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如许

　　第五章重生

　　“沈小姐…”

　　“殊然…”

　　他们在叫谁？

　　朦胧中，看见几张脸，最靠近的那张，神色冷清的像是一抹白月光，他冷冷的盯着我，“沈殊然，沈殊然，沈殊然沈殊然…”

　　突然又变成苏济生的脸，他的笑像是温暖和煦的阳光，周围是熊熊烈火，火星沾到我的衣服烧焦了我的头发，我哭着叫他，“济生济生，带我离开，我们一起逃出去！”

　　他笑着看我，眼里却全是漠然，他说，“沈小姐，沈殊然，你不是季景然，再说，即使你是她，我也不能救你的。”

　　说到这，他微皱了眉，我痴痴问他为什么，却见他身边萧弥笑的风情万种，“小然，你再也回不来了，即便你再回来，济生也不会再爱你，你真是个傻瓜。”

　　然后他们携手转身，“再见，沈小姐，沈殊然。”

　　那声声沈殊然像是魔咒一般从他们嘴里吐出，我慌忙挥手辩解着，我不是沈殊然，我不是她，济生，不要走，不要离开…

　　我哭得厉害，泪眼朦胧间，大火里的背影又化成那张冷艳如霜的脸，他的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然后消失在我的感知里，我有些发晕，正要顺着那感觉沉沉睡去，结果…

　　“喂！姓白的！你不是说，她服了解药并无大碍，马上就会醒了吗！”

　　“沈燕清，你今早有刷牙吗！”

　　“什么？刷…刷牙？”

　　“靠，你嘴巴这么臭都不带漱口的吗！”

　　“你！”

　　那些声音像几千几万只鸭子的叫声炸在我耳边，我皱着眉头挥手去捂耳朵。

　　“沈大人，三小姐醒了。”又是那股子清冷味。

　　我挣扎着睁开眼，目光呆滞的望了四周的人一眼，有大姐，有二姐，有邢言，有我认识的人，有我不认识的人，活人。

　　我舒了口气，又缓缓把眼睛给闭上，还好，我活下来了。

　　还好，我赢了。

　　“殊然。”是大姐的声音。

　　我闭着眼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却没有力气动，刚才在湖底耗了太多力气。

　　大姐叹了口气，没有再多问，柔声道，“你先休息，我们等会儿再来看你。”

　　没一会儿，身边渐渐清静下来，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后，终于安静下来。

　　我的脑子分外清晰，任由着自己最后一次回忆那夜的失火。

　　被浓烟呛醒的自己发现火势凶猛，然而苏济生已经不在我身边了，他会在哪？

　　大门敞开着，我甚至庆幸着想，或许他已经逃出去了，这样就好，可是大火里，我看见隔壁萧弥住的房间里颤颤巍巍走出两个人。

　　“如果你想跟萧弥告白的话，那就先跟我在一块吧，跟我在一块，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哦。”

　　我曾那样天真的以为只要绑他在我身边，就能慢慢让他爱上我。可是，那样的时刻，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萧弥。周围的温度渐高，求救呼喊的嘈杂声吵得我头晕，可是心里那块冰凉冰凉，手指尖疼的发抖，我固执的抱着他盖过的被子坐在原地，在这样的绝境里，我居然还想着抱着他的被子想要支撑到最后。

　　只因为这个人给过我承诺。

　　从小到大，我都不是一个优秀的人，我自认平凡，也不想改变什么。

　　直到遇见苏济生。

　　我知道他喜欢萧弥，有谁不喜欢萧弥呢，从小到大，任何接近我的男生无一不是在打她的主意，只有苏济生，只有他在喜欢萧弥的同时真心真意的对我好，所以我才不顾一切千方百计的去算计他。

　　当他把一枚小小的白金戒指套在我指间，亲口同我说，“景然，我想我能照顾你一辈子。”我觉得自己幸福的快要窒息过去，然而我忽略了这个男人给予我承诺时语气里的那一丝不确定。

