”
　　毒蛇忍不住了，张开了嘴。
　　而底下的人浑然不知。
　　“崑崑！”亦天凛大喊着，向石崑扑过去。
　　是活着的躯体。亦天凛能感知到自己手下跳动着的属于活人的脉动。
　　落下的蛇被他一剑砍成两半，徒劳地在地上挣扎，又很快被其他毒蛇吃掉。
　　亦天凛看都不看它们，只紧紧盯着石崑。“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只是没武功，又不是残废。”石崑皱眉道，“看到起火自然会跑。咳——”
　　石崑咳出第一声后，再也停不下来。他几乎说不出什么话来，更不能像平时那样斥责那句“崑崑”。
　　亦天凛焦急地拍他的背，把他抱起。“深呼吸——对——别生气——”
　　火焰的灼烧声、行人的哭喊声，都不如石崑的咳嗽声来得响亮。
　　亦天凛一路抱着石崑跑到城外，慢慢灌输些内力为他调息。
　　在运转两个周天后，南飞锽和武辙终于找到了他们。
　　见到石崑，他们自然十分欢喜，可很快，他们就脸色大变。
　　因为石崑咳着咳着，竟是咳出了血水。
　　“石兄……怎么会？”
　　“水！”亦天凛一手按在石崑背后，一手抓住武辙，“去帮我找些水来！”
　　“！！好！”
　　武辙动作不慢，很快找了些清水过来。
　　亦天凛用这些水帮石崑清刷掉堵在喉间的杂物，石崑的情况才慢慢好转。
　　他的脸色因方才那阵有些不健康的红，又很快变成苍白。清醒过来后，他第一时间用手轻拍亦天凛后背，“没事了。”
　　亦天凛将他抱的紧紧的，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颊。“是我的错……”
　　“和你没关系。”
　　“不。是我回来晚了。”
　　“……”石崑只得转向看愣了的两人。“武师兄，南兄，好久不见。”
　　“石、石石师弟……好久不见。”武辙本想下意识跟一句“可好”，但经过方才那幕，明显能看出石崑是不好的，于是后面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石兄，你没事吧？”南飞锽担忧地问。
　　“……”
　　石崑示意亦天凛把他放开。“你们怎么会来陇城？”
　　“他们是为了追查……一些事情。”亦天凛率先说道。“我留下来，你们先去救火。”
　　“好。”
　　武辙和南飞锽应下。城内火势甚巨，他们暂时没时间叙旧。
　　目送二人前去救火后，亦天凛又抱住了石崑。“我刚才……差点以为你……”
　　“以为我想送死？”石崑冷淡地说。
　　“……”
　　“我既答应了你，就会信守承诺。”
　　“对不起。”亦天凛愧疚道，“我只是一时心急。”
　　“……”
　　石崑沉默一瞬，而后抬头，在亦天凛唇边亲了一口。
　　亦天凛被他撩拨，一手按住石崑后脑，吻了上去。
　　烈焰焚烧的城池就在身后，将天边染成鲜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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