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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离婚这个词好似火星落入干草，瞬间点燃了章莉桦的怒火：“娶我的时候海誓山盟，说要一辈子对我好，现在呢？动不动拿离婚威胁我，看上哪个小妖精了？是不是店铺里新来的实习生？！我就知道她有问题，我就知道……”说着说着，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毫无形象地大哭起来。
“舅舅，你为什么要到把外公送到潼山医院？”方韶颖被她吵得头疼，和许军走远了些，“车祸是在附近发生的？”
“不是。”许军丧气地垂着头，“莉桦说这边虽然偏了点，但是费用比较便宜，人也少，可以尽快安排手术，非要转过来。”
“你同意了？就为了省钱，拿至亲的性命开玩笑？”方韶颖沉下脸色，“外公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们。”
“我知道，我知道。”许军用力抓了一把头发，“可我真的不清楚该怎么做……莉桦最近总是跟我吵架，她身体不好，每天负责接送然然，还要操持家务，我……”
“联系我妈了吗？”
“打过电话，应该快到了。”许军在长椅坐下来，看着不远处哭得一脸狼狈的女人，眼中有不舍，却没有过去安慰她，“我说我想离婚，不是开玩笑的。”
方韶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肇事司机死了？”
“醉驾，当场死亡。”许军捏着眉心，“未成年，孤儿院长大，无证驾驶，车还是偷来的，没辙。”
“知道了。”方韶颖狠狠吸了口气，把怒火压下去，“这事先不要告诉太婆，我这两天顺便去看看她。”
许军疲惫地“嗯”了一声。
走廊里很快安静下来，偶尔响起章莉桦抽噎的声音。方韶颖默不作声地盯着手术室大门，心里空落落的，有种很无力的感觉。
至亲之人躺在里面生死未卜，只要一刻没出结果，那把刀便一直悬在半空中，等候宣判的时间最难熬不过。
她没有精力责怪任何人，她只希望外公赶紧醒来，和蔼地对她笑，温声关心她的情况，给予她属于长辈的宽厚深沉的爱。
人在情绪低落时更容易回想起不好的事，大量负/面/信/息堆积在脑海里，方韶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就这样靠着墙睡了过去。
“……不够我可以出，家里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说得好听，上次然然出事，你还不是没借一分钱给我？”
“你儿子自己在学校里闯了祸，说出去完全不占理，我凭什么帮你？”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你还帮你姐姐说话，她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
方韶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许诗韵人已经来了，和章莉桦面对面站在不远处，一个神态冷淡，一个愤愤不平，边上是沉默的许军，气氛僵硬。
方韶颖打了个哈欠：“妈？你来了。”
“小颖。”许诗韵见她醒了，面色柔和不少，“吵着你了？”
“外公怎么样？”
“救回来了，暂时还没醒。”
方韶颖松了口气。
“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我的别墅住一晚，密码还是原来的。”
“我想在医院陪……”
“明天过来看望也是一样的，没必要一直耗在这里，休息不好，身体吃不消，有我在就行了。”许诗韵的语气不容置疑，“而且我有别的事情要跟你交代。”
方韶颖看了女人几秒，点头：“好。”
她和许诗韵不像一般母女，始终做不到亲密无间，说话多少带了些疏离客套的味道，不过感情还是有的，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对方较劲。
——
方韶颖简单洗了个澡。
下午她走得匆忙，没顾得上和纪晗曦解释今晚的事，被爽约的狗狗好像有点不高兴了。
上一条信息还停留在一个小时前，对方问她什么时候回C市。
Miss.Fang：要待几天。
Miss.Fang：刚才没说清楚，是我外公出了车祸。
J：！！！！！！
J：我不知道是这么严重的事，不该闹别扭的，姐姐对不起【大哭】
J：现在怎么样了？
方韶颖拨通了语音电话，那边立刻接起，男孩干净清爽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满是担忧：“姐姐，你还好吗？”
“我没事，外公救回来了。”她对着空调吹头发，听到窸窸窣窣的纸张翻页声，“你还在工作吗？”
“嗯，早点做完，后面可以空出更多时间。”
“实习的感觉怎么样？”
“所里的同事人都不错，没有架子，也不会因为我爸的关系用不同的态度对待我，我很喜欢。”
“那挺好的。”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问她：“真的没事吗？”
方韶颖失笑：“曦曦这么担心我啊？”
伴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纪晗曦惊道：“你叫我什么？！”
“曦曦啊。”她放下梳子，靠着床头说，“你妈妈就是这么叫你的。”
”她怎么这样啊，不是说过不要随便在外人面前……不是不是，姐姐当然不是外人，我的意思是说……”
“啪——”
“笔怎么又掉了……滚那么远，够不着。”纪晗曦郁闷地嘟囔。
方韶颖握着手机，无声地笑了很久。
只是叫声小名就手忙脚乱成这样，怎么办，她好像成了欺负小孩的坏女人。
“你小心一点，别又撞到哪里了。”方韶颖忍笑，“既然不喜欢，我以后不这么叫你。”
“没有……姐姐想怎么喊都行。”
“真的吗？”
“真的。”
“曦曦？”
纪晗曦乖乖“嗯”了一声。
“我一到家就联系你。曲奇做了一半，不知道手艺有没有生疏，你过来替我尝尝。”
“好。”
“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姐姐做的我都喜欢。”纪晗曦加重了最后两个字，“不过我可以点单吗？我要蓝莓蛋挞、意大利面、盐酥鸡和鱼香茄子。”
方韶颖一怔，心里最软的地方像被轻轻戳了一下。
——纪晗曦十八岁生日那天，正好是他们在一起整整一个月的日子，她用抽签的方式随机选了四种食物搭配起来，给男朋友单独过了一次。
当时纪晗曦开心得像个好不容易得到糖的小孩，吃得满嘴是酱，方韶颖无奈地用纸一遍又一遍地替他擦拭嘴角，最后没了耐心，索性直接吻上去。
她向来是喜欢主动出击的人，做生意是，谈恋爱也是，何况当初还是她先提的分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自己作的死，自己受着。
自己搞丢的男朋友，自己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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