　　他说，“我想，我能…”

　　所以在生死面前他抛弃了我，选择了给另一个女人世界。

　　我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紧闭的双眼溢出，暗骂自己没出息，却突然感觉脸上一暖，一双手毫无预警的抚上我的脸，拂去我的眼泪，我一惊，睁开了眼，眼前是褚翮予的脸。

　　“你哭了。”他说。

　　我想我此时的表情一定丰富有趣，脸上泪痕未干，蓬头垢面，嘴巴因为吃惊而大张着，怔怔问，“褚...褚翮予，你怎么还在这...”

　　他不应该去成亲吗！褚翮予倒是没嫌弃我这幅邋遢样，但是他正襟危坐着神色复杂，脸色不变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我眨巴了几下眼，脑子迅速转过弯来，语气平静道，“什么意思？”

　　“倒不是我想怀疑什么。”他皱眉，“只是，刚才小姐昏迷时说，你不是沈殊然，而是叫季景然，所以翮予才会有此疑问…”

　　我不由一怔，脑子里立马嗡的一声，瞬间懵了，我靠，我他妈的居然自己揭自己老底！

　　“沈小姐，或者，我应该叫你季小姐？想起来如何说了吗？”

　　我有些无力，虽然现下种种迹象好像已经表明，这个男人并不危险，何况即便是危险，他又能拿我如何，相反，我这个身份想必也是不能瞒住所有人的，想起那封信上暧昧的落款，左右思量了一会儿，我整了整神色道，“我可以说，但是你要保证你得相信我。”

　　褚翮予淡淡应道，“小姐且说。”

　　虽然得到了他一半的保证，我还是大吸了一口气，又将浊气吐掉后老老实实交代道，“我…的确不是沈殊然，可是这个身子却是她的，你不用看我，也不必威胁我说什么所谓的真相，因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来的，为什么来的，我统统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你们的那位沈殊然沈三小姐在湖底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不然我也不会穿到她身上，哦，或许我应该说借尸还魂灵魂转世，如此说你能明白？”

　　褚翮予听得我这样说，脸色有些难看，我眨眼的瞬间，下巴一疼，这该死的男人居然捏住我的下巴！之前的彬彬有礼良好教养敢情都是装出来的！

　　对上褚翮予冷漠的神色，听得他说，“不要用那些来骗我，我知道你不是她！你当然不是她！说，你们把沈殊然去哪了！有什么目的！还是…”

　　“褚公子。”我慌忙挣脱他的手指，厉声道，“请自重！”

　　“还有，我想我刚才已经说的很…嗯…”

　　还未回过神，嘴上一疼，靠，我的现世初吻！反应过来后，我毫不犹豫的甩过去一巴掌。

　　却被他挡下来，我有些气馁，好歹我现在是在女尊世界，为什么每每会被男人吃的死死的永无翻身之地，并且可恶的是，还是同一个男人！

　　突然身上一凉，我恨恨的瞪着他，他一用力，我的中衣“嘶——”的一声裂开来，我大怒，任性也要有个限度的，我不由想要破口大骂，却见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死死盯着我的腰间，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有一个胎记一样的伤疤，他伸过手来细细摩挲，被陌生男子触摸的我瞬间石化，一个巴掌扇过去，终于让我扇着，清脆的响声尤为尖利，褚翮予这才清醒过来，

　　却是双眼无神，许久才怔怔的问我，“她…真的…死了吗…”

　　我松了口气，庆幸沈殊然有这样一个标记让他辨识，配合的沉重叹息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想想他刚才的疯狂举动，半是安慰半算自保道，“你也不必伤心，沈小姐去了，说不定会到我的那个世界里去，会比在这幸福一百倍的。”

　　最后那句确是真话，若是沈殊然真能穿回去，能代替我留在那个世界里，其实对谁都好。

　　褚翮予自然听不懂一百倍，却顺着我的话道，“真的么…呵……”

