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具尸体

　　今天是周四，现在是下午两点。

　　师瑾然拿着自己的笔记本下车，吩咐司机帮顾岚茗把行李拿到别墅里去。

　　这里的确比刚刚去的地方要简约很多，就是……有钱人的房子真的不是她能够想象的。

　　顾岚茗观望了一眼，“开发商管这里叫公寓真的好吗？”明明是别墅区，为什么要叫公寓呢？这不是误导人么。

　　“刚才带你去的庄园是林华苑，拿的总牌号329号。这里是浮垣公寓，拿的分牌号27号。”师瑾然交代了一下详细，“所以现在开发商就这样，听起来也不怎么样，可是用点心你就会发现，那是有些人一辈子也住不进去的地方。”

　　顾岚茗：“……我现在合理怀疑你在炫富。”

　　“没有，只是事实如此。对了，你好像没车啊。”师瑾然转身看了看玄关，突然抬手按住脑袋，脑神经有点疼啊。

　　看她好像真的不舒服，顾岚茗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扶她最后还是放弃了。小心问道：“你没事吧？”

　　师瑾然摇摇头，“没事。玄关左边顶排抽屉，从左往右数第三格。里面有不少车钥匙，你挑一把自己去地下室把车开到外院的停车位上，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请收下不要客气。”

　　“对了，地下室的位置你下楼梯往右走，大约四十三步就到了。”

　　顾岚茗愣在原地，看向师瑾然的视线变得不可思议。她是知道对方有着强劲的计算能力的，但是这样从路线精确到脚步的计算是不是太变态了一点？

　　“你能记住这些，那你能记得住你那天是朝着什么方向跑去救人的吗？还有具体在几步之后遇见人，并且能记得你救得人之后又是朝哪里跑去吗？”如果师瑾然全记得的话，第十八具尸体不会凭空消失，她们一定可以找到线索的。

　　很遗憾，师瑾然现在并不记得。

　　“对不起，我想我不能再想下去了。我去书房看资料了，书房在二楼左侧右手边第二个房间，楼梯右侧左手边第一个第一个房间是你的。我住在三楼，整个三楼都是我的。”师瑾然顿了顿，“你把车开出来以后可以在客厅沙发稍等，三十分钟后管家会过来安排人帮你收拾你的房间。”

　　顾岚茗：“……好。”

　　她已经从闫瑞嘴里听说了知道师瑾然比较性格精辟做事周密的一些习惯，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可以精辟到把什么都记得那么牢，还安排起了她的行为。

　　打开她说的玄关柜子，顾岚茗再一次沉默了。她之前跟闫瑞说什么来着？买辆千万豪车是吗？对着车钥匙上面的标识她默默打开了度娘的识物功能，挑了一辆标最便宜的法拉利去地下室找车。

　　至于地下室……顾岚茗已经不想说话了，她有预感自己在这个房子里住的每一天都是在被万恶的资本家炫富。

　　*

　　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了下来，书房内一片阴暗还有些凉。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师瑾然点开了第十七具尸体的直播录屏。

　　场面过分血腥了点，那或许是人的肠子？忽略那一点血色的白皙，将注意力放在凶手身上。凶手杀人时的快感，那种疯狂的得意和痛快。还有他言语中的不满，或许还有什么是他没有做的？师瑾然把电脑打开导入文档资料，一边重复播放视频一边反复研究闫瑞给出的报告。

　　她知道哪里不对了，这个凶手给他的感觉没有一点似曾相识。她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就算已经忘记了一个人的声音、长相、行为她依旧会对那个见过的人有熟悉感。

　　如果杀死华晗珊的人不一样只是巧合的话……保险起见，她又打开了第一、第二直到十八个视频全部看完，师瑾然深吸一口气靠在椅子上看着拉紧的窗帘。

　　“咚咚。”

　　“进。”师瑾然坐正身子开始关资料。

　　是文管家到了。“小姐，晚餐已经坐好了。顾小姐在三个小时二十一分钟以前就已经安顿好了，您还要忙吗？需要的话我帮您安排稍后的速食品。”

　　师瑾然摇头，“我马上来，让顾岚茗先用晚餐就好。”

