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青楼番外集

　　绫君安静地坐在窗边，右手拈着一枚绣花针，左手托着绷子。
　　在这里已经呆了八九天。每天都过得差不多，因之也不记得准确的日子。早上叫醒自己的是鸟鸣，柔和婉转，不似那吆喝声般扰人清梦。也不需要再梳妆打扮应付妈妈，不用想尽借口推托豪少们见面的要求，不必为他们可能的报复担惊受怕。如此清静，如此自在，除了不能出房没其他任何限制。但反正在疏影阁，也不怎么出去，早惯了。唯一不喜欢的是没有琵琶，闲来无事时，再不能付诸心曲。
　　然而时间长了，毕竟无聊。又无暖箫陪同，一个人在空空的房里，当真没甚趣味。
　　只有初来时见到的那男子时时过来。那种眼神，那种态度，她再熟悉不过了。她想自己在人家手里，只怕迟早免不了那一劫；哪知他虽恼，自第一次被她吓到后，却终究没有再用强。
　　他名叫花冲，听说有个名号，叫做花蝴蝶……
　　绫君怔怔地看着绣花绷，其上一只蝴蝶已然完成大半。那蝴蝶收拢着翅膀，落在一朵百合上，正将吻伸进去吸蜜。面前的桌子上、床下、窗户外面，到处散落着绣完的手帕，形态各异的蝴蝶或飞或停，生生将这屋子变作花园。
　　“他们说你这几天只顾了绣花，饭也不好好吃，可有此事？”
　　绫君手一颤，幸好没刺到自己，头也不回地答道：“与你何干？你既去了，又回来作甚？”
　　花冲在她身后停下脚步，沉默一阵，道：“展昭走了。苏相公没难为他。”
　　绫君淡淡哦了一声，手上仍拉着线，过一会，又道：“难为。真能难为的了么？——放开！”
　　她身子向前一让，绷子掉落在桌上滑出去一尺多远，把针也带过去了。花冲自后环着她的肩，抓住她的手腕，但也没用劲。绫君挣扎了几下，觉他顺势而变位，并不强迫自己停于某一个姿势，也就不挣了，道：“你又想干什么？”
　　“你开始喜欢我了，是不是？”花冲扳过她身子，盯定了她眼睛问，“不然为何你来来去去，只是绣些蝴蝶？”
　　“你想多了。”绫君避开他眼光，“当时展大人说过他喜欢蝴蝶……”
　　她这句话说得没什么力气，但语意很是坚决。花冲心里一凉，犹自不甘：“他怎会喜欢蝴蝶？他堂堂南侠，怎会喜欢蝴蝶？”
　　绫君抬眼看他，微微扯了下嘴角：“那有什么不能？再说，他不是御猫么，猫儿扑蝶，岂非天经地义？”
　　“猫不去捉老鼠，没事扑什么蝴蝶！”花冲想也没想冲口而出，停一阵，平静下来，问，“你……当真不是为了我？”
　　“不是。”绫君偏过头，缓缓吐出两字。花冲手上蓦然一紧，随后慢慢松开，看着她腕上立时凸现的红印，轻轻用拇指揉着，低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举起绫君的手，唇覆上那红印，兀自喃语。
　　他的唇干燥冰凉。绫君抖了一下，不知如何竟不忍抽回手来。花冲顺着她的手臂一路吻上，至肩膀时忽然停下，放开她的手，身子也抬起来。绫君的手垂落身侧，纱衣的袖子悄然滑下，将那条手臂重又遮盖起来。
　　花冲定定地看着绫君的眼，喟然一叹：“你终是放不下他……”他倏地凑近前去，依旧干燥冰凉的唇在她额头中间轻轻碰了一下，随后转身出房。
　　绫君看着他离开，目光在房里转了转，一室的蝴蝶翩翩起舞。
　　也许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转变。可是谁又说得清楚到底是不是呢？绫君不愿再想，重拿过绷子来。
　　被花蝴蝶吻过的手，继续开始绣花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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