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流(宇文宪高孝珩同人)

作者:月半木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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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促席


      Summary:人亦有言,日月于征。安得促席,说彼平生。

      什么叫作没有了……
      外头传来脚步声,少年河间王跑到窗户前,翻身而出,放下窗户的间隙,朝他道:“高孝珩,记住你的誓言!”
      一股湿冷的风随之入户,少年的身影消失在窗户纸上。
      高孝珩走到窗台前,重新支起了窗户,抱肩而望,若有所思。
      再回头,一个男人端坐的身姿赫然映入眼眸,宇文宪安静地坐在胡床上,问他:“在看什么呢?”
      他换下了朝服,缓袍轻裘,神情也舒展了许多。
      孝珩迟疑了片刻,走到他面前,吃力地躬身行礼,想要辞行。
      还没开口呢,宇文宪抬手扶住了他,就说:“好吧。”
      他诧异地抬头,却见宇文席支着下巴,瞧着他,似乎想笑的表情:“要你开口求人,实在是为难你。”
      说着,他起身,却朝后退了几步,拉开二人的距离:“收拾一下,我让人送你回去。”
      孝珩抬眼,似是想起什么,退到床榻边,从枕头下摸出一段银灰色的丝绦,摊在掌心来给他。
      等了须臾,也不见宇文宪伸手来拿,高孝珩问他:“齐王……”
      他深青色的眼底,窜动过一线冲动,宇文宪强压下来,暗想,这个人生在高齐的皇室,却什么也不懂。谁将他保护得这么好?
      不可能是高澄,也不可能是他的叔父们。
      宇文宪打量着他,走上前来,心中产生了一丝动摇……罕见至极的动摇……
      他从来都是果决而坚毅的,抓过发带,温热的掌心点燃了他才压下去的心火,宇文宪捉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面前,低头,吻了上去。
      这一吻来得这样猝不及防,就像几天前,昏昧如梦的那个春夜。
      一切毫无由来。
      孝珩推不开,被他在外厮磨了一阵,几乎站不稳,只能下意识地去抓扯床帐,下一刻,深色的纱帐被他扯得紧绷几乎撕裂,宇文宪咬住了他的喉咙。
      这下他的手脚彻底软了,床帐松开弹了回去,他被护着腰侧放倒在床榻上,孝珩不敢乱动,腰腹间的触感叫他明白,自己此刻乱动与拱火没有区别。
      他甚至不敢去碰宇文宪,错愕地睁着眼,双手僵硬地搁在耳边,却察觉到颈侧炽热的吮吻正在下移,将他卷入那个缱绻旖旎的深夜……两个人的靴子在榻边交错,悬空排开。
      见他没有挣扎,宇文宪小心地放抽开环在他后腰的手,略微起身,垂眸看着他:“你在害怕?”
      孝珩点头,于是宇文宪起身,分开二人的距离,坐在床边平复了一会,这才哼笑出声,朝他摇头:“不必怕我,最糟糕的初遇,最难跨越的仇恨,都在我们之间发生了。”
      所以这才可怕。
      高孝珩撑着床榻上柔软的绒毯,勉强坐了起来,扯过一旁的衣袍披好,遮掩住自己身上的反应。他畏惧自己心底的感受,就如同畏惧弟弟的死讯。
      或许,齐王应当和妻室们多多亲近……这话他不敢送出口,大哥用生命教会了他一个道理,不要去管别人后院的闲事。
      孝珩穿戴好,等待着面前人的决定。
      他是战俘,宇文宪是赢家,所以有权决定他的生死去留。
      宇文宪也在望着他,坦诚道:“真是奇怪,广宁,我知道你会恨我,憎恨大周的齐王,憎恨整个宇文氏,却不想亲眼看见你憎恨这层身份之下的我。”
      说罢,他曲着膝盖,盘着一条腿坐在床尾,闲看高孝珩打理方才被他揉散的发髻。
      孝珩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手指还在哆嗦,圈住两股长发往后拢起,有些慌张地在纷乱的床榻间找着自己的平日惯用的木簪。奈何在注视之下,他愈发的心烦意乱,如何也找不到,宇文宪看了一会,挪了过来,轻轻拢住他的头发,用丝绦圈住,一圈一圈地系好。