　　“好的。”文管家关上门退下。

　　晚餐，师瑾然秉退了所有的人，只剩下她和顾岚茗两个人面对面。

　　“这一桌子就我们两个人？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十二道菜却只有她们两个人吃，说什么都太铺张浪费了。

　　师瑾然面无表情的放下筷子，“我知道了，以后没有别人的话就让他们做四道菜。这样也好他们就不需要给我们善后可以做点他们自己喜欢的。”

　　“另外，顾岚茗，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看她那么正经，顾岚茗也不由自主的放下了筷子。

　　师瑾然叹了口气，“凶手不止一个。”

　　“嗯？”闻言顾岚茗的表情也不由得严肃了起来，“我们当然知道凶手不止一个，一定还有一个负责操作镜头的人和凶手同流合污。”

　　师瑾然丝毫不意外她会这么说，猜就知道警方考虑到了需要摄影的情况，但是她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十八个视频里面，出现了十五个不同的人，也就是说至少有十五个凶手在计划着整个案件。并不是你们所猜想的两个人，请你不要怀疑我的判断力，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起案件的蓄谋时长远比你们警方想象的要更长久。”

　　“整个计划，没有漏洞。”师瑾然把自己耗费了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去分析过很多，甚至杀人动机她都尝试揣测过。

　　顾岚茗突然吃不下去了，“师总一定还有后话吧，麻烦您加快语速一次说完吧，说太慢我的脑子反而跟不上你。”

　　“好。”师瑾然垂眸，“我判定凶手并不是同一个人有两方面，第一就是最直观的，我个人的判断能力和直觉。当然我知道你会说这并不是一个人能让人信服的条件，所以直接来谈谈第二吧。”

　　她从旁边的椅子上拿出了自己打印的图片，全部都是凶手作案的一些彩图。

　　“你可以仔细对比一下，每一张都有细微的不同。你刚刚说，你们当然知道凶手不止一个，但你说出来也就是一个杀人一个摄影罢了。其实这就是凶手想要看到的，那就是你们警察因为对他们恶行的愤怒从而忘记了在第一第二第三这三次直播中那些暴露了他们不同点的细节。而这三次，本应该是你们最冷静的时候。

　　你仔细看，第一和第二是一样的，外边斗篷的摆动是一样的，握刀子的习惯是一样的。可是到了第三，不同点就展现出来了，仔细看他的手。在那么一点点微弱的光芒中，你可以看到他皮手套上的褶皱比杀了赵汉善和第二具尸体的人要多。还有手势也不一样，很细微的变化，他的大拇指和食指的距离明显分得要更开一些。”

　　师瑾然说完还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在两张同样手势的图片中两指间隙画了一道，相差足足一厘米多。

　　“这个差距会不会是角度造成的问题？”顾岚茗仔细对比了很久，“如果镜头角度不一样的话……”

　　“自欺欺人。”师瑾然从她手里抽出两张纸，圈出两个凶手肩膀的位置，又分别给肩膀和脖子画了一条直线。“你看，不一样的。”

　　“他们肩膀上明显垫了东西，可是脖子和这块东西的相交角度却是不一样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自身的肩膀是不一样的。可是现场光线昏暗，只有那么零星一点光芒可以分辨身形。除此之外，凶手还利用了你们的情绪。

　　你们在看到凶手杀害被害人的时候心里的气愤根本无法掩饰甚至需要无效发泄，所以导致你们根本没有足够的耐心去注意这些细节。”

　　顾岚茗有些沉默，她不喜欢师瑾然指责的语气。可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她的心坎，不管她否认与否，这的确是事实。

　　现在冷静下来重新看这些图片去发现上面的细节，每一张都有细微的不一样。尤其是拿刀的手势最为明显，“就像你说的，习惯。一个人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一周来拥有这个习惯，然后需要一到两个月来适应这个习惯。如果他原先有别的习惯存在的话在这同时他还需要戒掉这个习惯。

　　或许从一开始对方就没有打算隐瞒自己并不是一个人的事实……”

　　“很明显，他不过是想戏弄你们而已。”师瑾然说完又重新拿起了筷子，“再吃点吧。”

