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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夜已深,有些微凉。
炎素天至今还未睡着,他第一次见到对面那栋竹楼是亮着的,一直到夜里也未熄灭。他第一次觉得,南冥君就在那里面,和他一样睡在竹楼中,他只要推开门走到竹台上,就能看见她的卧房。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也丝毫没有睡意,便起来了。
他走到竹台上,瞧见对面南冥君正躺在那软榻之上,竟就这样在竹台上睡下了。
炎素天趴在栏杆上望了望前院,妙歆可歆二人的卧房已经熄了灯。他心想,反正大家都睡了,也没人会知道的。
他一个跳跃便落到了南冥君的软榻旁,随即朝自己卧房的方向施法,手中便多了一条毛绒绒的小毯子出来,正想轻轻地给她盖上,谁知南冥君此时正睁着眼睛看着他。
两人对视良久,炎素天依然是举着毛毯的姿势,南冥君坐了起来:“你傻站那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炎素天将毛毯收回怀中,突然就结巴了起来,“殿,殿下,夜里凉,我见你在这睡着了,想给你……我,我我怕你着凉。”
“哪有神仙会生病的。我只是躺在这里看星星,看累了便闭目养神,并没有睡着。”
“殿下为何睡不着呀?”
她不会告诉你,她是不想做梦,所以才不睡的。
“闭关时休息太多了,出来了只想看看星星。”南冥君坐正,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既然你也没睡,坐下了聊聊吧。”
炎素天有些意外之喜,他常听仙亚说,南冥君不爱与人说话,他便一直以为自己和她的交流不会超过五句以上,没想到如今她竟叫他坐下聊,心中甚是欢喜。
“这五万年来,你可去过天山以外的地方?”
“天山以外?殿下为何不是问毒谷以外?”
南冥君往后靠去,手肘撑在那把手之上,手掌半握拳撑着脑袋,“以我对仙亚的了解,他不会不带你出天山的。”
炎素天瞧瞧看着她,笑了笑说:“小师父确实常常带我去天山城,人间总是很热闹。有时会在城中遇到一些害人的邪祟,我们便会顺手处理掉。虽然没有去过天山以外的地方,但可以去到凡间,是一件很开心的事,而且战神仙宫家有对兄妹,我时常会去找他们解闷,也挺有趣的。”
南冥君从前只觉得女娲石变成的孩子很麻烦,他带来的是福是祸都是个未知数。她本来还在想把这孩子养大就送到天族去得了,如今看这孩子心性纯良,十分乖巧,又机灵懂事,正巧还长了一张让她瞧着挺舒服的脸。还真舍不得送走了,更何况: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凭什么要给天帝那老头?
公主殿下您摸着良心说,炎素天从小到大您带过吗?
“过段时日,我要去人界一趟,查一查噬魂兽的事。你可愿随我一同前往?”
“愿意愿意!素天愿意!”
南冥君瞧了瞧他,觉得这孩子有时候真是傻得出奇,什么都敢随意答应,她说道:“你想知道自己是谁吗?”
“小师父曾与我说过,我是一块石头变出来的,所以我也没有爹娘。是公主殿下把我带回来还给我这么好的环境成长,殿下和小师父,还有妙姐姐可姐姐,你们就是素天的家人。”
南冥君头一次见这么乐观开朗的孩子,啊不,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但是在南冥君眼里,他依然个孩子。
本来还考虑到孩子的心理方面,现在好了,他自己内心乐观得不得了,并不需要做什么思想教育。
或许是因为没有见过别人家有爹娘的孩子,所以他心里对爹娘也并没有什么幻想。南冥君瞬间觉得,他也并不是很麻烦。
“殿下,今日一下午都没见到小师父,他去哪里啦?”
“他睡觉了。可能要睡个三五天吧。怎么了?”
炎素天摇了摇头,“没事。我在想小师父不在,谁教我学习法术呀?”
南冥君不禁笑了笑,说:“他这些年应该已经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你了,从明日起,我来教你新的法术,如何?”
“好呀!那多谢殿下啦!”
南冥君把炎素天了解得也差不多了,刚好此时有些倦了,便慢慢地合上了眼,炎素天见状,轻轻唤道:“殿下,殿下?回屋中睡吧,外面凉。”
“无妨,你回去睡吧,明日早起练功。”
炎素天就坐在那,没有走也没有动,一直看着她。
过了一会,他还是把毛毯轻轻地盖在了她身上,这下又弄醒了她。
“为何还在这?”南冥君问道。
“我从前听妙姐姐她们说,殿下有寒疾,身体受不得凉气,就算有灵力护体也不行。不知殿下闭关归来,那寒疾是否已经好了?”