　　他的笑容真不好看，我尴尬的跟着笑了笑，鬼使神差的就要去拉他，他像是触电般马上离得远远的，像看脏东西一般看了我一眼，就要离去，我无奈，却松了一大口气，听见他说，“别再哭了，你哭起来真的是很丑。”

　　我不由一怔，等到他完全走出去了，我使劲擦干脸上的泪痕。

　　看了看湿了半边的枕头，我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从今天起，季景然这个人，要消失了，我不会再想苏济生，不会再轻易为任何人哭。

　　现在，将来，将来的将来，就只有一个沈殊然！

　　仔细看了看身上的青紫伤痕，隐约闻着淡淡的药香味，我一边心疼着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如今被糟蹋成这样，一边打量周遭的环境。

　　这时小七端着盘子推门进来，见我醒了，道，“小姐醒了正好，白先生的药趁热喝才最有效。”

　　这才知道，我居然是在惊鸿楼，小七把药端给我后便打了个哈欠，毫不客气的朝我嘟囔，

　　“小姐你睡得可真久，你要是再不出来，小七我就要困死在那了。”
　　我笑了笑，邢言从门外进来，就要行礼，我微一皱眉，她半蹲下的身子又直了回去，低头说，

　　“我去通知大小姐和二小姐。”

　　“恩。”我点点头，想了想问道，“王爷已经回去了？”

　　“是，王爷和君先生见您醒了，便回去了。”

　　“你同大姐和二姐说，我这边不用再过来了，对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问道。

　　邢言尚未开口，小七便抢着答道，“我们家公子说，若是小姐不嫌弃便在惊鸿楼小住一晚，明天再差人来接您回去。”

　　我点头，“劳烦公子。”

　　却见小七红了脸看了邢言一眼，我心下狐疑，肚子此时颇不争气的唱起了空城计，小七毫不吝啬的笑了一声，邢言说，“小姐稍等片刻，小的…恩…我这就给您送饭过来。”

　　“额，那个…”小七止住笑拦住她，结巴道，“你尽管去你们家两位小姐那就好了，饭菜我让人送过来就好了。”

　　“也好，那劳烦小七公子了。”

　　待邢言走远了，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小七叫来暗卫吩咐了几声，这才闲下功夫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在我看来，那一眼似怒还嗔，便玩笑道，“小七你双目含春，红鸾星动啊。”

　　他没和我计较，睁着那双翦水瞳子悄声问我，“你们家邢言和姑娘家订了亲没。”

　　我摊手道，“我不知道。”

　　他脸上浮上一抹红晕，“你是她主子，你不知道？”

　　我笑，“我脑子烧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过会儿等她回来我帮你问问。”

　　我们两人还在笑闹着，便看见惊鸿公子站在门口，他换了一身素色锦绣菡萏长袍，我真心称赞道，“公子这身打扮真真流风之回雪，轻云之蔽日。”

　　惊鸿公子笑容淡淡，并未接话，我才惊觉刚才有些鲁莽，一旁的小七已经上前扶住他，“公子你不在床上好好躺着，跑到这里干嘛。”

　　惊鸿公子拍了拍小七的手，走进房内对我道， “听说沈小姐醒了，未及来看看。”
　　未及？

　　想必便是这位惊鸿公子的姓字了。

　　我笑道，“我已无大碍，劳烦你来看我。”

　　小七不满说，“你是没事了，我们家公子却是为了…”

　　惊鸿公子忙打断他，“小七！”

　　说完向我欠了欠身，“见小姐没有大碍未及也就放心了，未及还有些琐事要处理…”

　　不等他说完，我便笑道，“公子去忙便是了。”

　　等到送走了这一对主仆，又吃完了饭填饱了肚子，我便招来邢言问道，“我落水时你可在旁边？”

　　邢言摇了摇头，试探道，“小姐可是想知道当时的情形？”

　　我赞许的朝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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