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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盘
黑色神女出现后，一高一矮两个灰袍人悄无声息间退了出去。
这里是下城区的贫民窟，在巨人族时代也是被遗忘的场所。
帝国也懒得花力气改建此处，因此这儿的平房全是高达数丈的石头房，连房门都是普通人推不动的厚石板，所以贫民窟的居民不会关门，常年留着一条缝隙供人通过。
当然他们都是一贫如洗，也不怕人偷。
此时正值午后，本应是恒星普照的时间，但由于此地建筑高大且密集，互相遮挡从而光线极差，扑面而来的阴影令人心生压抑。
两人站在房屋阴影中窃窃私语。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接活啊。”矮个子灰袍人小声开口，听声音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又赚不到几个钱。”
“你懂什么？有了名气还怕没钱吗？”高个儿的灰袍人开口时没了之前在老妪面前的高深莫测，很是不耐烦，“这些屁都不懂的愚民才好骗……你懂个卵。”
灰袍少年被训斥了一顿，也不敢再质疑，转移话题问：“刚刚黑色神女是怎么出现的你看见了吗？我吓了一跳。”
“不过是一些糊弄眼睛的小把戏罢了。”高个儿灰袍人不以为然地说，“……但这小把戏确实还挺精巧的。”
他跟里头那个一直趴在地上的老婆子不同，按理说黑色神女进门的动静瞒不过他，可怪就怪在这里，他只眨了下眼，黑色神女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面前。
幸好他之前就见过这把戏才没有失态，但心里还是很好奇对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才骗过了他们所有人的眼睛。
“你说……她有没有可能真的会神术？”灰袍少年迟疑地问。
“嘁。”高个儿灰袍嗤之以鼻，“你在想什么？会神术……哈哈，会神术的人能跟咱一起骗这仨瓜俩枣的？”
“也对哦……”
“就是小把戏耍得好……”高个儿灰袍感慨着，“我觉得她以前应该是个魔术师吧。”
这时候，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小巷中传来，那高个儿灰袍耳朵一动不惊反喜，翘起嘴角：“嘘，这大鱼不是来了吗？”顿了顿又道，“或者说，大猪！”
灰袍少年也咧开了嘴笑了下，但他不敢出声，又紧紧闭上嘴巴。
高个儿灰袍则是挺直了身板，又装成之前高深莫测的模样，这仪态他对照着镜子练过几百遍，等闲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脚步渐渐近了，打头的跟他们穿着同款灰袍，行走间绳趋尺步，别有一番不俗仪态。
他身后的两人穿着黑色兜帽长袍，从袍间露出的衣服华贵，脚步虚浮急促，泄露出他们心中的些许恐慌。
两边只剩十几步路的距离，望风的两个灰袍朝新来的灰袍低头行礼：“祭司大人。”
后面两个黑袍贵族目带审视地打量着他们。
“黑色神女冕下来了吗？”
“已经到了，在为里面的信众驱除邪祟。”高个儿灰袍人恭敬地说着，朝门缝做了个请看的手势。
厚重的石门打开了一条可供人侧身而过的缝隙，两个黑袍贵族犹豫了下，还是不顾体面地凑了过去，从门缝中往里看。
领头的祭司沉稳地立在原地，而另两个灰袍虽然努力表现出镇定，但目光仍是忍不住往门缝里扫视。
透过门缝的矩形视野看进毫无隔断的一居室，贵族的视线掠过趴伏在地的老太婆，落到穿着洁白长袍的神女背影上。
“吼！”还不待他细看，一声不似人音的低吼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正对门缝的是一张巨床，上面有一床肮脏的被褥，被褥鼓起一团，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周围隐约有黑气缭绕，从里面发出阵阵暴躁的低吼。
眼睛贴在门缝上的贵族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一缩，他同伴的表现也没比他好多少，差点吓跌到地上，还好一边的灰袍少年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黑色神女就站在床边，五指张开置于床褥之上，柔和的圣洁白光从掌心洒落，那被褥上缭绕的不明黑气碰到白光的一瞬就开始消融，就好像是被净化一样。
两个灰袍人也看到了这一幕，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
‘这是你安排的？’高个儿灰袍朝里呶呶嘴。
‘我不知道啊！’灰袍少年微微摇了摇头，眼神惊叹，满是疑问，‘怎么做到的？’
高个儿灰袍翻了个白眼，他怎么会知道！
不过猜不透黑色神女的手段，却让他更为高兴，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幸亏两个“大猪”贴在门缝前被里面的驱邪仪式吸引，不然他一准露馅。
他为什么高兴？当然是因为“神女”的手段越难看破，就越容易糊弄人啊！
他们是知道内幕的，什么黑色神女都是假的，不过是趁着神殿毁灭的混乱时机装神弄鬼罢了。
里面这老妪最近家里闹邪，她孙子更是昏迷不醒并偶发抽搐，老妪便经人介绍求到了他们“神临”头上。
殊不知，她家闹邪都是他们使手段装神弄鬼搞出来的。
里面的驱邪仪式看着神乎，但还是骗子手段罢了。
当然，作为“代神解救信徒苦难”的黑色神女，自然不会收取这老妪一分钱报酬，而不收取报酬的行为使得黑色神女的名头更加响亮。
他们当然不是在做慈善，骗子怎么可能不要钱，只是因为他们想骗的对象根本就不是这些穷困潦倒的贱民而已。
他们想宰的“猪”，正在门缝前贴着呢。
如果没有黑色神女的名声，又怎么能骗到肥猪来杀呢？