怎么可能好。
南冥君去闭关一是为了增进修为,召唤兽身。二是为了治疗反噬带来的伤以及彻底控制住反噬,其次便是为了可以祛除体内寒疾。
她闭关修炼五万年,修为确实有所长进,但是还是未能召唤出兽身来。寒疾也并没有彻底好,只不过她可以抵挡住了,就看月圆之夜还会不会犯。她内心一直隐隐觉得,若想召唤她的兽身,就必须彻底根除寒疾。以及反噬,她已经压制住了,不会再出问题了。
如今炎素天这样问,她一时也说不清楚,只能告诉他:“已无大碍。”
“那殿下还是进去睡吧,好吗?殿下去睡,我也就回去了。”
“那,好吧。”
炎素天看着南冥君进了屋才飞回自己的竹楼上。
本以为真的可以好好睡觉了,可这傻孩子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一晚上都没睡着,硬生生熬到了天亮。
仙亚果然没有再出现过了,炎素天刚到楼下便看见可歆端着果盘,妙歆端着茶,往凉亭的方向走去。
原来南冥君一大早便在凉亭里了。
他跟在后面走了过去,到了凉亭外却没有上去,透着层层纱帐看着里面,见妙歆可歆二人把东西放下便出来了。
“姐姐们早呀!”
妙歆:“少爷起来啦?走,随姐姐用早饭去。”
“姐姐们,我就不去了,我还要练功呢。”
可歆:“仙亚这两天不会出现了,你不必练了,等他回来再练。”
“可姐姐,是殿下要教我法术的,不用等小师父回来。”
妙歆可歆:“殿下?”
炎素天笑了笑:“对呀!”
妙歆:殿下开窍了?
可歆:殿下开始喜欢他了?
“进来。”里面的南冥君轻轻喊道。
炎素天听了,立马跑了进去。
只见南冥君闭着眼斜靠在那软榻之上,与昨夜的姿势别出一致,仿佛就这样坐了一夜,只不过换了个地方。
软榻上摆了一只小方桌,她叫炎素天坐在另一头,问道:“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如果你要问这个,那可就多了,我平时早晨会喝些粥有时是馄饨,中午都有鸡腿吃,晚上都有鱼汤喝,白日里还有水果糕点吃,那可是相当丰富,如果我这么说你会打我吗?
炎素天:“和殿下一样,吃些果子喝些茶点。有时也好几日不吃东西。”
南冥君睁眼看了看他,多少有些惊讶,“你从小就吃这些?”
炎素天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南冥君又说道:“原来靠吃果子长大的孩子也可以长这么高。”
南冥君心中一直觉得,从小吃仙果长大的神仙比那些吃五谷杂粮的神仙看起来要健康水灵许多,如今她见到炎素天,心中的猜测也被证实了。
果然神仙不能像凡人那样,用不着吃太多东西。
凉亭对面不远处便是药河,凉亭之上悬挂着的白纱随微风飘动着,突然,一阵狂风从内而外吹出,将白纱吹得老高。
只见凉亭内一红衣少年腾空而起,飞出了凉亭,停在了药河之上。
南冥君还是那样坐着,没有任何动作。只见她身旁方桌上的那根银叉动了动,朝炎素天飞去。
银叉瞬间便成了千万根将他层层围住。
炎素天手中变出一把铁剑,试图穿破这银叉阵。
他手中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但是在他的灵力僵持之下,居然坚持了许久还未断掉,可见他灵力不算太弱。
南冥君抬了抬手指,那银叉阵瞬间开始缩小,炎素天手中的铁剑就这样被摧毁了。
没了剑,便只能全靠灵力了。
炎素天手中施法,设了一道球型法阵将自己围住,随着他注入灵力进去,法阵开始不断变大,直到与南冥君的银叉阵相互抵抗。
南冥君没有想到的是,仙亚那么业余的阵法知识都能教出这样的炎素天,不知该说仙亚有本事,还是该夸炎素天聪明。
“如何?”南冥君问道。
“殿下,你尽管来!但是有一点,可别让我死了,我怕你心疼!”处于这样的情况他还一脸笑嘻嘻的,南冥君越是看他这样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就越是想逼一逼他,看他还有多少实力。
南冥君站了起来,走到了凉亭外,对他说:“如你所愿。”
随即,药河中的河水中窜出四条水柱,围在了银叉阵外,南冥君一伸手,那银叉阵瞬间消失,只变成了一根叉子,回到了她的手中。
炎素天被一个大水球围住,威力不减反增。南冥君转身便往凉亭内走,那水球变成了冰球,将炎素天困在其中。
南冥君的灵力和法术通常都是冰冷刺骨的,她造出的冰,一般人融不掉。就是不知这位火系少年是不是可以破解了。
她还没坐下,便听见外面炎素天的一声呐喊,她转过身去,看见那冰球内泛着红光,它正在从里到外地融化。很快地,那冰球便融干净了。
只见炎素天的身体正在燃烧,他的上半身的衣服都已经烧光了。身上还散发着金色的光,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灵力,正在迅速地向外扩散。
南冥君急忙赶了出去,冲他喊道:“素天!你怎么样?”
