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

　　江落揉着胀痛的鼻梁骨，他和景翊在巷子口分开，他打算回家一趟，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接过来。

　　他妈今天应该上晚班，现在回去正好能错开时间，江落拦下一辆出租车给司机报了自家小区的地址，然后打开前置摄像头照了照。

　　鼻梁看起来有点肿，他脸上不知道是不是被景翊衣服拉链划到了，有一道血口子。“一会下车在楼下药店买点药抹抹，别给我摔破相了我去...”

　　江落下车后去院门口的药店买了一大兜药，外敷内用的都有，生怕自己脸上多一道疤出来。帮他拿药的医生欲言又止，在结账的时候好心提醒他：“其实你这口子就算放着不管两天也能好，这么浅的一般都不会留疤。”

　　江落坚决摇头：“不行，我是疤痕体质，抹药放心点。医生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拿的？”

　　医生看着他拿的那一大兜子药，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着江落回答：“没有，我们这是正规药店，不搞推销。”

　　一手提着药，江落拧开家门走进去，如他所料家里没人，他换上拖鞋走进卧室。拍开灯把药放在门口的三脚架上，江落脱了鞋爬上床。

　　他床旁边贴墙修了五层书架，从下往上数前四层摆的都是他从小到大买的书，第五层放了一个摄影包。江落踮起脚把摄影包取下来，他一整个寒假都没机会用自己的宝贝儿子，最近那股想拍点东西的想法又开始冒头了。

　　拉开摄影包的拉链，江落数了数里面的电池，一共四块，不知道有没有电。他检查了一下充电器，又把镜头拿出来擦了擦，重新塞回包里。

　　他把摄影包挎在腰间，路过他妈房间时往里看了一眼，江落知道他这回真的伤到他妈了，但这件事他不会再退步。

　　“喂，孟哥，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去年放你那的航拍器？对，就上次拍宣传片时候用的。”

　　江落站在楼道里等电梯上来，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点点变换，电梯门打开。

　　景翊打开车门，这辆红色的法拉利停在一栋老式居民楼前，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走到三楼，敲了敲防盗门，来开门的人穿着宽大的短袖短裤，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

　　孟超也没想到景翊大半夜会登门，他让景翊进来，屋子里地上堆着些杂物，沙发上全是随手扔的衣服袜子。景翊看了沙发一眼，选择站在客厅跟孟超说话。

　　景翊问：“能不能先把车放你这儿一段时间？”

　　孟超埋头找什么东西，闻言抬头看他：“你说你那辆SF90？少爷，你真不怕有人觉得你在炫富给你车砸了啊。”

　　景翊这辆车和整个小区画风都不太符合，就算没有仇富的来砸车，万一小孩玩闹的时候磕着碰着划几道子，都不是小数目。

　　景翊说：“他想砸就砸，反正不是我的东西。”

　　孟超说：“你这是下定决心要和景家撇清关系了？”

　　景翊看着孟超养在鱼缸里的金鱼，金鱼摇动尾巴在水里游着，一个个小水泡升上去，转瞬又破灭。

　　他本来不是景家的人，哪来的关系？景翊说：“嗯，能放吗？”

　　孟超无所谓：“要是被砸了你别找我事就行，想放就放呗，正对我家那一排车位都是我家的。”

　　景翊又站了一会，孟超终于找到了东西，刚站起来门就被人敲响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景翊耳中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带着些惊讶扭头看。江落踢开门口的杂物，跨进屋里的时候还在抱怨：“孟哥你能不能收拾收拾你这屋子了，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了。”

　　说话声戛然而止，江落看见景翊站在鱼缸旁边看他，孟超说：“你这鼻子怎么弄的？跟谁打架了？都破相了。”

　　江落总不能说罪魁祸首就是站在鱼缸前面这家伙的锁骨，他转移话题：“就撞了一下，你找到了吗航拍器。”

　　孟超扬了扬手里的盒子：“可让我好找，去年用完给塞柜子里了，你回去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说完这些他忽然意识到屋里还有一个人，他朝景翊那边抬抬下巴：“这是我朋友，景翊。”

　　江落：“...其实我们俩认识。”

　　“哦哦你俩认识啊...等等什么玩意？！你俩认识？？”孟超疑惑。

　　江落跟他解释了一下自己和景翊的同桌关系，孟超连连感叹：“世界真小啊。”

　　说完孟超又问：“要不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让我也体验一下开法拉利的感觉。”

