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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似是没听到我这声轻轻的呢喃，反而长臂猿伸把我捞到他的怀里，我沉默着不想去说话，感受到他坚实的胸膛中传来的有力心跳声，我突然心里一颤，不由就忆起了几年前皇兄那同样紧实的拥抱和他眼中的意味深长，其实我那时就已了然，赫连家的女儿，生来就是政治的牺牲品。
“朕过两天就要走了，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许只要一个月，也许需要半年，朕只是想多跟你呆几天而已。”他低哑的声音其实很是性感，让人不由有些眷恋了，但是一个念头陡然在心头闪过，让我心弦骤颤。
“你这次去是栗水吗？我知道，栗水奇袭是花木兰的主意，“你从了花将军的计？”
“恩，栗水部众其实还只是柔然的散兵游勇，朕的目的是引蛇出洞，掐住大檀的头，他弟弟必然会率兵来救，那时只要与长孙司徒两军夹击，定可灭其主力。”他当我是好奇他的战略全局，其实我想知道的是另一个问题。
“那，那你这次要调走许多将军吧？”我勉力压住心头的失落假装淡淡的问道，心中却好像有个小鼓在敲一般，砰砰的难受之极。
“此次奔袭要的是侵略如火，所以以轻骑为主，而且必须要在他们斥候察觉之前抵达栗水，人，朕不能带的太多。何况……”他顿了一下，把我拉离他的怀抱，眼中闪烁的光芒刺的我竟有些方寸渐乱，还好他没有发觉我的异样，只是继续道，“何况柔然也有可能偷袭我军，这黑山总营务必要给我守住，还有你的安全，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
“呵呵，陛下你只管出征就是，我，我在这里，还是很安全的不是吗？”我实在是急于想知道藏在我心中的那个问题，心头盘旋着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所以，朕想来想去，能信任的人里只有木兰能保护好你了。虽然朕此行凶险也需要他的援助，但是我宁肯他给我好好守住你的安全。”
其实，听得这话的前半部分，我已然心花怒放的快要炸开了，以至于后面他略带深情的剖白在我耳中都成了飘渺的白云，倏忽即散。
“陛下留得此等良将守护臣妾，看来臣妾是要谢过陛下了？”我实在无法压抑心头的恣肆喜悦，以至于一向只觉得面目可憎的他在我眼中都有点可爱了。
他却似是被我突然间的喜悦惊吓住了一般，怔怔的呆立了片刻才缓缓道，“你这是第一次跟朕这么说话，你，你不生我气了吗？”他眸中闪耀的惊喜并不比我少多少，我这才恍觉，他也不过只有二十一岁而已，虽弱年即位，童年更是沉浸在杀伐决断之中，但对于温情的渴望，他依然如孩子一般。
我顿了顿，还是冲他微微一笑，“不生气了，臣妾就在这里等着陛下你凯旋归来。”既然，他给了我我想要的，那么，这么一些廉价的温柔我也就并不吝啬给予了。
他微笑，我也微笑，只是他不知道，我微笑的理由，在未来会给他带来多大的痛苦。
那一夜，他极尽温柔的与我缠绵，似乎是想弥补之前欠我的一切，似乎只是离别前的不舍让他难以忘怀，只是，这一切，对于我来说还是来得太晚了。在已经习惯了他的霸道蛮横之后，让我怎么去适应这样的改变，甚至是，在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的影子之后，他对我的一切，于我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所以，竟然连恨，都不是那么深了。
第二天醒转之时，他已经离开了，我侧过头把半个脸颊埋入那柔软的被褥之中，这上面还残留着他浓郁的男子气味，我不知道，我的身上是不是也萦绕着这种气味。正恍惚着，帐外却突然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公主殿下，末将花木兰求见！”熟悉的清亮嗓音，并不那么性感，但却有着沁人的怡凉。
突然一下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就有一瞬的恍惚，以为尚是流连的绮梦，待得他徘徊的脚步声寥寥传来，我才猛然惊醒。这时，才突然发现，自己现在身上竟是未着片缕，心下立马就慌张了起来。
“花，花将军你稍等！”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竟然跟昨天那为他煲汤的汉子没了两样，二十年的宫闱生活心境若水，哪曾想过会有今日的慌乱与尴尬。
我匆忙抓起散落在床下的薄衾衣裘急急穿上，随意笼了下散乱的青丝，到了这里后虽然不用像以前一样每天精心梳妆打扮，但也会例行的簪发盘髻，如若不是怕他在外面等的心焦，真是想好好打扮一下再去见他。
“花将军请进！”我连镜子都没有照就匆匆喊他进来，下意识的又笼了下半敞开的衣襟。
他随即掀帘而入，只是不同于初初见面的那两次意气风发，他清澈的眸中竟透着一丝灰败，“末将参见公主殿下！”他拂身行礼，只是声线也有了些低哑。
“花将军有何事呢？”我诧异的望向他，想从他的眼神中找到答案，却对上一双毫无焦距的瞳仁，心下莫名的一痛，到底是何事让他如此困扰？
“公主，末将……”他似乎有着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一般，犹疑了良久，最后，终是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猛然抬起头道，“末将想领命随陛下出征！望公主殿下成全！”
我愕然，万万没想到，心中美好的期待，竟然被他亲手打了个粉碎。
沉默，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实在不想回答，我紧紧地抿住唇，生怕一说话就泄露了内心的千疮百孔。原来，你的影子，在我心里，已经刻得如此之深……
“公主……”他似是也发现了我的异常，忐忑的不安的抬起头来望着我，那双眸子倒是恢复了往日的清亮。
“你，为什么让我成全？这，应该不是我的决定吧。”我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却始终憋屈的难受。
“陛下执意留我下来，末将，末将实在不知道该去求谁，末将知道陛下最是珍爱公主，而且陛下留下末将也是为了保护公主。末将并不是不想，只是，此次奇袭是末将的主意，末将只是想……”他略显卑微的语气让我听着极是不适，那并不是他适合扮演的角色。
“可是我说了，他，陛下也不一定就会听不是吗？”我还在努力，他不知道，想把他留下来的不仅仅是拓跋焘啊。
“只要您说，陛下总会同意的！”他笃定的点着头，那乞求的眼神瞬间就柔软了我的心防，我知道，他在求我，不管这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这都是他，第一次求我。
我从心底长叹一口气，却不去看他，微倾着脖颈只是为了掩饰眼中的一片雾色，“我答应你，我会去跟他说的，不过。”我顿了下，手指关节已经被我捏的发白，终是压住了情绪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不过我想知道你的理由，你仅仅是因为这是你的策略才执意随行的嘛？”我心中闪过那天帐内议战时他狠狠的誓言，以及拓跋焘在他身前的那一声低语，我希望，他的理由可以让我释然。
许久许久，他都没有发出一声，我诧异的低下头来，却对上他一脸的黯然神伤，我心下惶恐，忙道，“你，你要是不肯说的话就算了。”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如此的痛苦。
“呵，公主……”他也微扬起头来，神色已渐趋平静，“如果你想听，就让末将给你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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