      广宁背对着他,忽然开口道:“我的兄长,从小被养在神武宫中,是和高湛一同长大的。”
      宇文宪帮他束起发丝,收回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膝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难言的朦胧雾气。
      “我父王死的时候,我才十岁,兄长也只比我大两岁,却像一夜长成了大人,他怕邺城里权贵们对父王的旧怨,会波及到我们兄弟几人,就带着我们离开了,一起去了他的封地。
      “河南郡,就在河阴郡的边上,身后就是洛阳,文宣皇帝把他放在那里,不知道安了什么心思……
      “可大哥从未抱怨过,他读书很快,常常抓着我一同背书,我总是输给他,然后被迫和大家一起去骑马演武。我从前,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打打杀杀。大哥就在宅院中设置箭靶和草场,让我们去锻炼骑射。
      “终于,等到六叔和高湛掌权,大哥做了司州牧,还记得提拔我们,到处为我们打通人情。后来六叔无缘无故地从马上跌落,传位给了高湛,也是大哥出面,帮他扫清了威胁……”
      孝珩说着,看向宇文宪,眼中是凌厉的恨意:“可高湛杀了他。”
      宇文席自然记得,河南王不死,他们如何由河阴一线攻入齐地。
      “他在高纬的婚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哥哥灌酒!三十七杯!我看着他们摁住了哥哥,不让他反抗,一杯杯灌进他的口里,就想看他当众出丑!”孝珩咬牙,提起他的兄长,他的弟弟们,似乎才能看到他情绪的起伏。
      “他们等着看笑话,看大哥跪地求饶,向高湛,向高湛养的这群狗!高湛杀了他,还宣称哥哥是自己酒醉落水而亡,还要假惺惺地给他追赠谥号!却不想,我大哥从前为他做了多少事情!”高孝珩眼圈也泛红,这些话,从前不能说,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压在他的心底,整整十余年。
      不曾想,会在国破之后,倾诉给一个带兵攻入邺城的周国将领。
      高孝珩告诉他,河南王薨逝的那一年,周国来犯,是三弟不计前嫌,在高湛胆怯想要东逃之时扣马而谏,力挽狂澜。
      而后,高湛亲手杖杀了他的三弟,河间王,高孝琬。
      作为齐国的宗室,他不能憎恨自己的君主。
      可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君王无道,忠奸不分,杀死了他的骨肉至亲,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恨!
      宇文宪抬手,在空中稍作僵持,最后落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抚着。
      孝珩听见他温和的声音,像一支箭,投入湖心,轻描淡写地穿透了他:“这十几年来,你也在憎恨自己,对么?”

      两膝相比,宇文宪问他:你恨自己,面对兄弟的死亡,自己却像一个懦夫一样,无能为力;明明仇人就在面前,自己却还要卑躬屈膝地去讨好,去顺从,将所有的苦闷不平吞进肚子里,只求能为身边人赚取一条活路,对么?
      可你害怕,这样庸碌的活着,经年累月,最后一事无成,这些说辞也就都成了自我麻痹,偷安度日的借口。
      他们对视,高孝珩凝视着他的眼睛,宇文宪的眸光深沉,连接着浩茫不见底的青冥,那样复杂,却不见怜悯的情味。
      遥远的昆仑玉山上有神鸟青鸾,其中一只落入尘寰,不见同类。
      直至一个清晨,他降落在富贵人家的台阁上,看见了一轮澄亮的铜镜。
      孝珩静对着宇文宪,二人相视,有什么东西,在脉脉流动着,大约是外头夜空中的流霜雾气吧。
      仿佛是那只青鸾,遨游过红尘,从镜中窥见了同伴。

      宇文宪想让下人给他准备车马,送他回去与兄弟团聚,可一个声音在心底告诉自己,晚一些吧,晚一些吧……
      他在声声蛊惑的驱使之下,牵住了高孝珩,再一次地吻住了他。
      抚弄玉笛的细长指头被他展开,扣在掌心,一次次的试探和安抚下,孝珩瑟缩着,张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之下,是一片湿润柔软的湖沼,湖风温柔,朝着他拂面而来,寻寻地吹入蒲苇丛中,哗然竞逐缠绕,摇曳的蒲苇茸茸蓁蓁,揉卷过心扉,缠绵隽永。
      衣料摩擦簌簌作响,意乱翻涌,灰白苇草之下,是湿软融化的沼泽,是芳馨蓬松的春泥,在弥足深陷之前,宇文宪先一步松开了他,确认过他的神情无碍后,才说:“等会,我不会送你。”
      孝珩恍然,还未完全回过神,呆呆地点头。
      他感到恐惧。
      尽管恐惧是人的本能,是一切情感的源头,是爱与恨的终点,是理智的天敌。
      晋阳城破,身死而已,他感到坦然又绝望。
      却不想,此时此刻,他要面对这样真实的恐惧,寸寸烧灼着他。
      我应当死去。高孝珩在马车上如是想着,望着外头长安街道上来往络绎的贩夫走卒,他们各自归家,在漫天的余霞乌红之下,满脸疲惫地走入那一方属于自己的灯火炊烟中。
      归雁北上,羁旅长鸣。
      雁鸣落在高延宗的肩头,他抖落了连日来的担忧,跑上前,扶着二哥下车,略显笨拙地搀着他回到屋内,最后抱着二哥的肩膀埋头不语。
      孝珩拍了拍他的后脑:“怎么了?”
      延宗开口,又哭又笑地有些滑稽:“你不在的这几日,我总担心,以后都见不到了。”
      孝珩叹气:“你呀……”
      高延宗抬头,望着他,眼中似有泪光:“二哥,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你要活着。”
      二哥说不出话来。
      高绍信点燃烛台,颤巍巍地送到他们对坐的几案上,屋内晕开一层柔和的油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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