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儿

　　周佳去会议室的路上脚步都是飘的。

　　她胡思乱想着祁扬可能跟她说些什么。会不会觉得她表现得太过轻浮然后让她滚蛋。周佳一边下楼一边在脑子里脑补了一万字的检讨，然后自我责备了起来，她怎么可以撩她的上司。
　　这辈子没这么社死过……

　　她为什么要迫不及待和他说那些话，她为什么要错把截图发给他，为什么要问他女朋友的事。而她的领导，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

　　周佳脑子里正在发疯文学ing，脚步却迈得唯唯诺诺。她紧张得啃着指甲，温温吞吞地到了楼下。会议室的位置比较僻静，周佳找了好半天，沿着廊道走到最里面，没料到这有一块巨大的玻璃。

　　周佳一过去，隔着一块玻璃就猝不及防地和里面的人面面相觑了。

　　三个男人围着桌角坐，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
　　正在说话的祁扬见到外面的人走过，话止住在口中。
　　他眼尾微微上扬，狭长的眼瞥过来一眼。
　　没什么情绪，倒并不像觉得她的出现是在意料之中。

　　周佳：救……命……
　　好尴尬。
　　她冲着三个男人露出一个职业假笑，然后慢吞吞地挪着步子，一点一点地挪到了门后，在看不到他们的地方，才住了脚。
　　周佳呼了一口气。
　　他居然在开会，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在门口等他。
　　等他开完会再进去好了。
　　必须等他开完会再进去。

　　楼道的尽头有点闷闷的，不知道是这里空调坏了还是一向如此，周佳站了约莫一分钟左右就闷得汗流浃背。
　　没关系，她可以忍。
　　这是社恐人的修养，比起social，身体的难耐算什么。

　　与此同时，她手机震了一下。
　　祁扬：【进来。】
　　周佳：……
　　怎么办？
　　她在想要不要拒绝。
　　面对两个完全不认识的大佬还有一个看起来就很难搞的祁扬，她进去跟他们排排坐可能会紧张到窒息晕厥。

　　然而。
　　她重新看了一下祁扬发来的“进来”二字。
　　字里行间充满了上位者对员工的压迫，冷漠，不由分说。这是社会秩序的不公，这是人性道德的沦丧，这是艰苦人生的起点，这是资本家的铁拳，这是惨淡命运的悲鸣！
　　想哭。

　　老板都发话了，她还是进去吧。
　　于是硬着头皮，笃笃轻敲了一下门表示礼貌，然后将门推开。
　　在三个男人的目视之下，周佳紧张到声音有些轻颤，糯糯地说了一句：“抱歉，打扰了。”
　　祁扬对面坐的是两个年长一些的男人，祁扬的清爽俊美与这两个大叔不修边幅的画风格格不入。他散漫地叠着腿，神情看起来比不工作时严肃许多，他看着周佳时又在听旁边的男人说话，眼神虽然追着她走但显然又没有太过于注意她。
　　只是周佳被他盯得有一些忐忑。
　　她都想好怎么措辞自我介绍了，然而他们压根没有把关注点放在她身上。
　　周佳有些无措，不知道该站着还是坐下。

　　祁扬抬眸注视着她。
　　他没什么表情，大概也察觉到她的局促。他从桌下抽出一张凳子，扯到旁边，手指曲起在椅背上扣了一下。
　　示意她过去坐。
　　周佳弱弱地点头，轻手轻脚地过去了。
　　坐下之后，心安了一些。
　　会议室里果然比外面凉快多了，周佳轻轻地撩了一下堆在颈间的发，被闷出汗的后背一阵清爽。
　　就是味道有点大，坐在祁扬对面的两位一人夹了一根烟。

　　祁扬竖起两指，稍稍扭转了一下。
　　两个老师看懂了什么意思，便将烟掐掉了。
　　周佳惊讶，他看起来还挺有威严，由此可见，这两个男人应该没有祁扬的地位高。

　　周佳坐在祁扬的斜后方，认真地聆听着对方发言，没准这就是祁老师对她的考验呢，她可不能掉以轻心。从他们谈论的内容来看，这两个人应该是现场的灯光和音频导演，正在做现场的一些策划。
　　祁扬听得很认真，他点头，周佳就跟着点头。
　　尽管祁扬根本看不到她。

