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冬天

　　“瑶瑶，吃完饭去你大姑家一趟，把我前天弄那几罐黑芝麻带过去。”饭桌上，肖慧云开始安排女儿的周末。

　　他们两家住得近，时常来往，互送东西更是常态。不过很显然，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让她当跑腿，“你怎么自己不去？”

　　肖慧云摘下袖套：“这周有家访，忙着呢，叫你去就去。”

　　乐瑶抱碗喝了口汤：“哦。”
　　母亲大人发话，她哪里敢不听从。

　　肖慧云把两大罐黑芝麻粉抱到桌上，找了个结实的口袋来装，乐瑶拎在手里，只觉系带勒得手疼。
　　她灵机一动，回房把书包腾空，拿下来装黑芝麻粉正好。

　　“妈，我出门了。”
　　“去吧去吧。”

　　她家这黑芝麻粉不单单是黑芝麻制作而出，还加了黑豆、黑米等多种食材，加工打磨成粉泡水喝，据说有养发功效。

　　乐瑶看妈妈的头发乌黑亮丽，再看自己这头随了爸的天然棕发，总有些遗憾。
　　小说里的女主都长得一头如丝绸的黑发，清楚动人，一出现就占据男主视线，简直白月光标配。
　　她不仅是棕发，还自带卷弧，难怪谈修对她视而不见。

　　乐瑶乘公交去大姑家，花了将近半小时。

　　乐瑶是大姑家的熟客，进门就自己拿鞋换，跟到自己家差不多。当她把两罐黑芝麻交给大姑，大姑笑呵呵的说“麻烦瑶瑶了”，又热情地留她吃午饭。

　　乐瑶自在地坐在客厅看电视，同时跟大姑唠唠嗑：“大姑，云想哥呢？”
　　周云想是大姑的儿子，母子俩相依为命。

　　提到儿子，大姑故作嫌弃样儿：“跟朋友玩去了，整天不着调，到处跑。”

　　“跟朋友玩好啊，这叫年轻有活力，不枉费青春。”乐瑶一贯会说好话，在长辈面前非常讨喜。

　　大姑坐在旁边织毛衣：“你这语气跟大人似的，你哥要是有你一半听话，我也不至于这么烦。”

　　跟长辈唠家常绝对是个技术活，而乐瑶深深地掌握这项技术。

　　乐瑶留在大姑家吃了午饭，走的时候，大姑试图让她带上柚子：“这是我们前天回老家摘的，很新鲜……”

　　亲戚家的礼尚往来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乐瑶以太重为由拒绝了。

　　离开大姑家，乐瑶溜达到附近商场，在周围的摊位上买了几根烤串、打包一桶爆米花。
　　一转身，又被隔壁奶茶店门口那明晃晃的广告牌吸引，上面写着：周末大酬宾，暖冬奶茶第二杯半价。

　　半价这种好事……
　　乐瑶眼珠一转，跑上前点餐：“来两杯暖冬奶茶。”

　　“两杯暖冬奶茶。”收银员对里面做奶茶的人重复她的话，声音也更大。

　　乐瑶愣了两秒，歪头去看收银员帽子下的那张脸。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乐瑶吃惊地挡住嘴巴，止不住的惊喜往外冒：“学长。”

　　谈修也发现她，第一个表情竟是蹙起眉心。

　　乐瑶守在柜台前，眼里冒星星：“学长，你在这儿工作吗？”
　　谈修熟练地操作机器打出订单：“我看起来像是在玩？”

　　乐瑶抿唇摇头，开始夸：“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昨晚她看的小说，男主后期成为霸道总裁，女主就是这么夸的。

　　“……”谈修睨她一眼，无言以对。

　　里面的员工把两杯奶茶放到柜台，谈修按例询问客人：“打包还是现在喝？”
　　乐瑶毫不犹豫抢答：“在这喝。”

　　谈修见她身旁没人，重复确认：“两杯？”
　　乐瑶指了指其中一杯：“一杯在这喝，另一杯请你。”

　　“我不喝奶茶。”谈修抽出袋子和吸管，将其中一杯放入其中，放到柜台上。
　　随后，谈修再次取出吸管，从中间撕开一半包装，精准插入奶茶盖，递到乐瑶面前。

　　乐瑶受宠若惊。
　　这家店的服务可真好，下次她还来。

　　“谢谢学长。”乐瑶捧着奶茶眯眼笑，她眼睛生得好看，弯弯的，如月牙一般。

　　“乐瑶。”谈修忽然出声，打断她的浮想联翩。
　　“在！”这是谈修第一次喊她名字，乐瑶竖起耳朵，全神贯注。

　　谈修却只对她说了短短两字：“走开。”
　　乐瑶：“……”无情。

　　谈修敲弄着面前的电脑，头也不抬的提醒：“旁边有空位，别挡到后面的客人。”
　　乐瑶转身一看，后面已经站了三四人，赶紧拿上自己的奶茶让道。

　　她是吃过午饭出来的，本来就不饿，买烤串纯粹是因为贪嘴，奶茶同理。乐瑶捧着奶茶慢悠悠的喝，半小时过去，吸管都被她牙齿折磨成扁状，杯子的奶茶还有余量。

　　奶茶店店面不算大，只有一张圆桌和靠墙的一排座位可以坐，一般很少有客人长时间停留。
　　12年的奶茶便宜又大杯，但还不是很流行，因为第二杯半价的福利，今天才显得忙碌些。