　　顾岚茗抬头，“没有了？”

　　“有，但我饿了。”师瑾然郑重其事，她确实饿了。“既然顾队这么迫切，我先送你一个字：蠢。”

　　*

　　跟着师瑾然一起走进暗沉的书房，里面只有角落几盏小灯开着。顾岚茗打了个寒颤，她最近神经敏感，特别害怕这样的环境。

　　师瑾然注意到了，她没办法只好打开书房的灯。她很怀疑顾岚茗到底是怎么当上警察的，还成为了特别刑侦队的队长之一。

　　“警察都是唯物主义，就算不是也深信科学不疑。”师瑾然在电脑前坐下，随便拉了一张椅子放在自己的旁边示意顾岚茗坐下。她的手放在了键盘上，“可你却害怕这些害怕的要死。”说完她敲了下空格键。

　　“我去吧！”顾岚茗整个人跳了起来，“师瑾然你是不会提醒我吗？你故意的？！”

　　屏幕上突然就开始播放华晗珊起尸的全过程，尤其是那个笑容，就好像给了特写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师瑾然迅速关掉了视频，“顾队的胆子配不上职位，如果不是你的实力够硬，队长这个位置绝对轮不到你。今晚需要在我房间睡沙发吗？”

　　顾岚茗咬牙，“睡。”

　　“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说你蠢吗？因为你告诉我，凶手至少两个。这说明凶手的目的已经达到，你们的思维已经被固化，就算哪一天你们抓到了凶手也只有一个两个三个。将死之人必不可能说实话，这样背后的人依旧安全，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凶手会再次出现。”

　　顾岚茗听完感觉自己的后背发凉，“所以凶手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那么多凶手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这样恶毒到底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

　　“泄愤。”师瑾然冷静的吐出两个字，“没有交情、不会交际甚至毫不相干的人杀起来不会带给他们一点负罪感和愧疚，不排除有几个人或许互相认识的可能，但是不认识的一定占据多数。

　　我们都不知道他到底因为什么要发泄，但是他发泄的方式极其恶劣。而且地点，人选都向警方保密。又要给你们看到又不让你们找到，再到现在就非得让你们找到可却又不让你们抓到。这里面环环相扣，没有一步是多余的。挑衅你们气死你们是次要，让你们忽略所有的作案细节才是主要目的。

　　如果不是闫瑞的报告，你们谁又能发现亲眼看到的第十七次死亡案发直播其实是演绎出来的一场好戏呢？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刀接触到华晗珊的腹部的时候顿了一下，刺破了血包以后才义无反顾的继续用力。这把刀是假的，况且那个时候华晗珊的腹部一定垫了铁片之类的东西，有轻微的碰撞敲击声音。

　　只不过当时状态下的你们没有一个人听得见，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会在意。”

　　“你不当警察真是可惜了。”顾岚茗憋了半天就这么一个最直观的想法。不过今天听到的消息让她发现这些天她到底犯了多少错误，她得冷静下来好好反思自己。

　　师瑾然开始关电脑，“我以前就向往成为一名警察，直到我的外公遭到了犯人的报复被杀害，这个念头从此烟消云散。因为我知道，我的妈妈会担心我。她看上去是新时代独立自强的勇敢女性，可再怎么样她的心都是脆弱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师瑾然知道。像顾岚茗那样的家庭，不成为警察才可惜。她自己就不一样了，成为警察会让家里所有人难过的。

　　“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羁绊，不够了解你的经历说出了那样的话，还请不要介意。”顾岚茗向她道歉，犯人的报复心理啊——？！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凶手组织起来杀害那么多人，是为了报复或者抵触厌恶某一件事？”

　　师瑾然整理资料的手一顿，缓缓道：“还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如果是报复的话，他们到底想要报复什么呢？”

　　这样问顾岚茗也不知道了。

　　刚要带顾岚茗回房间睡觉，师瑾然的电话响了，她接通摁开了免提。

　　“喂？”
　　“师总，您让我们查的IP地址我们找到了，第一个数据就在宗文区万兴媒体有限公司，具体范围没有办法定位。”

　　顾岚茗看了师瑾然一眼，两人对视，看来今晚是睡不了早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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