　　这场会在周佳来了之后大概又开了一刻钟左右。
　　两个导演撤了之后，办公室里只留下祁扬和周佳两个人。
　　他在电脑上看效果视频。
　　周佳就默默地在后面跟着看。
　　又过了一刻钟。
　　呃……
　　他应该不会是请她来陪他耗时间的吧。
　　周佳轻咳一声以作提醒，轻轻地唤了一声：“祁老师。”

　　祁扬闻声回过头，一脸恍然，好像是忘了他后面还坐了个人……
　　周佳：0.0她是不是太沉默了。
　　祁扬松开眉心褶皱，他问：“你有事儿？”
　　周佳不明所以：“不是……您找我的吗？”
　　祁扬挑了一下眉，了然道，“谁叫你来的。”
　　周佳想了想，“是一个男孩子，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她用手圈出两个圆圈，放在眼眶上，“他戴了眼镜，瘦瘦的。”
　　祁扬：“钱煜文。”

　　“唔……”周佳低下头绞着手，小小声说，“那我好像是被整了。”
　　祁扬扶着额，似乎是笑了一下，但并不明显。
　　她道歉：“不好意思。”
　　祁扬：“你跟着哪个编导？”
　　她弱弱的：“蒋瑞老师。”
　　“组里有几个老油条喜欢乱说话，处习惯了就行。别往心里去。”
　　周佳乖乖点头，“好的，好的。”
　　她已经紧张得手心冒汗。

　　“那个……您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噢。”
　　祁扬没急着让他走，一阵让她心慌的沉默过后，他眯起眼，压低声音悠悠说了句：“你那个见面礼——”
　　“……”周佳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我的份儿是吧？”
　　“不、不——”
　　祁扬：“挺能耐。”
　　男人的声音不重，还有几分调笑语气，但说得她心慌极了。
　　周佳瞬间脸色通红。
　　她没有准备那么多份的，今天带来的都已经发完了。

　　她实在没辙，嘟囔了一句：“有的，有的。我、我到家再给您吧。”
　　想着要快一些逃跑，速速地转身要走。
　　哐一下，脑袋撞在了玻璃门上。
　　“嗷。”
　　好痛，好痛。
　　周佳都没敢回头，捂着可怜的额头，灰溜溜地出去了。
　　太倒霉了。
　　太丢脸了。
　　世界上怎么可以有这么尴尬的人……

　　-

　　周佳回到办公室，大家都一副看热闹的脸色瞅着她。
　　那个恶作剧的男孩子果然是叫钱煜文，他一见周佳过来就迎过去，“怎么样宝贝儿，祁老师有没有被你萌到。”
　　周佳委屈巴巴的：“你是故意的吗……我好丢脸呀，人家在谈正事，我就进去了。”
　　她望天回忆：“祁老师还挺热心的，怕我热到，叫我进去坐。”

　　周佳生无可恋地看着钱煜文：“可是这样弄得我更紧张了。”
　　钱煜文说：“哎哟，机会都给你制造了，怎么不把握住！”
　　周佳愣了一下。
　　他看出她对祁扬有意思了吗，应该……不至于吧。

　　此时徐晶晶插嘴道：“行了啊钱煜文，你还敢开老大玩笑，又想被骂哭是吧？”
　　“天啊晶姐，快闭嘴，给我留点儿面子。”钱煜文过去作势掐着徐晶晶的脖子。
　　蒋瑞看着状况之外的周佳，指着钱煜文跟她解释：“他就这样，看见来了漂亮妹妹就想给祁老师介绍，皇帝不急太监急。”
　　周佳若有所思地看向钱煜文。
　　钱煜文：“我就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好男人当然要咱们内部消化。”
　　蒋瑞：“这话说的倒是怪大方啊，你自己怎么不上。”
　　周佳惊了。
　　钱煜文：“试过了，咱祁老师铁直。还叫我别在他面前发骚。嘤嘤嘤。”
　　周佳更惊了……原来嘤嘤嘤是可以从嘴巴里面说出来的吗。
　　钱煜文娇娇地说：“我可不喜欢没有风度的直男。”