　　不过，乐瑶会抓住一切空闲时间。
　　“学长，你渴吗？”她举起多余的那杯奶茶。
　　“不渴。”谈修神色淡淡。

　　“学长，你饿了么？”乐瑶贡献出香喷喷的爆米花。
　　谈修指了指墙壁上的钟：“才四点。”
　　下午四点，距离午饭也不过三个多小时，且没到下班时间。

　　“学长……”

　　乐瑶锲而不舍，连同为员工的阿里都被逗乐，“谈修，这是你学妹啊？”

　　“同校同学。”谈修用这四个字来形容。

　　阿里是个人精，见乐瑶一双眼睛全程锁定谈修，就知道两人关系绝不是校友这么简单。

　　谈修惜字如金，阿里便从乐瑶这边开始接近：“小妹妹，你在我们店坐了快两个小时了。”
　　谁知乐瑶张口就问：“要给钱吗？”
　　阿里：“啊？”

　　“坐久了要给钱吗？”乐瑶重复一遍。
　　“不，不用。”阿里是真没想到，小姑娘脑洞如此新奇。

　　“那就好。”乐瑶笑出那颗小虎牙，顺着阿里的话题就聊上：“你们什么时候下班？”

　　店里有公开营业时间，阿里不必隐瞒：“正常时间是五点半，夜班到晚上九点。”

　　“噢~”乐瑶脑子转得很快，指着某人问：“那他是正常时间还是夜班？”

　　阿里的笑容带着调侃：“他这周是正常时间。”

　　乐瑶懂了，她只需要再等一个半小时，谈修就下班了。

　　接下来的时间，乐瑶没再打扰谈修，打扰别人工作的行为的确不礼貌。
　　幸亏她带了手机出门，坐在店里玩玩小游戏，轻松打发时间。期间，乐瑶没忘记给爸妈发消息报备，说自己晚点回家。

　　乐家成跟肖慧云是对开明的父母，他们知道女儿乖巧，从不过多干涉女儿的自由，只提醒她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五点半，就在谈修准备下班时，店里忽然来了批结队的客人。怕阿里忙不过来，谈修继续留下帮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乐瑶坐在墙边，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

　　傍晚六点，谈修摘下帽子，换回自己的外套。他今天穿的黑色连帽棉服，外翻的帽子是浅灰色绒毛，看起来很暖和。

　　见他这身打扮从里面出来，乐瑶立马起身，还不忘拎走没喝的那杯奶茶。

　　“学长，你下班了？”说话的功夫，她又一次站在谈修身旁。
　　“嗯。”谈修回话的模式一层不变，格外简洁。

　　乐瑶继续问道：“现在要去吃饭吗？”
　　谈修双手揣进衣兜，颀长的身影站立在店门口，像块颜值活招牌。
　　“是你要吃饭吧？”他反问，语气里又带着肯定。

　　“咕咕。”肚子应景地叫了两声，乐瑶伸手一护，后知后觉似乎没什么必要。
　　谈修毫不客气地拆穿：“吃了一桶爆米花，喝了一杯奶茶，饿成这样。”

　　这话说得她很能吃似的……
　　乐瑶立即辩解：“我消化好，长身体呢。”

　　“的确。”谈修的眼神在她瘦小的身体扫了一圈，“还小。”

　　小？
　　两人视角有差距，乐瑶顺着他的视线角度低头，首先看到自己的胸。冬天穿着厚厚的外套，脖子以下到腰部几乎成为直筒，看不出一丝优美的弧度。
　　她还穿着暖和的毛绒裤，把本就不高的身材比例拉得更低。

　　乐瑶不愿承认又不甘心，憋着声反驳：“我会长大的！”
　　一点气势都没有，听起来很假，她昂首挺胸，试图让自己的话更具信任值：“你可以等着，我长很快的。”
　　虽然她自己也没底，但绝不能在喜欢的人面前露怯。x高中三年呢，她肯定能长高。

　　“你没必要向我承诺。”谈修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少年行走在深蓝的夜色中，像冬天的风，让人不禁打寒颤。

　　乐瑶不置可否：“我实话实说而已。”
　　身体饥饿感持续不断，催促她赶紧吃饭，“学长，你也饿了吧？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等你好久了。”

　　她一股脑的吐词，叽叽喳喳，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谈修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嘴上永远挂着拒人千里之外的话：“没让你等。”

　　这话要让别人听见，当场就得甩脸走人，乐瑶可不怕。她笑嘻嘻的跟在谈修身边，理直气壮道：“对啊，可是我想等你吃饭。”

　　“为什么？”目视前方的谈修忽然停下脚步。
　　“嗯？”语速太快，乐瑶没听清。

　　冬季夜色降临较早，城市已经点亮。
　　汽车飞驰而过，尘屑在浮光中飞舞，两人的影子一起被路灯拉长。

　　谈修侧身，看清了女孩熠熠生辉的脸庞。
　　她无端而来的热情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谈修依旧顶着那张清冷的面容，开口却格外劲爆。

　　“乐瑶，你想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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