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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距离
像饱蘸了一笔墨的一撇,生硬地写进了一人一猫的心里。
流浪猫陡然停下,爪子生生在地面抓出了几道细痕。
这回它只敢虚张声势地倒立毛发,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它一步一步的退着,柔软的肉垫感受着粗砾的地面,它只恨不能此刻能被揉进这团阴影,谁也看不见。
然后是裙角,白色的荷叶边蹁跹。
一截腰被蝴蝶结绑带衬得好细,泡泡袖,锁骨链上是一颗小小的星球。
目光沿着锁骨向上,唇峰,鼻尖,它跌进了另一双泛出浅浅怜意的眼睛。
一瞬间它仿佛回到了某个寒冬夜,它卧在一户人家窗台取暖,房间的女主人抱着她的小女孩讲故事,午夜十二点,王国里所有的玩偶都会苏醒,最美丽的玩偶公主总是穿着白色蓬蓬裙,她的脸是王国最有名的雕刻师们全身心雕刻三个月的成果,一笔一画都精致得要命,甚至其中一位雕刻师为了避免她美的绚烂而空洞,偷偷在她唇角添上了一个微妙的弧度,第二天就自尽在家里了,那时候炉火好旺好旺,它昏昏欲睡。
它对嘴角的弧度注以灵魂这个情节不以为意,现在却不能不信了。
好像一叠十月软烂的烟霞,或者什么早起时抓住的颜色,抵着她的唇角。
她是神色是平静的,以至于此时唇角如同夜幕嵌着的玄月一样微妙,但月亮是另一种难以言说的背景。
假如非要说的话,它也找不到一个,恰如其分的可以用来描述的词汇。
与姝浓很快就把投递给猫的视线移到了巷子的另一端,像是小孩子发现了新奇的玩具,以一种近乎天真的语气缓缓道:“抓住你了。”
“这个年头还有人玩黑衣人这一套欸,好老的套路,”甜子啧啧称奇,“还有这顶帽子...也好奇怪。”她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后半句几不可闻。
阴影的人好像之前一直在发呆,听到这句话才回过神似的,缓缓抬起头。
莉莉安接了她的话茬,犹疑不定:“等等,你们不觉得...”
林幼说:“我觉得。”
甜子没敢开口,因为与姝浓生硬的插进了她们的对话:“我不觉得。”或者换句话说,她不想这么觉得。
反转真是一个无聊至极的烂情节。
她少有这种自欺欺人的时候,偏偏立马就被人逼着面对真相。
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对着她,一步,两步。
从一个轮廓到模糊的眉眼。
他是笑着的,他总是笑着的...非常不妙,与姝浓的手不由自主的捏紧了包,然后又听见那种仿佛在冰美式上拉出一朵温热甜花,无论听多少次都只会觉得惊艳而不是熟悉的声音。
甚至也泛出来笑意:“是啊,被抓住了。”
但究竟是谁被抓住了,这个句子罹患指代不明的语病。
他的目光锁在与姝浓身上,烫得她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有哆嗦。
洛。
那个在她沉睡后第二十天就死于星盗反叛的洛。
林幼面无表情:“芜湖。”
与姝浓也回了他一个标准微笑道:“我是说我。”
洛挑眉:“我也是在说你。”
与姝浓:...吗的。
“好久不见,”洛摘了帽子,行了一个纯然绅士的礼节,“你依旧这么...美丽鲜活。”说完他轻轻啧了一声,对自己的措辞显然有几分不满。
哦...与姝浓回想了一下三年前的洛以及她一借不还的飞船,还有她大概率是那场叛乱的导火索,这一桩桩一件件也不知道要死几次才够还。
她才醒了三天,就有种人世兜头而下的感觉。
顶着这么大一副烂摊子,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她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极为随意的理了一下鬓角。
“好久不见,”她的目光轻描淡写的掠过他的眉眼,洛极为大方的任由她打量,好一会儿她才说:“你看起来却憔悴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我的缘故。”
很平静的,却又像是自嘲。
他没有回应,或许也是有的,不过不是声音,是距离。
鞋底擦过粗砾的地面,偶尔发出几声令人牙酸的声音。
但假如一定要评价洛,最绕不开的就是克制和绅士,曾经与姝浓还嘲笑过他的做派,明明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星盗首领,一举一动却比帝都星最老牌的贵族还要讲究。
公共距离...礼仪距离...一点一点撕开了浓淡不匀的夜色,与姝浓一抬眸,甚至可以望进他的眼底。
“当然是因为你的缘故。”
在精心测量的皎洁月光下,他和她的声线都变成了一个不可揣测的秘密。
与姝浓在心里抱怨着洛说话坦白得有点伤人了,理论上她也是一个受害者,而阮软才是主导这场变故的,他们共同的的施罪者。
很烦。
与姝浓的叹了口气,洛离得太近了,她只好叫停:“这已经是社交距离了。”
“哦”他微微一笑,说了句那真是抱歉,却又近了一步,碾过一道看不见1.5m的叫做亲密距离的线,已经足够近了,他低下头,“可是我并不是来找你的社交的。”
几乎是要贴着她的耳朵,一种近乎讨吻的姿态。
熟悉的烟草味铺天盖地的吞没了她,是云烟,她当然知道,第二星的特产,或者说是,她最喜欢的烟。
与姝浓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下意识伸手阻止,却被另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握住了。
她偏过头去看他,只能看到棱角分明的下颔。
“你的身体状况已经很糟了,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你还在不停的恶化,我真的很难过,我想帮你,你忘了吗,我的能力就是快速恢复,”她的声音温柔的跟水一样,“无论你要做什么,在这之前,你需要治疗。”
洛退了半步,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她记忆里那个哪怕是杀人都风度翩翩的洛。
“如果是要杀了你呢。”
好像一把裹着地图的匕首,一根涂满甜酱烧的火红的碳棒,一把温柔刀。假如说话的时候抓着她的手没有捏的更紧了一点的话。
她却顺着被捏紧的右手,菟丝子一样,勾住了他的脖颈,她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双金色瞳孔,蛊惑一般的吐着气,声音却笃定无疑:“你不会。”
“我知道的,你不会这么做。”
洛低低地笑了一声,振动通过接触爬进了与姝浓的每一寸肌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当然是...因为...”眼前人秾艳的眉眼娇艳欲滴,她是整个宇宙最惑人的精怪,此刻却被他蛊惑了,漂亮的眼睛里都是涨潮了的痴迷,她情不自禁地用手去触碰他的眼睫。
又是这套把戏。
他都要忘了他曾经因此原谅过她多少次。
仿佛她无论给他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只需要一个吻就可以抵罪,或者只要这样无辜的睁大眼睛,就笃定他就必然会败下阵来一样。
他已经栽了无数次了。
假如要收获什么人生经验的话,他也算吃够了苦头。
泛着凉意的指尖划过他阖拢的眉眼,往下,一寸一寸描摹他的轮廓。
他呼吸跟着慢了下来,好像跌入了一个五彩斑斓的幻境,握着她的手也跟着松了下来。
另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海浪一样的卷发缠上他的小臂。
一个不合时宜的拥抱,月亮分不清是谁蓄谋已久,在朦胧的月色下,他们相拥,像一对热恋的情人,在四下无人处相爱。
“当然是因为。”
女人的声音甜的可以让人反复溺亡。
“你没有这个机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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