　　中午吃饭，周佳和蒋瑞、徐晶晶，钱煜文，四个人坐一桌。
　　见周佳闷闷不乐，徐晶晶主动问她：“心情不好？”
　　周佳：“还好，就是我没有给祁老师茶叶，他好像有点不开心。”
　　众人笑起来。
　　徐晶晶：“他逗你玩儿呢，你怎么那么傻啊小可爱。”
　　周佳：“真的吗？”
　　蒋瑞：“甭给他送，又不是咱导演组的人。”
　　周佳点点头。
　　不过她不太懂是不是这样的。

　　过了会儿，她又问：“那我们平时工作看不到祁老师吗？”
　　蒋瑞：“他主要跟外拍和舞台，出外景能看见他。”
　　徐晶晶八卦脸：“怎么对祁老师这么好奇呀？”
　　周佳摆手：“噢，没有。我只是问问。”
　　蒋瑞：“你可别对他有什么想法啊，他这人浑得很。”
　　周佳：“……”
　　周佳：“什么意思啊？有很多女朋友的那种吗？”
　　众人又乐了。

　　徐晶晶：“那倒不至于，不过追他的女孩儿挺多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我们祁老师呢，千年铁树不开花，一个眼神都不给人家。”
　　周佳：“挺多的……吗？”
　　徐晶晶：“超级多。”
　　周佳心一沉。
　　钱煜文：“之前还有个女明星说要包.养他呢。”
　　众人惊呼：“真假！？”
　　钱煜文斩钉截铁：“真！”
　　有个gay在身边的好处就是你永远可以听到层出不穷的八卦和源源不断尖酸刻薄的吐槽。
　　众人凑成一堆：“祁扬怎么说？”
　　钱煜文压低声音：“祁老师说：您还是回去读几年书，把口条儿练练吧。”
　　“我去。”徐晶晶道，“都怪我们祁老师长了一张吃软饭的脸。”

　　周佳听他们说得一愣一愣的。
　　蒋瑞“嗐”了一声：“干咱们这一行的，就别想着谈恋爱了。”
　　周佳若有所思，咬着筷子点点头。
　　他们的八卦继续进行了下去。
　　“祁扬哪个学校的来着？”
　　“广院硕士。”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他是理工科的？”
　　“本科清华的，什么专业我忘了。”
　　“哦，怪不得。”
　　“一个小瓜，他家里人开的车是xxxx”
　　“我知道，他爷爷很牛逼的xxxx”
　　就，在她一个新员工面前嚼老板舌根真的好吗？如果他们知道了周佳和祁扬是合租关系，她一定会被暗鲨……

　　周佳闷头吃饭，但也没忍住，关于祁扬的话题都往心里去了。
　　尤其是那句“一个眼神都不给人家”。
　　她心中陡生绝望。

　　吃饭中途，几人的八卦聊下来好几轮，钱煜文打开手机，突然惊叫一声。
　　“家人们，快看这是谁加我微信了？！”
　　众人的脑袋堆过去。
　　周佳远远地瞅着他们。
　　钱煜文的新好友现实一个红色的1，“Q”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来源是导演组的群聊。
　　“我靠！！！老大加我了！！有生之年！！”
　　周佳：“……”
　　她不理解，这有什么好激动的吗。
　　在钱煜文的一番解释之下，她才明白，原来祁扬并不是他的直属领导，有什么事情吩咐他会直接电话联络。很少很少会私聊员工。

　　周佳闻言两眼一抹黑，这是什么社恐人的新型噩耗……
　　还好她是有祁扬的微信的，但愿他有事可以聊天框找她。
　　希望他不要不识抬举T.T

　　钱煜文被祁扬加了，激动得饭也不吃了，抱着手机紧张兴奋像个猴儿。
　　想八卦的徐晶晶等得不耐：“快加啊，等什么呢？”
　　钱煜文一边点同意，一边露出姨母笑津津有味地意.淫了起来：“他是不是回心转意发现我的好了！他要是现在告诉我，他已经看破红尘对女人没兴趣了，发现搞基也不错，我可以原谅他之前多次不解风情。”

　　同时，聊天框显示：“您已添加Q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钱煜文迫不及待地发过去一堆骚唧唧的亲亲表情包。
　　对方正在输入。
　　几个脑袋凑在一起。
　　嗡嗡——
　　Q：【你要是很闲就来帮我干活。】
　　Q：【别欺负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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