炎素天还在燃烧,就那样悬在半空中,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根本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南冥君用法术将河水激起朝他涌去,谁知到了他跟前却被他身上的金色光芒挡住,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再这样下去,他强大的灵力波动肯定会引起天族的注意,搞不好战神宫里那丫头也会受到影响。
不对呀,避尘珠呢?
南冥君仔细一瞧,避尘珠上的那根银线已经被烧断,但是珠子还在他胸前飘浮。
她利用避尘珠造了一道结界将炎素天护住,但是他身上的火还是没有消失。没办法了,再不管他就怕他会把自己活活烧死了。
南冥君手一低,将炎素天整个扔到了水里,他身上的火终于熄灭了。
竹楼上,南冥君站在窗前。
毒谷虽是谷,但很是广阔,看得见日出也看得见日落。
这会,太阳正在慢慢下山,日落的余晖洒在南冥君身上,将她照得格外温柔。
床上的炎素天睁开了眼睛,用手遮了一下夕阳的光,这时才看见那窗边站着南冥君。
“殿下?你怎么在这?”他正要做起来,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掀开被子一看,自己整个人都光溜溜的,他再看了看南冥君,满脸惊慌,“殿,殿下,我,我们不是在凉亭吗?怎么会在这?我这衣裳,是……殿下我们没发生什么事吧?”
南冥君转过身看着他,“你认为呢?”
炎素天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种事情怎么能不记得呢?太不像话了!
“殿下!殿下放心,素天会对你负责的!我,我会负责的!”
南冥君脸上出现了一种很微妙的笑容,她的眼神温柔了些,不似之前那般冷漠,很快这笑容便如昙花那般准瞬即逝。
“今日测试你的灵力时,大概是我用力过猛,竟把你体内别的力量逼了出来。你当时浑身是火,衣裳也是火烧没的,我只能把你扔进了药河之中,才救了你一命。”
“原来是这样啊”炎素天顿时有些庆幸,还好他并没有没用到连做过什么都忘记,原来是根本就没发生过嘛。
“那,是殿下把我从水里救出来的?”
“不然还能有旁人?”
南冥君可没有多看他一眼,她是直接把炎素天从水里瞬移到这床上的,随后便赶来用灵力探了探他的身体状况,还好一切正常。只是这家伙身体烫得很,便没有给他穿衣服,就直接用被子盖住了。
炎素天:“殿下,我的珠子呢?”
“什么?”南冥君有些诧异,诧异这家伙居然会关心那颗珠子。
“是不是掉水里啦?我得把它找回来。”
“你可知那是何物?”
“知道呀”炎素天坐了起来,拿起床边的衣裳开始穿,南冥君见状就又转过身去,“小师父说那是殿下送给我的生辰礼,保平安的。”
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孩子有些聪明,但心性单纯,特别对待南冥君,从未有过一丝质疑。虽然将避尘珠埋入他体内是为了保护他,但是这件事他应该知道。无论怎么样,都应该让他知道。
炎素天此时已经穿上了靴子,站起来便往屋外跑去。
“殿下,我去去就回!”
他已经推开门出去了,正要下楼时,南冥君喊道:“素天。”
炎素天回过头来,看着她笑道:“怎么啦殿下?”
南冥君朝他的方向走去,站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那枚珠子叫避尘珠,我将它给你,让你从小戴着,为的是阻断你身体里那股特殊的力量与外界的联系。我不知道那力量是否该存在,但是当初为了你能活下来,我必须那么做。你身体里面那团火烧断了我的银线,那根线本是刀枪不入,奈何你的力量过于强大,它竟断了。如今,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我只能将避尘珠埋与你的体内。素天,我只想让你活下来才出此下策,你若不愿避尘珠阻挡了你的去路,你可以……”
“多谢殿下!”炎素天笑道,“挺好的,这样就不怕它丢啦!原来它叫避尘珠啊,是个神器吗?早知道可以放体内我老早便藏进去了,整日戴着个小珠子,说实话,睡觉的时候挺硌的。”
其实南冥君能以这种商量的温柔语气同他讲这么多,实属罕见,他若是有点什么反对意见,南冥君怕是就直接硬来了。
你以为我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吗?
并不是。
还好炎素天乖巧,这样一来倒省了一番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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