　　就这样，景翊江落两个人被塞到后车座上，孟超打开车载蓝牙放歌，他听说唱居多，自己跟着叽里咕噜唱。

　　江落以前也觉得说唱帅，自己还报班学过一段时间，不过没多久就不感兴趣了。他这人对什么东西都是这会儿感兴趣，没过几天就腻了，电影是他唯一坚持喜欢下来的，并且这种热爱在年龄的逐渐增长下愈发浓烈，像是埋在地下的藏酒，一杯足以醉人。

　　抱着大包小包下车，江落看着景翊的书包，问：“你背个空包来回也不嫌麻烦？”

　　景翊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英语小册子，睨了他一眼：“装东西了。”

　　“你真幽默。”江落觉得这可能就是学霸的基本操守吧。

　　这次孟超没提送他们两个进去，估计也是车瘾被勾起来了，哪个男人能不对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动心呢？

　　门口大爷躺在躺椅上仰头打呼，江落想起自己鼻子还肿着，叹：“早知道咱俩从门口走算了。”

　　景翊没注意自己锁骨什么情况，看着江落肿起来的鼻梁，说：“你不脚滑走哪都一样。”

　　这事儿江落理亏，他这段时间在景翊面前就没占着理过，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他说：“意外，这次纯属意外，我之前都跳的挺完美的。”

　　高二晚自习上到九点，到了高三还要往后再推一个小时。现在才八点出头，宿舍楼都还锁着门，上课时间学生是不允许进入宿舍的。

　　江落不想回班，他这样子进去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他觉得景翊应该也不想回去坐着。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往操场上走，江落难得和他并排，他揉着鼻子，声音闷闷的：“能商量个事儿吗同桌。”

　　景翊发现江落有事求他的时候基本上都叫同桌，他说：“什么事？”

　　“你能不能”江落还是说出口了，他忍不住：“你能不能当我的男...”

　　景翊：“不。”

　　江落：“我操，我还没说完啊！”

　　景翊：“不管哪一个都是不。”

　　江落摸不到头脑：“我问你能不能当我的男主角！”

　　景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几乎称得上是厌恶的情绪：“我不是说了吗，不行。”

　　江落对人的情绪很敏感，被景翊莫名其妙的敌意刺了一下，立马有点不爽。

　　不行就不行呗，拽什么拽啊。地球上这么多人，他还找不到一个能演电影的？他跟景翊之间的社交温度迅速跌回冰点，江落决定先行一步，省的一会他和景翊再起什么冲突。

　　春雨来势汹汹，丝毫不像古诗中所写的小雨绵绵，豆大的雨点从空中坠落，沉思者雕塑的脚下都聚成了一滩水涡。江落跟着一群住宿生狂奔到宿舍，身上的衣服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浇透，湿淋淋往下滴水。

　　江落把衣服脱了洗澡，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怎么回事，一直没有热水出来。他将就着用凉水冲了冲澡，随意擦干套好睡衣，每晚睡前他都会先玩会手机，今天连看手机的心情都没有，闭眼就睡。

　　一夜无梦，江落被舍友叮叮咣咣的洗漱声吵醒，全身上下都没劲儿。他觉得有点冷，在保暖衣外面还添了件毛衣，又裹上厚厚的冬季校服，戴好眼镜口罩，全副武装出现在班里。

　　早读课江落把课本立起来，自己脸被书挡在后面，不一会眼就闭上了。他眯了一会，觉得戴着口罩呼吸憋得慌，江落把口罩拉到下巴下面，侧着脸趴在小臂上。

　　地中海小老头姓赵，是八班的数学老师，平时上课谁不听讲直接就是粉笔头伺候。他端着保温杯进来，同学们看见他都面露苦色，个个都跟霜打茄子一样蔫了。

　　赵老师讲课声情并茂，奈何数学这种东西不是听了就能懂的，台下同学东倒西歪。他能忍那些开小差做小动作的，忍不了直接趴桌上不省人事的。

　　一根粉笔头从赵老师手中飞出，精准砸到江落的脑袋上，他连个要醒来的意思都没有。赵老师气的又朝这边扔了一个，准头有点偏砸到了景翊身上。眼看着第三个砸过来，景翊把数学课本往前面一横，挡住了粉笔头。

　　赵老师还没见过这种无法无天的，他大声训呵：“景翊！你给我站起来！”

　　景翊放下数学书，站起来。赵老师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赵老师：“把江落也喊起来！反了天了你们，老师的粉笔头也敢挡？怎么着，显得你们团结友爱是不？”

　　原本困蔫蔫的学生这会儿都不困了，支棱着耳朵眼睛溜圆，开始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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