“吼——！”猛然拔高的嘶吼打断了两个灰袍的眉眼官司，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前面的贵族也惊声尖叫起来。
“啊！”
那两个贵族像是弹簧一样跳起，其中一个手忙脚乱间直接被长袍给绊了个跟头跌倒在地，另一个被他一拉也摔了个狗啃泥。
怎么了？黑色神女又搞出了什么把戏？
俩灰袍迷糊地朝里看，这一眼也看得他们魂飞魄散，灰袍少年即使做了心理准备也尖叫了半声，余下半声被高个儿猛地捂住嘴咽了下去。
灰袍少年猛地反应过来，这是假的！他怕什么？！
还好那两个贵族被吓得不轻，根本没注意到灰袍少年的失态，不然立起的祭司人设就会瞬间崩塌。
灰袍少年僵硬地立在原地，一只布满黏液的丑陋爪子从门缝中猛然抓向他的面门，一股腥臭扑鼻而来。
这是假的！灰袍少年在心中疯狂默念才能勉强维持镇定，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高个儿灰袍也站在他旁边紧紧抓住了他不让他跑。
假的、都是假的！闻着那令人作呕的臭味，他的骨头都开始打颤：真的、真的是假的吗？
尖利的爪子马上要戳到他脸上，这时候想逃也晚了，他猛地闭紧双眼，仿佛只要看不见就不存在一样。
空气一下子变得极为寂静且黏稠，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战战兢兢地僵立了好一会儿，预想中的疼痛还是没有降临。
那东西没了？还是……
他哆哆嗦嗦地掀起一条眼缝，然后张大了眼，眼前除了石门别无他物。
那狰狞的爪子不见了。
是幻觉？那真是假的？灰袍少年难以置信地四处张望，确实……确实没有任何古怪。
黑色神女……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是折光技术？
对于他这样的下层平民来说，关于帝国折光技术的运用就知道星脑通讯，其他已经完全超出他的常识了。
“狗儿！”
里头传来老妪的嘶声呼喊，灰袍少年心有余悸地看过去，只见原先趴伏在地上的老妪抱住床上骨瘦如柴的男孩，那男孩面上一片茫然，被奶奶抱着痛哭。
“怎么、怎么可能！”地上的贵族像见了鬼一样从门缝盯着里面的男孩，“他、他明明是怪物！”
“他中邪了。”一直安静站在不远处的灰袍祭司开口，“你们看到的确实是怪物，但已经被黑色神女冕下净化了。”
“净化？神女……”
常人不可推动的厚重石门缓缓移开，银面覆脸的黑色神女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从地面仰视的角度显得她格外高不可攀。
漆黑的瞳孔平静得像不见底的深潭，俯视他们的时候如神明巡视卑微的羔羊，他们连半点影子都不配出现在那双黑瞳中。
本带着怀疑而来的两个贵族一时被黑色神女的气势完全压制，从心底生出一股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神、神女冕下……”
其中一个贵族呐呐出声，眼中透出狂热的色彩。
他快速趴伏下身，虔诚地乞求：“黑色神女冕下，求您救我。”
不久前那衣衫褴褛的老妪也是这般恳求的，现在穿着华贵的贵族也同样卑微恳求。
但他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困惑又畏惧地略略抬头去看，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黑色神女消失了。
他瞪大了眼，怎么消失的？他根本没听到任何动静啊！
就连之前见过一次的灰袍也同样惊骇，难怪她能担当黑色神女一职呢，这简直就是……神术啊！
“黑色神女冕下侍奉神明，会替信民排忧解难，却不参与任何庶务。”灰袍祭司开口了，“你们也看到了冕下的神力，想请神女冕下救你们，得让神女冕下看到你们的虔诚。”
“虔诚，当然虔诚！”那贵族赶紧保证，“诸位祭司和神女冕下侍奉神明辛苦，信徒愿意捐赠一万帝国金币为神明重塑金身。”
一万帝国金币！两个灰袍被这金额砸得眼冒金星，差点笑出声来，果然是大肥猪啊，刚刚受到的惊吓也觉得没啥了！
两个灰袍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赶忙低下头将脸完全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
而那灰袍祭司则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你的虔诚就只能用金钱衡量么？”
“不不不……只是信徒能力有限，除了金钱不知道还能献出何物，只能聊以表达真心。”
“黑色神女冕下代神行走于世，不图权势财富，惟愿解救受苦信民。放心吧，你们虔诚信神，黑色神女就会救你们。”
“神女冕下慈悲。”
“现在，你们可以说一下具体情况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来求黑色神女救命。”
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两个贵族同时打了个哆嗦。
“我们被亚空间的孽神盯上了，是……是怖疫！”
怖疫。
三名灰袍齐齐变色。
这是深刻在现存人类DNA中的恐惧，不论他们在哪一艘始舟中，在哪一个星球上，此名号都是人类最深的梦魇。
怖疫，当年故土毁灭的祸首之一。
灰袍少年两股战战，他们只是搞个杀猪盘骗点小钱，怎么会跟这尊孽神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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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杀猪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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